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了人卜算,却还没定日子”,她家封的是信国公,府邸便在善国公府的西侧后方,很近,文嵘拿着棋子略思量后定子,“区姐姐请”,下到最后却是年纪小了七岁的文嵘赢了半子,区芙娘摇头摊手“吾甘拜下风”,从去年两人下棋她就再没赢过文妹妹了。
“是区姐姐让我”,文嵘微笑,下棋时便见着水边的几株粉色,“那边可是桃花?竟还没有开落”
“文妹妹好眼力,确是桃花,特意选了那处背阴临水处栽种的,别处桃花都落尽了,那处才开”,张国公府因没有姑娘,都是本族的姑娘来招待她们,此时是另一位张五姑娘和她们解释,“不若前去瞧瞧,也别有一番风致”几人便又相携着过去,文嵘回头叫“孟姐姐,顾姐姐,随我们去看桃花啦”
夫人们都在厅中歇息,远远的能见着水榭,烟波柳丝,姹紫嫣红的很是好看,也都在说着园子的事。
“日子还没最后定,但看着就在月底了,几位姐姐可是要赏脸去坐坐”,左春荣先邀请大家,帖子是肯定也要送的。她的境遇着实让人唏嘘,娘家已然没人,最后一个妹妹也不在了,众人无法想象她是怎么熬过来了的,但她又嫁了个让人羡慕的夫婿,说来信国公着实是厚道人,家里外面都没个妾室,又是大将军,这两口子做事偏生都让人挑不出理来,谨慎又厚道,也难怪圣上眷顾。
“可有好酒好菜?否则我可是不去的”,这么逗话的必是盛夫人,她丈夫如今虽然没被封呢,但看着附近还在修建的院子以后怎么也是有她家一处的,封公也不是不可能。
“哪里就短了你吃喝”,何夫人点她,她丈夫因酒显误事,才被圣上骂完,她却是看不出什么的,“姐妹们,若她家乔迁宴上酒菜不好,咱们可是要当场打你的嘴”
“玉姐姐,你家可定了?”万红湖问孟玉氏,三位国公也是先后有序的,不好越过。
“初定是下月上旬,盛嫂子您可要先点了酒菜?”孟玉氏刚喝了点茶,拿了帕子点点唇。
“看这才叫诚意,你把单子拿来,我随手点几个也不为难你”,盛夫人当真伸手,惹得众人都笑。
“你家大媳妇可是下月生?”
“可不是,这次指望着生个闺女”,赵夫人儿子四个,孙子又三个了,就想着家里有个女娃,这话听得顾夫人心酸,众人这话题便又扯到孩子上了。
“闻听任先生病了几日,似不大好,已经递了告老折子”,如今正是论功行赏的时候,他虽说快七十了,但这时候要走还是让人无法理解。
“啊,这个倒不曾听说……难怪最近不曾见任夫人”能为她们这个圈子接受的文臣家不多,陆、李、任有数几家而已,又各有薄厚,这话题又转了,也是五花八门,无非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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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金安”
“免了”
坤宁宫内夏帝坐定,跟随的宫人们多留在殿外,只于亮进来侍候,皇后见他已换了常服,知道今日该是没发甚脾气,端了茶与他,却是无话。
侯破军接过,“皇后你坐便是,太医院针灸之术可有效用?”
“初时觉灼痛难忍,之后方觉沉坠之感减轻,有几日效用”,郑英娘还是语气和顺,也带着微笑,就是让侯破军感觉少了点热络,偏头拿眼扫到案上的书正是自己命人编修的女诫,抬手摸摸鼻子,“既有效便在继续用着,总是比食药好些”
“谢陛下”,郑英娘又笑笑。
“那个,我让下面去议了,准备追封你父为王母为王夫人”
郑英娘立刻起身郑重拜谢。
“起来起来,你这般多礼做甚”,侯破军无奈,“我想着要寻你族人你却始终不同意,便把祭祠设在太庙东面,你我子孙后代都能为之祭”
郑英娘虽未抬头眼睛却渐湿润,侯破军一看这该是气消得差不多了,又坐到她对面,“那女诫原不是针对你,你这些年所做与我眼中不必任何一个贤后差,只为警预后宫与后世子孙,咱们走到今日是何等艰辛,我却不想等闭了眼子孙们却弄出个女主乱国、后宫为祸,祖训录并昭鉴录我今日也让中书省准备着开始编纂”
才称帝便命人修了女诫传示后宫,还不是给她这个后宫之主看,这让一直好脾气的郑英娘有了几分怒意,但她自来不会疾言厉色,这几日心里却总不痛快,岂非让天下的人都以为是她这个皇后不称职。今日听他自己这么说心里才好受了。
“我又岂会不知陛下苦心,前朝后宫乱政亡了江山的事例从不敢忘,我亦每日自省吾身,唯恐有错漏不周之处给陛下添了麻烦,也让天下臣民耻笑,我也不是气,只是担忧做的不够”,算是把话说了回来。
不是穿了龙袍就是皇帝,江山也从不会千秋万代的只属于哪一家,就是因为太明白这个道理,两人可谓殚精竭虑。为着上行下效倡节俭之风,新宫没有假山奇石、彩绘繁复之雕饰,需要彰显帝王身份的金饰都换做了黄铜,称帝时的国宴每人两个菜一壶酒,宫里的家具如城中的中上之家,皇帝每日早饭青菜豆腐,皇后两年不添新服,为太子诸王再请德行饱学之士,夏帝都是逐一亲见,更是在宫里专设了学堂要求他们每日读习六个时辰,出门骑马或是步行,专门穿草鞋训练……从古至今的皇帝也算独一份了。
“是啊,唯恐做的不够”,侯破军感叹,这许多年也不曾见她生过气喽,“是矣,前朝后宫要你我共治啊,与细微处教导着,子孙们总能明白这些道理,以身作则,文武官员们亦能效仿”,不求都如他一般,止住奢靡的心却是使得,不求千秋万代,总要延续四五百年吧。
“陛下之言极是,妾身读书也有收获,本是要禀奏陛下的”
“说来听听”
“妾身看前朝贤后事迹想起初几年时曾招军眷们为兵将制衣,如今宫中嫔妃皆有向贤之心,不若再织布缝衣以赐济堂中无依老者,也是昭示陛下爱民如子之心”,也省的有些人太闲了生事,后宫中又增了人口,普通良家、功勋之后皆有,不能眼睛都只盯着唯一的皇帝。
“大善”,就知道她不可能真的生气,还是这般为他着想,让于亮命史官记下,“先时你谏言为太学增设专门赡养其父母儿女的食禄,我已让人设了红仓,有些事我确是不如皇后细致”
“妾身也是看着儿女们方推己及人,陛下要恢复科举,他们可都是基石,不能因此琐事耽误”,听听钟声,小闺女是快醒了,“立春,去看看五公主醒了没有”,又问皇帝,“陛下今日可在此用膳?”下面的人也好准备,省的又挨训。
“就在你这用吧”,今儿心情好,还抱了闺女,小姑娘刚八个月觉得他熟悉,在怀里便连三踢腾小腿,笑的露出两颗小牙,皇帝便更乐了,“咱们五公主可真欢实,牙又起来些”,架着她胳膊随她蹦跶,便想起来三闺女还病着,问如何。
“转暖了有些咳嗽,吃的两服药不咳了,今日妾身还去看了看,果是好了,只是她这转冷转暖便咳嗽的毛病吃了几个太医的药都无法根除”,伸手去接小闺女,小闺女却是不肯过来。
“朕便再抱会儿吧”,难得碰着小时便愿意和他亲近的孩子,他身上杀戮气重了些,“对了,湖广那边传来消息,贵妃的兄长已寻着了,你告诉她安心,不日便能入京”
“这可是好消息,她盼了这许多年,之前还犹豫着不敢与陛下提,生怕错了礼数”,郑英娘表示高兴,“妾身便与她说,百姓人家尚要亲戚往来,皇家也要照拂亲戚,她这才不疑虑,她的礼数自来不肯错一点,贤女当如是”
祖训录纲上,列着亲戚之家第二便是皇妃家,她们后妃家已经说了不得爵位,还不能照顾一二,也太有失皇家体面,陛下让她告诉,一是这人情让给自己,二还是因着女诫之事也要安抚下后宫的,各皇妃家也是都赏了田土的,与往朝相比已是少之又少了。况且吴氏是个懂礼而又脑子清楚的,她从未给陈家请过什么封赏,也没有帮着争过差事,郑英娘清楚她早几年便明白陛下对陈家旧部们的心思了,这是个聪慧的女子。
“她确是懂礼”,皇帝点头,怀里的闺女已经跳不动了,坐在他腿上自己玩皇后递上来的小玩物,想想妻子又自来是看谁都有优点,没从背后说过是非、告过黑状,太良善了些,若不是嫁给他可怎么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天塌
新宫周围的住户早已经搬迁另住,道路宽阔,四个宫门可见武威的卫军把守。皇帝对显武初年便得封的三位国公可谓隆恩浩荡,三家的府邸都在新宫的西南面相离不远,且每个府邸都有自己的特色,善国公家的烟波水榭,信国公家的古湖荡舟,礼国公家的九连池,要么占着地理优势要么别具匠心。周围尚在修建的府邸或大或小,不知归属哪家。礼国公府才贺过乔迁之喜。
站在自家的书楼之上可见府邸的整个后院,孟婉最喜欢新宅子的便是此处,每日来此看书诵读,朝廷新颁布的女诫是必须贯通的,律例也是要能看懂的。抬起头看窗外,大柳树上喜鹊正坐窝,叽叽喳喳的往来热闹,看来它们也在为新家忙碌。爹爹这次打完了秦地之战就能回朝了,他最喜欢的必是那个演武堂,大哥他们便每日带着弟弟和小厮们在那里练武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