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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易凤 (柒梧)


跟随在薛漪澜身后的一名小太监附在她耳边怯懦道:“春樱、风蝶、秋梧、雨扇四位姐姐不会说话。”
薛漪澜听完心中一震,对眼前这四个妙龄少女不由得充满了怜惜,她欲前行至龙帐跟前。李奶娘已书了一长条木板,举在她跟前,“大胆薛漪澜!你眼中可还有皇上、太后?莫说你一个小小的御前侍卫统领,就是墨大司马不得命令也不能擅闯皇上寝宫!”
薛漪澜看完墨珠肆意横流的木板,脚步后退了一步,方知刚刚龙帐内伸出的虚晃手臂是令她退出去。她再次拱手抱剑行礼,“末将告退!”临出帷幔之际,她回首看了一眼春风秋雨,又看了一眼李奶娘。心中狐疑着,为何伺候在皇上近身的人皆是哑巴?若非皇上兴趣使然,定是事出蹊跷!
薛漪澜重新站回了殿门外,心中思忖着刚刚自己看到的场景。看勤政殿的情形,赵忠是皇上的心腹,一定不会轻易对自己透漏什么。此事若是想细细询问,须得从小哼子那里下手,他是赵忠的徒弟,肯定比其他的宫人知晓的事情多。
初秋的风清浅,暮夏的月稀薄。尚仪局的宫灯高高掌着,丝竹乐声穿透月光,在尚仪局四周飘摇。待萧渃到尚仪局时,尚仪局喧闹如白日,负责乐舞的宫女正在郑尚宫的指导下为皇上大婚排练着新的舞曲。
轻歌曼舞,宫女们柔软的腰肢似春日弱柳,挥动着身上的轻纱软绸,绮丽旖旎在萧渃眸中。
萧渃在轻纱软绸中缓缓行过,郑尚宫看到萧渃,面露惊诧,笑道:“萧院首一向不与后宫中人来往,今日可是这月亮出的蹊跷?”四周的宫女们皆轻掩面笑着,眸光不时偷瞄着萧渃。若是可嫁得萧渃这样的温润君子,此生也无憾矣,竟不知是什么样的女子会有这个福气。
萧渃甚少与这般多的女子相处在一处,他面露尴尬之色,拱手向郑尚宫求饶道:“郑尚宫就不要再取笑渃儿了!”
郑尚宫闻言,脸上显出宠溺之色,转身对司乐交代一番便领了萧渃进正殿。她为萧渃倒了一盏茶,方笑问道:“渃儿鲜少踏入后宫,今日是为何事?”
萧渃端起茶盅,慢慢饮了一口,“渃儿曾听父亲讲过,郑尚宫与先帝的李昭仪是闺中之友?今日途径碧云宫,渃儿发现些异样,故来询问一番。”
郑尚宫听到“先帝”二字,放在桌子上的手猛地收紧,她面上显出一些黯然神伤,“是,我与李昭仪是闺中之友。可尊卑有别,自她受封昭仪后,我与她也鲜少往来。”她心中所记挂是闺友的夫君,她又有何颜面与李昭仪多多往来。
郑尚宫与萧渃之父是故交,萧渃对她心存信任,便把今日在碧云宫看到的事对郑尚宫细细说了一遍。
“你是说李奶娘今日去了碧云宫,并且一看到你便仓皇而逃?”
萧渃神色严肃的颔首,郑尚宫立即觉得此事有蹊跷,她起身打开门察看了有无人弥留在门处偷听。待郑尚宫坐定,萧渃问道,“郑尚宫可知李奶娘的来历?”


☆、第三十三章 飘若陌尘心相通(一)
郑尚宫细细的回忆着李奶娘这个人,眉眼间蹙起密密的细纹,而后摇了摇头。“李奶娘是皇上寝宫的人,即使来后宫,事事也鲜少与尚仪局往来,我与她也不过是几面之交。我所知道的也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李奶娘原来并没有戴如今的面具,只是日日以面纱遮面。皇上两岁时顽劣打翻了灯盏,烧毁了她的面容,她才戴上如今的面具。后来皇上长大了,她本该离开皇宫;但她无亲无故,丈夫在孩子未出生时便死了,她的儿子一出生又夭折了。哎,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儿!”
萧渃听得郑尚宫的感叹,心中有些愧疚,李奶娘不离开煜煊的原因他知晓,却无法相告。可煜煊两岁那年,他已七岁,时常伴在父亲身侧进宫;却不曾记得父亲诊治过李奶娘,若是太医院的人出诊必定会有存档,此事只需翻看一下太医院的存档即可。
翊辰寻着儿时微薄的记忆,终于找到了勤政殿。他看了一眼正殿门处的铁衣御前侍卫,嘴角弯起,心中对这些铁衣、铁脑袋的侍卫充满了不屑。他脚步正常似走在喧嚷街道上,绕到了离煜煊寝殿最近的位置,一跃上了屋脊。他单脚欲飞下屋脊时,却看到下面的御前侍卫所站立的位置恰好摆下了龙蛇阵。
此阵聚若飞龙,散若游蛇,是墨凡研习前人兵法自创的阵法,用以阻挡四面八方的偷袭者。翊辰放轻脚步,转身飞上了屋脊,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莽撞行事。他无奈的望着勤政殿中的蛇头、蛇身、蛇尾,虽是父亲的阵法照搬,却没有父亲阵法中的煞气。“不知这排阵的是何人,竟能把父亲的龙蛇阵排的如此疏而不漏!”
翊辰放轻了脚步,再也无了来时的轻敌。他想按原路返回碧云宫,伺机而动;可走了两步,腹中唱起了空城计,便再次躲闪进假山、园林之中往御膳房的方向走去。
月光下,姽婳宫石板上的浮尘被残风吹拂,离地径寸便重新落地。因鲜少有人往来,石板上的浮尘厚重,粒粒似银沙轻舞在殿庭中。
两个时辰过去了,薛佩堂周身出了许多红疹,身体发热、整个人陷入了昏迷之症。阮凌锡把他抱到配殿他的床榻上,一遍遍的为他擦拭着额上的汗。薛佩堂已跟随了自己五六年,虽说是随从,但更多像是亲人。阮凌锡一想到那碗药本该自己喝,心中便更加疼惜薛佩堂了。
煜煊同赵忠来到姽婳宫时,宫门大敞着,二人都走进了寝殿,也不见薛佩堂出来阻拦。煜煊心中觉得好笑,许是薛佩堂这小厮被自己那日的玩语吓破了胆,看到自己来姽婳宫便悄悄的躲藏了起来。
二人在寝殿中寻找了一番并未看到阮凌锡及薛佩堂,煜煊心中有些忧虑,莫不是阮凌锡知道了自己要娶她妹妹,悄悄出了宫去?赵忠把每个角落细细的看了一番,瞧着煜煊失望的面色,小心翼翼道:“皇上,许是阮二公子出宫了。他毕竟是太后的侄子,是阮大司徒的公子,出宫不用得勤政殿的恩准。”
窗棂紧关着,月光从竹子打薄成的水晶帘中逸出。竹榻空空,无昔日的风轻云淡之景。煜煊摘下自己脑袋上的帽子,呆看着阮凌锡平日里小憩的竹榻片刻,心中空空任由恐惧蔓延。
她浑身冒出冷意,面容亦蒙上一层寒霜,随手把帽子扔到赵忠手里,同他往殿外走去。刚行至美人树下,二人被出来打水的阮凌锡惊了一跳。
美人树的嫣红花瓣凋零了许多,稀薄月光下的翠叶刷了一层银光,映衬着一身白袍又面似寒玉的阮凌锡。他似飞下天的仙灵般,连手中的木盆都晶莹透亮。煜煊心中一热,不顾一侧的赵忠,立即跑上去紧紧抱住了阮凌锡。
阮凌锡眸光闪过一丝惊诧,手中的木盆落地。赵忠双手遮住了眼睛,手中净鞭在不强劲的夏风中微微浮动。
许久,阮凌锡环住了怀中的煜煊,轻声道:“是以为我走了么?”怀中的煜煊点点头,随即声带了哽咽,“这并不是朕的本意!”
阮凌锡轻笑道:“我知道,皇上的心中只有我一个人。”
赵忠在后面听得二人暧昧的话语,一时间惶恐得不知该如何自处。煜煊平复了心境,从阮凌锡怀中离开,擦着眼泪对身后的赵忠道:“你去宫门外等着朕!”
赵忠闻言,怯懦的应了一声“是!”目带纠结的偷看着二人出了宫门去。
月光挥洒,凉风徐徐吹拂起二人的衣袍,四目相对无言许久。阮凌锡双手执起煜煊的手,声带乞求道:“煜煊,不管阮家对你做了什么,我阮凌锡此生都会用命护你周全。所以,不要记恨阮家,不要让我们之间的阻碍越来越多。”
煜煊颔首,“朕的母后是阮家的女儿,纵使舅父再权欲熏心,朕也不会与阮家人兵戎相对的。”
二人唇边皆弯起心有灵犀的笑意,煜煊跟随着阮凌锡进了配殿,床榻上的薛佩堂已经烧的呓语了起来。阮凌锡坐在床榻一侧,为他擦着额上的汗水,煜煊冰凉的手覆在他发烫的额头上摸了摸,急急道:“为何不去请太医?朕让赵忠唤萧渃过来!”
若是太医过来,定会误诊出薛佩堂所患有瘟疫之兆;彼时上禀给太后,太后为了皇城中的安定,一定会连夜送薛佩堂出宫。到时日夜与薛佩堂相处的自己也避免不了被怀疑已染有瘟疫,太后纵使再想夺皇权,也会先保住自身的性命。萧渃此举不过是想自己离宫,不再让煜煊背负荒淫皇帝之名。萧渃也说过此药并不会害人性命,自己可否自私一些与煜煊多相处一时半刻。
想到此,阮凌锡起身一把拉住了煜煊,她脚只放了一半在塌基上,另一只凌空着,此刻一个不稳,跌倒在他怀中。
阮凌锡的唇瓣无意间摩挲过煜煊的耳畔,煜煊面容一红,整个人依附着阮凌锡的力量才稳住了脚步。他贴近她面容的唇瓣轻轻弯起,“堂堂大魏国的国君怎么如此柔弱,总是跌倒。”
煜煊被阮凌锡呼吸的热气熏撩的面颊更红通了几分,她咬住嫣红的唇瓣,灵动的双眸来回转着,不知该如何辩解,“朕,朕是大魏国国君,不柔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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