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祁修泰然自若地步入房中,甜腻的香薰气味立码充斥在鼻尖,让他忍不住觉得恶心,想秦桑还在府中的时候,是绝对不会使用这些昂贵的香料的。虽然自己也曾经以为女子都偏爱此物,所以买了些送给她,却不料对方不仅沒有领情,反倒还责怪他乱花钱,买些沒用的物件。
府中花草甚多,秦桑那时的乐趣就是将不同种类的花插成装饰品,通常都是采摘当日最新鲜的,将此物摆放在房中,一可作为观赏,二可以让人闻着心气舒畅,这就是宫里女子永远都学不到的一点,她们总是认为只要是贵的,就是最好的, 却不知道,有时候太贵,反倒只能让人恶心了。
“王爷今天……怎么想起到我这儿來了!”朗岑若的声音打断了越祁修的思绪,见她正站在一旁小心地揣摩自己的脸色,并且还赔着笑脸,那样佯装心虚的样子,越祁修看着不免觉得烦躁,这女人倒当真是装成了习惯,以为别人总是不会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却不清楚这一切她早就写在脸上供人观赏了。
朗岑若小心地揣摩着越祁修的神情,却发现对方眼中沒有丝毫波澜地看着自己,那样澄澈的目光忽然就让她觉得心虚,不敢继续对望下去,朗岑若赶忙将头低下,越发小声道:“王爷……可是有什么事!”
“无事就不能來了吗?”越祁修终于开口,却是带着冷意的反驳:“此处是我越祁修的王府,这角角落落自然都该是我自己的地盘,我想到哪里,想要什么?难道还要一一跟你汇报不成!”
讽刺夹杂着不耐,朗岑若虽然蠢钝,但是也不傻,自然听出來越祁修的不高兴,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深,她只得小心赔笑道:“王爷说得甚是,您想怎样,我自然是管不着的,只是……只是我今儿个身子有点疲惫,想要躺床上歇歇,王爷若是沒什么要紧事,不如……”
“你这是在下逐客令了!”冷哼一声,越祁修不屑道:“不需要本王再说一遍了吧!这本就是本王的地方,本王想呆在这儿,你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终于,脸皮被一层层揭开、撕破,朗岑若只觉得越祁修是故意在这么多下人面前让自己难堪,尽管她不得已才装得纯良,然而眼下却也沒有一点心思再继续赔笑下去,慢慢将自己低下的头抬起,朗岑若恢复成自己不可一世的模样,狠然道:“你今日就是來找茬的吧!所以不管我怎么说怎么做,都会惹來你的一番羞辱!”
越祁修难得地看了她一眼,语声轻浮道:“看來,你也沒有那么笨!”
眼见对方这样直白就承认了自己的意图,朗岑若说不出的不爽,可眼下她实在不知道越祁修前來所谓何事,更何况自己被派出去的丫鬟到现在还沒有一点消息,朗岑若觉得,自己真是快要崩溃了,该死的,这么紧张地时候,怎么什么人都不在,可虽如此,朗岑若却还是继续高傲道:“好啊!反正你找我麻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日不知又要用什么理由來对付我呢?”
“明知故问!”轻描淡写的四个字,让朗岑若却觉得自己腿都软了,眼中惊异一闪而过,下一刻她再次恢复原來的样子,有些不自然地回答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本王就知道你听不懂,不过,沒关系!”越祁修把玩着桌上的茶盅,轻描淡写道:“本王已经将人带來了,等见了她,该懂得不该懂的,想必你都会知道的!”说完,下巴对着青崖一挑,便带了几分玩味看着身边依旧故作镇定的朗岑若,眼中一抹犀利闪过。
粉红色身影像是一只破皮球一样被青崖丢了进來,地上的人似乎早已经放弃了挣扎,即便是被青崖丢得不小心磕在了桌角上,依旧沒有哼出一声,然而房中的寂静终于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抬起自己有点发懵的脑袋,望了望眼睛所能看到之内的物品,随后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抖了几下,随后她带了几分小心,带了几分不可置信地将头上扬,慢慢冲着朗岑若所在的地方看去,只一眼,便僵在那里,再也动弹不得。
“主……主子”声音细如蚊蝇,却还是被所有人听在了耳朵里,越祁修如看戏一般看着朗岑若骤变的脸,如他所料一般,朗岑若连看都不愿看地上的人一眼,便直直将目光对准了自己,带着质问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本王正与青崖在房中谈事,忽然听到窗角下面有些微响动,还以为是老鼠呢?不了抓起來一看,竟是一个下人!”说着,越祁修声音忽然变得很冷:“更巧的是,还是你带來的下人!”
忽然转冷的声音自然让朗岑若一阵发抖,然而强顶着越祁修冷寒的目光朗岑若却道:“既然她这么沒用,那不如,丢了算了!”说着,抬起脚就像地上之人的头踹去。
青崖眼疾手快,甚至不用越祁修吩咐便一把将地上之人的距离与朗岑若拉开了许多,朗岑若一脚踩空,身后又沒有依靠,脚下虚浮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心中火气滋生,朗岑若相当不高兴地向着青崖瞪去,却发现越祁修站在自己面前,一双幽深的瞳眸看着,竟如鬼魅一般让人心颤。
“你听到了,你的主子根本就不在乎你,这样,你还打算替她隐瞒什么吗?”越祁修人对着朗岑若,说得话却明显是对那个丫鬟讲得,人心的道理他比什么都知道的清楚,正因为朗岑若的狠心,他反倒可以好好利用这点。
“你敢!”知道再也隐瞒不下去,索性撒泼的朗岑若尖声喊道:“你这个贱人,你别忘了,你家人的命可都在你的一张嘴了!”
“呵呵……”低沉的笑声传來,女子红肿着一双眼睛看着朗岑若,冷冷的道:“我的家人,我的家人,郡主,你忘了吗?我的家人,早就在你把我带进宫中的第二天,就全部被楚王杀了啊!哈哈哈哈!”
“你……你怎么会知道!”
不再理睬朗岑若的怒视,女子对着越祁修道:“祁王爷,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岑郡主派我去您窗角到底是因为什么吗?呵呵,说來不怕您笑话,她为了得到您的心,不得已去求了楚王,楚王将宫中巫师配出的蛊毒交了一份给她,说是每日正午阳光最烈之时将那些粉末洒在您的窗口,不出一个月,您就会彻彻底底忘记秦桑,忘记过往,到时候岑郡主便可一人独自占有您,您的记忆也会只剩下她一个!”
越祁修听得一阵皱眉,一手按着想要起身咆哮的朗岑若,一手扣着自己斜靠的桌子,良久,才道了句:“这世上,竟有这种药!”
“自然是沒有的!”女子看着朗岑若,像是嘲笑一般一字一句道:“这个世界上,怎么能有让人失去记忆的药呢?奴婢当时觉得好奇,就跟在那个巫师后面,却不料见他到了药方,对里面的人说,不管是谁,都不能让岑郡主知道这个药方的真实作用!”
“你胡说!”朗岑若嘶吼道:“你这个贱人,你天天像只狗一样待在我的身边,哪里还有别的时间到处乱跑,你胡说,胡说!”
沒有理会朗岑若的撒泼,女子直视着越祁修,道出了关键的一句:“这药,叫做‘醉生梦死’,若是王爷去问问连城,便会清楚其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蛊毒,沒错,它确实可以让人失去一小部分记忆,但是取而代之的,便是植入体内的,慢慢吞噬神经的毒素,不出一月,该忘得不该忘得,全都沒了,到那时,不过是一个行尸走肉而已,又能记得起什么呢?”
“卑鄙!”青崖听完忍不住骂道:“竟然想到用这种方法來对付我家王爷!”而越祁修却只拧着眉站在对面,不发一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女子终于将目光移向朗岑若,看着她放大的瞳孔,看着她带着痛苦的模样,忽然就,笑了。
“岑郡主,临死之前我只想告诉你一句,今生今世,你将永远都得不到祁王爷的爱,这是命定,也是诅咒!”
第三卷 离落倾心阁 第九十六章 长归眠(一)
经过连城详细的讲解之后,秦桑大致明白了如何才能控制自己身上蛊阵的方法,诚如他之前向越祁修建议的那样,连香虽然已经死去,但前身身为巫女,因为那奇异蛊术的培养以及各种蛊毒的交汇。虽然现下身亡,却还是有着异于常人的能力。
依着巫族蛊术记载,巫女因为其纯阴体质,加上从小服食的各种药物,已经在体内形成一个毒性相当强大的蛊阵,此阵不同于秦桑、连城等人身体里面的那种,这种蛊阵是随着自身血肉自发而成的,不存在迫害人体或者蚕食五脏一说,因为处理得当和培育有方,蛊阵反而成了促进身体机能和谐的一大有功之臣。
也正是因为如此,巫女的血便成了蕴含一切有利元素的载体,但因为其性质极阴,一般人若是不小心沾染,只能寒毒入体,而对于秦桑这个原本就是极阴体质的人來说,根本是沒有任何作用的,再加上绝世凌寒虽然霸道,但总算是在秦桑的体内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虽然会慢慢侵蚀身体,但一开始來说,却是真正保护着秦桑的。
秦桑若有所思地听着连城的解释,偶尔开口询问几句有关事情,其余便都很安静地听连城跟她讲关于此次要做事情的具体任务,很长日子以來的阴霾忽然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不再觉得自己身处在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也不再觉得自己是被抛弃被放弃的那一个,秦桑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感谢苏子初好好替她捋顺了这些思路,才让很多东西,能够正确地摆放在一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