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珈不同,她是江流里的巨石。她爱他,却始终坚持做自己,不为他而改变,无论他爱或是不爱。覃月稀罕的就是陈珈这份自我,他骄傲,陈珈更骄傲,一个骄傲的人总会被比他更骄傲的人所吸引。
她说得对,这世上只有一个她。离开她后,他会无意识的拿其他女子与她相较,时间越长,她的特殊愈发明显……可惜他字典里没有后悔两个字。无情公子,对自己也无情。
起风了,原本没有射向陈珈的箭矢在风的作用下朝她飞去。这次不同覃府屋顶那次,那次只有八支箭,这次却是箭雨。
覃月没有动,他估算着距离,猜测着对方有没有埋伏。直到一支箭擦着陈珈的脸颊飞过时,他动了,双脚踩着空中飞行的箭矢朝陈珈奔去。在第二支箭射中陈珈肩膀时,他斩断了风帆,抱住了陈珈。
白色的风帆轰然坠下,本可踏着风帆借力跃回的覃月却感觉腰间一痛,陈珈手中的匕首只剩下了刀柄。
原本位于他们下方的小艇被潜伏在水中的好手各自扯着一块木板远离了那片海域,受伤的覃月只能随着风帆一起坠入海中。他想过要挣扎,可陈珈出手太快,捅伤了他不说,还点了他的穴。
他怎么就忘了,她曾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偷过他的令牌,她的手法、速度绝对一流……
覃月刚入海,一张渔网就将他绑了起来。与此同时,一个同覃月一模一样的人抱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跃回了覃月先前所在的位置。
所有事情皆在电光石火间完成,覃月的队伍根本不知道他们的主将已经被换。看似平静的海面下,十多个极擅潜水的渔民正拖着覃月朝前方不远处的载着九江王的小艇游去。
假冒覃月的蝉将怀里湿漉漉的女人朝夹板一扔,道:“这是无欢公子的妻子,辅国将军的女儿,留着或许有用。待我们攻入都城时,可以拿此女子和谢家以及辅国将军府谈条件。”
覃月手下的军士很快就将夹板上的女子关押了起来,丝毫没有怀疑这个女子的真实身份。这女子当然不是王薇,她是郡主手下最出色的细作,将她放在蝉身边是陈珈的主意。
蝉可以假扮南宫裕,因为他跟在南宫裕身边近十年。但要假扮覃月很难,覃月那人的气质很特殊,那种阳光、自信,霸气,都与蝉本身的气质不符。
再说,蝉不懂军事,要他杀人可以,要他指挥打战就比较困难……这个细作的存在刚好弥补了他的不足。
九江王乘坐的小艇上,覃月和陈珈被藏在了船篷下方,高速划动的小艇很快就消失在了北**队的视线之中。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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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五章 驯
九江王“啧啧”有声的打量着陈珈和覃月。两人都有伤,陈珈毫不忌讳的扯开衣衫让身边的侍卫帮她处理伤口。那侍卫紧张地根本不敢看她,更不敢将手放在她身上。
陈珈对九江王说:“你来。”
“我……”九江王刚想出言拒绝,他又不是医,干嘛要他。对上陈珈的视线后,他乖乖地走到她身边,“这箭有倒钩,很痛,你忍着点。”
“恩,”陈珈一直看着覃月。被捆成了粽子一样的覃月也一直在看着陈珈。
九江王斩断箭尾,很快就将箭头用匕首挖了出来,“幸好没淬毒,可惜身上留疤了,你真不像个女子……”他说了很多废话,意识到陈珈的注意力全部在覃月身上后,识趣得退了出去。
陈珈披好外衣,道:“让我帮你处理伤口。”
“为什么不杀我?我们不是两清了吗?”
陈珈没有回答,她将插在覃月腰侧的匕首拔了出来,随后把九江王留下的止血粉全部洒在了他的伤口上面。
覃月不再说话,陈珈也没有说话。一个时辰后,小艇停在了海中的一座孤岛上面。
九江王有些得意的跟陈珈介绍道:“这里好吧?四面都是水,岛上又没有粮食,没有比这更好的牢笼了,这是大自然的馈赠。”
陈珈扫了一眼荒岛,“我要的黑牢呢?”
九江王带着陈珈走到两个小山包前,只见两山中间刚好有一细缝。能容一人侧身坠下。透过细缝,隐约可见下面是一个天然溶洞。
“我们只需用石块将这里堵住,下面立即就变得漆黑一片。你觉得如何?”
“下面那么深,如何给他送去食水?我要他活着。”
“哈……”九江王得意的笑了,“你现在看着没水,可到了涨潮时,下面会变成一个池塘,我们只需将食物漂在水面上。退潮时,食物自会到他手中……”
“他会被淹死吗?”
九江王指着山洞某处说。“那里有个石笋,他可以躲在石笋上面。”
陈珈估算了一下石笋和山缝入口的距离,覃月在丧失武功的条件下根本无法跃出山缝。
她道:“差人喂他软筋散并搜出解毒丸。不出意外的话,他的内力没几日就会消退。保险起见,投放给他的食物全部放入软筋散,我不信他能飞。”
九江王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听到自己的心中的盖世英雄被陈珈这般折磨。他道:“覃月信任你。才会把身上唯一没有甲胄覆盖的地方告诉你,捅伤他也就罢了,还不间断的用药……没有必要吧?”
陈珈看着九江王问:“知道覃月为何一言不发吗?”
九江王摇头,覃月被俘后似乎只说了一句话。
“你给我记好,当别人能伤害你时,不要反射性的去谩骂或是抱怨。他能伤害你,是因为你轻易地泄露了你的软弱和无助。换言之,你给了别人伤害你的机会。”
“他一言未发是因为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在此刻都没有意义。与其苍白无力的诉说,不如好好观察地形。积蓄力量,做回强者。这世道,只有强者才有话语资格!”
覃月武功未失,陈珈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很清楚。想不到最了解他的人竟然是陈珈,这是多么悲哀的发现。
两个侍卫将一块巨石覆盖在那道山缝上时,整个地下溶洞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就这样?不用审讯,不用问话?”
“这只是开始,像他那样的人,不关几个月根本打不垮他的意志。”
“上刑不是更快吗?”
陈珈没有回答,九江王还年轻,永远不知道**折磨的极限远不如精神折磨。
三天后,涨潮时,盖住山洞的石块被侍卫掀开了一条缝,一些果蔬加食物随木碗浮在了水面上方。
覃月蹲在一株石笋上,潮水刚好与那株石笋齐平,不过三天,他已经弄明白了洞中一切。
“覃月,你爱我,箭雨中救下我只因你舍不得我死。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予你的,这辈子你都会保护我,关心我,爱我!对不对?”
“痴人说梦,我救你是因为你有解毒丸。”
“回答错误,盖上。”
黑暗再次回到洞穴,陈珈道:“五天后我们再来。”
她说这话时,蝉已经领着北国大军“攻占”了九江。对九江采取和十阀一样的策略——投降不杀。军队在九江休整一日后,带着大量从九江缴获的兵器和食物再次踏上征途。
五日后,九江王跑到陈珈的住所,“我已经让人准备好船只了,我们走吧!”
陈珈道:“兵不厌诈,我说五日,未必是五日,歇几天再去吧!”
“食物只够三日所食,我们已经超出两日了。”
“只要有水,他一定死不了。记得我说过的话,折磨才刚刚开始。”
“我不懂。”
“真好,希望你这辈子都不要懂。”
七日后,陈珈朝着奄奄一息的覃月问:“你爱我,舍不得杀我,对不对?”
“滚。”
“答案错误。”
陈珈走了,石块再度合上。
九江王看不懂陈珈在干嘛,他跑去问王薇。后者想了想,道:“这段时间你不用去了,两个月后你再去吧!”
覃月是九江王心中的英雄,要他两个月后才能知道覃月会变成什么模样,无疑是一种折磨。
为了弄清陈珈的意图,九江王当天就将自己锁在漆黑的房间里,嘱咐仆人要锁住他十天……
头两天,他睡觉。接下来用一天时间。回忆起以往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第五天,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为了面子。他憋着没有出门。只要出了门,王薇和陈珈一定会笑话他……黑暗和寂静延长了时间,不管多少记忆都经不住回想。
第八天时,九江王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父亲和外公究竟是何模样。有些怀疑他的生母到底是九江郡王的正妃,还是一个姬妾,府中关于此事的传言甚多……
等不到第十天,他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费尽心力的跑到郡主屯兵的岛上抱着郡主嚎啕大哭。
郡主一直在秘密指挥着蝉该如何假扮覃月作战,看到一向不亲她的小侄子哭成这样,大声喊着他错了。郡主才是他的亲人……忍不住暗道:蓝伽罗果然高明,只不过要让覃月崩溃,需要花费的时间只会更多。
覃月的状态和九江王不一样,他知道陈珈要什么。但他绝对不会低下高昂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