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是如此,听闻他把家眷文武官员都带上了,另造了战船,高有三层,外面包了铁皮,一副拼命的架势,国公那里战事胶着,下官怕一时也是难以支援……”张芳义也是直说了最大的可能,“夫人,请恕下官直言了,若诚少爷守不住,凌部势必会拿下洪城迅速北上反扑,金州也要做适当的准备”
“我心里有数,金州城的大事多赖先生了,此事不宜宣扬,先生勿告他人”,郑英娘凝眉,丈夫那里若不出个分晓也难抽身,侄子那里只能硬扛着,关系重大,她却帮不上什么忙,唯有绝不添乱了。
“下官领命”,张芳义起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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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儿,可有甚想吃的、要用的?”陈夫人被请来看义女,义女这么快就有孕她没白求了那么久菩萨。
“义母,我这里倒是甚也不缺”,吴氏笑着让义母坐下,“您喝茶,二哥可好?”她义父大哥也随军出征了。
“他好着呢,家里你都别惦念,你现在只管坐稳这胎最好,若是个公子是最好不过的”,吴氏进来已将屋里院里打量过了,没有闺女在家住的大,内里却是不差,问“别人那里都是这样的?”
“我这里略好些,这里生过孩子的为一等,没生过的次一些,再就是进来年岁长的比年岁短的待遇略高一些,并不差太多,国公一律不管这些,也不会对哪个各位看重,都是夫人安排,倒也公正,少了争执”,吴氏抚着肚子,又想想道“我也看了些时日了,夫人没有为难哪个的意思”,或者说原就没把她们看在眼里,本来对于夫人而言,丈夫儿子才是重要的。
“我看出来了,若是当独安排你自己一处,义母就担心了,如今你与赵氏一处,省的那般遭人嫉”,陈夫人点头,“倩儿,你可记得凡事别强出头”,这闺女可是认死理的,她在家担忧的睡不着觉,原就不是把她当妾室养大的,如今就怕她拗不过来。
吴氏笑着点点头,义母说什么她都应了。只义母走了,吴氏看着院子大小的一方天再度沉默了,她原想着自己不是男儿便好好相夫教子、辅助夫君在乱世留名也好,谁承想造化弄人,她的夫君不用她辅助,她甚至没了相夫教子的机会……吴氏看着义母出院的身影,陈家怕这一世是别想能多显赫的,而自己以后的位置便在这府里,哪头轻哪头重她还拎得清。
她只是想活的稍微有意义一些,不枉人世走一遭。
“娘,女儿想死你了”,杨氏抱着母亲撒娇,“爹和哥嫂他们都好吧?娘,您看起来略瘦了”
“坐好坐好,可不敢这么抻吧着,你这胎可金贵,你爹还是老样子,你大嫂下月就生了,娘可不曾瘦,就是想你,夫人开恩,这不也见着了”,杨氏母亲是个普通妇人,没甚大见识,见女儿在这里住的用的都比家里好甚多,又肚子争气,安心多了,“你好生伺候国公和夫人,要惜福,咱家又买了五亩地,今年收成也好,来年就送你弟弟去学堂读书”,唠叨完自家又听女儿唠叨,“有孕了,每日可以吃四餐,菜、肉都不缺,每月有月钱,也没地方花费,都攒着,我织布是最快的,就是不识字,家规都是别人念给我背的,娘,您尝尝这点心,是不是很好吃……”
“婶母,您是不是累了?”左秋意第三次看到婶母走神儿,觉得可能是有孕嗜睡。
“是有些,这胎格外累些”,郑英娘回神就势接话,“这胎八成是个闺女了,我这脸色也格外差些”
“闺女多好,我就盼着能再得个小闺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多好”,左秋意看着她怀像也觉得是闺女的时候居多,婶母有三个儿子了,这胎生男生女都没压力的,倒是自己,“看婶母累了,我便不打扰了,您多歇歇,有甚活计您多吩咐,我粗笨些,慢慢的不费脑子的活计尽数交给我就是”
“你若粗笨天下再没伶俐人,今儿也不留你了,立春,谷雨,替我送你们少夫人”,郑英娘看着她离开,眼神难以琢磨,不仅因为洪城之事,还因为她收到了丈夫的一封亲笔信。
“侄媳妇告退”,左秋意退出来,看看时辰决定去看姐姐。
绕过半个金州城方到,地界偏阴凉些,冬日遭罪,夏日却是好些,只一处小院子,守门的隋大看见熟悉的马车忙叫人去禀报夫人,又出来迎接。
“小姨,小姨”,文家的大闺女文嵘小跑着出来。
“想没想小姨?”左秋意抱她起来,往院子里走,院子很是整洁,摆着盆花种着菜,居然很和谐,她的姐姐也迎了出来,“妹妹今儿怎么有空来了?没带着大郎?”
“没带他,忒淘气,今儿去过府里就过来了”两姐妹进屋。
屋里摆设简单,那边书房却是一屋子的书,左秋意又念老经“你和姐夫也是,又不是买不起大房子,就不能换一处?或是往外扩建扩建?咱们也不是白占人屋舍,银钱多给些就是”
“我看这里挺好的,何必再换”,左春蓉坐下,恬静温和,气质更像淡淡的月光,“嵘儿,要说什么”
“谢谢小姨”,文嵘接过点心乖乖道谢。
“还是闺女好啊,我是真个想要个闺女”,左秋意摩挲着外甥女的小头发,“去玩吧”,又对姐姐说,“我是不明白你们两口子,以后也懒怠说了,一对呆子”,别人都恨不得趁机发大财,唯他们不为所动,这家境便是个普通的万户也比他们强些,要那些好名声是能吃还是能喝,不明白。
“你不是自己动手种菜吧?”左秋意十分震惊的看到了姐姐的装扮以及刚进院子时的情景猜测着。
“我就是和婆子学学种冬菜,明儿得了给你送去尝尝”,左春荣笑的灿然,真觉得是个有意思的事。
她的姐姐中了什么邪啊!
周嫂在府里当完差,便从西北角门出去回仆人们住的排房,她家如今也有个自己的小小院子了。老伴儿子还没回来,唯一的丫头在哄着自己的外孙子。
“婶子,李娘子来了,正屋里坐着”,丫头报告着,周嫂加快了脚步进屋,“让李娘子久等了”
“周婶,我也是刚到”,李娘子站起来福礼,看她眉目秀丽,举止也是得体,看出来是经过训练的,她便是当初原府里的丫头,嫁给了个十夫长的,如今刚积功升了百户。她常来周嫂这里拜见、唠嗑,有时送些吃食、小物件,过年也来拜年,一来二去便熟了。
“你又带吃的,每次都这样,下次再这样别登我门口了”,周嫂佯怒。
“我自己做的点心,周嫂在府里甚没见过,不过是我一份心意,我是个忘了家乡没个娘家的人,实当您这儿是娘家呢”,李娘子笑笑,“你不收这点心可是看不上我?”
“得得,我收下了”,周嫂摆手一笑,宰相门前七品官,如今巴结他们、求他们办事的人不少,可如李娘子这样这几年也没真求一件事的着实少见,周嫂也因此才待见她,“闻听你家大林子升了百户,还没给你们道贺呢“
“他呀也就那么点本事,我原也不指望有多大出息,只跟对了人,别出错就好”,他算是俞二将军那部的,在镇守东南,与余部人马对峙呢,除了晋升令,许久没消息了。
两姐妹正聊天,却见隋大慌慌张张进门,“夫人,我刚出去买米,看见左家被兵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生变
“婺州施正部原降将叛乱,杀施正父子,抢掠之后投奔余茂诚部……”
“这个我知道,我我还去施家吊唁,我,我”,左秋意有些语无伦次,“因此我爹后来随着俞将军保了袁州,就镇守袁州,他怎么会叛降呢?不可能,不可能……”
“给我”,左春荣颤抖着手接过手抄的邸报,勉强扫了几眼那纸落了下去,真的叛降了,带着叔父部将们叛降了,那份邸报上还说了另两个人叛降,似乎都是当年随程家最早起兵的将领……
“他们降了,一走了之,左家那么多人怎么办,姐姐,怎么办?”左秋意泪眼模糊又是恨得嘴唇咬出了血,左春荣呆呆的摇头。
“还只是围府,没有下狱,还有机会转寰,我去求婶母”,左秋意猛地起身,擦擦眼泪。
“只是围府,是因为,国公尚在别处”,左春荣艰难的说出来,走到门口的左秋意扶着门框慢慢的跌坐在地上,之前真正叛敌的人家没有生的可能,从没有例外……
她们不知道的是除了她们娘家还有两家程部旧将家被围,随军的程三公子以叛乱罪被斩。
还是同样的房间里,孟婉头顶的碟子再次掉落,“啪”的一声脆响,已经是第三个了,她们再练坐姿、站姿、步态,孟婉伸出手,长长的戒尺打下来,瞬间手心一道红,疼的钻心,孟婉没有哭只是很安静的退回去,在头上放上碟子。
今日这里少了两个小姑娘,孟婉知道是因为她们的父亲叛敌了,她们的家都被兵围了,可能再不会来这里。
孟婉第一次这般矛盾与压抑,投敌不忠是为头等大罪,这一点她是知道的,自己父亲平日里也最不看不上这种人,可左冬梅她们她们到底有何罪?不是说在家从夫吗,她们又怎能左右了父亲叔父们的想法?她们……会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