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帕子质地太薄,由此一遮,反倒更有种说不出的神秘在其中,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如此便可以了。”惠娘笑道:“琴已经让人备好,今儿个你便登台弹奏吧!”
“今天?”秦桑皱眉:“会不会太仓促?如此不声不响地就去,也不见得就能引来那些文人墨客啊?”
“这你就不用管了。”惠娘神秘道:“我自有我的人脉去邀请他们过来。”说罢,也不管秦桑不愿意,就直接将她领上了一件阁楼。
珠帘幕布遮挡,红橙丝布装饰,虽不及城中华丽,但在如此小镇上却也是一等一的高贵了。秦桑有些胆怯地向外张望,却发现不知何时已然聚集了不少衣着整洁,看似清高的文人们,品茗寒暄。
“惠娘!”已经有人按耐不住道:“你今儿个邀我们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啊?”
“对啊对啊!”有人附和道:“你这茶坊,可不比老刘头的茶苑让人舒畅。今儿个我们来,算是卖你一个面子了。你可别再整那妩媚妖艳的劳什子出来,白白让我们生气。”
“哟,瞧您说的。”惠娘赔笑道:“我这茶坊虽然身兼数职,但也没您说得那么不堪不是?”
忽略那紧接而来的不屑嗤笑,惠娘继续道:“今儿个自然是有好东西要跟大伙儿分享的,我惠娘没什么学识,但也知道你们这些文人好些什么。罢了罢了,我说再多也没什么用,你们自个儿听吧。”
说完,便递了个眼神给秦桑,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虽然隔着幕布,但秦桑还是没来由的紧张。抛头露面本就不是女人该做的事。虽然该遮的该挡的都有了,可在如此多得人面前表演,却还是让她有些胆怯。
外堂渐渐沉寂下来,众人们都没了声音,等待惠娘所说的“惊喜”到底为何物,秦桑深吸一口气。虽然手还在发抖,却在想起连城的那一刻,不由得生出了一分勇气。
是了,连城为她做了那么多,眼下她又何必还要顾忌这面子里子?
正当人们等得有些不耐烦准备出言声讨时,便听得细微的一道音阶,缓缓滑入了他们的耳中。
似流水。
又似艳阳。
默默流入,却带了一分不可察觉的温润之感,让人不由得闭眼静听,悉心遨游。
秦桑的曲配上她的歌喉,自是别有一番韵味。而她自己所填之词。虽然比不得洒脱豪放,却仍是添了几许动容,让人触动。
一曲《秋水》带了几分女儿家的柔软,却也不失洒脱。众人皆沉静在如此美妙乐声中,却无人注意到不远处的台阶上,正站着一位男子。
青衣白簪,面如暖阳。
“桑儿,你倒是甘心做到如此吗?”他的口中喃喃,眼中却越发冷寒了。
第二卷 只道莫为殇 第三十三章 离阡陌(一)
一曲终了,满室皆是沉寂。
秦桑有些紧张地隔着幕布望向外面,却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不由得有些着急。
难道自己搞砸了?
心中疑惑渐深,本想找惠娘问问清楚,却发现原来惠娘也呆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惠娘?”秦桑轻声呼喊:“可是有什么事?”
惠娘如梦初醒般猛地回过神,望向秦桑的目光竟带了一丝佩服。她微笑着摇头,示意秦桑不要担心。而随后,她出现在众人面前,脸上笑意不减,却没有再吭声说话。
“惠娘,刚才那琴音……”一少年眼中满是惊讶,望着幕布的神情也越发热忱起来。
“对啊对啊!”众人此刻终于反应过来,纷纷道:“刚才抚琴的是谁?怎地我们从来都没听闻镇子上有这等高手?”
惠娘得意一笑:“这便是我们茶坊今日要跟各位分享的了。知道你们个个儿品性清高,平常俗事自然看不进眼里。这不,寻了个能跟你们沟通交流的姑娘,日后,可也得多多光临我这茶坊才对。”
“那是自然!”少年道:“只不过不知这位姑娘为何要用幕布挡着脸,可是其中有什么深意?大家开诚布公的交流,那才是学者真识。”
“品乐用的是耳,而非眼。若是乐曲动听,各位皆沉迷在曲中,又何需再来关注我的长相?”沉静下来的秦桑顺着那学子的话答道:“再者说,我这容貌难登大雅,若是露了出来,只怕也会将这意境影响了去。”
学者们听言,各自对视一眼,遂也点头表示赞许。毕竟他们来此又不是喝花酒,何必管那姑娘长得如何?只要能抚琴助兴,倒真是别有一番意境在其中。
“罢了罢了!”惠娘见好便收:“今儿个算是开场,让你们也知道我这儿能有个新鲜人。以后每日都循着这个点儿过来,姑娘自会在此等候的。”说罢,眼神示意手下人将这些学者请下楼去。
待清静了,惠娘才笑脸盈盈地看着秦桑道:“你倒是好本事,竟能连这些麻烦人物都收服了。”
秦桑有些疲惫地一笑:“哪里是我好本事,该是惠娘你宣传的好罢了。也许是镇子上从未有过此等节目,所以他们觉着新鲜,就怕过几日这新鲜劲儿过了,他们便又有了怨言。”
“哎呀,何必在乎那么多!”惠娘道:“先把眼前过了,再去想以后吧。”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囊:“这是你今日的银钱,我想了想,你毕竟不会在我这里长做,若是按照月份给,不免吃亏。咱们就日日结账好了,你也好做打点。”
接过那布囊,秦桑叹了口气。这可算是她人生中第一份自己挣到的钱,没想到竟是卖唱得来,想想就觉得无奈。
收起布囊,跟惠娘道别一声,秦桑便回房间换回了男装。她心知凡事都要小心翼翼,所以不敢有丝毫马虎。想着仍在病中的连城,便加快了脚下步子,向着那医馆走去。
不愿从正门惹人看见,秦桑专门寻了偏门向外走去。那本就是个没什么人经过的小巷子。虽然有些幽深,却也还算安全。
秦桑心中正计划着眼下和路途中所需要的银钱,一个不小心,竟觉得撞上了人。
“对不起对不起!”她口中急忙道:“我不是故意的。”说着,抬头去看。
却发现,苏子初竟站在她的面前,满脸无奈。
“桑儿,你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他笑着,似宠溺又似关心。
秦桑一愣,随即敛去了面上的紧张,越发平静下来。
没有跟对方寒暄的念头,她看着,有些冷道:“你怎么在这儿?”
秦桑的冷漠让苏子初眉头轻皱,然而很快他便又换回那一副笑容:“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
“呵,好一个问我才对。”秦桑不屑道:“你跟那朗岑若早就相识,又怎会不知道近来发生的事。眼下在我这儿佯装什么都不知道,苏子初,你不觉得可笑吗?”
苏子初表情不变,语气却颇显无奈:“桑儿,许久不变,你又聪明了许多。”
不想再跟他多加干涉,秦桑抬脚便走。不料那苏子初却直直换了方向挡住她的去路,脸上越发无奈道:“你这是要跟我生分了?”
心中烦躁加剧,秦桑可笑道:“生分?我怎不知你我何时相熟过?”说罢,侧向另一边就要离去。
苏子初终于不再伪装,他一把扯住秦桑将她按在墙上,一边有些冷道:“我倒是不知,你也有这么狠心的一面。”说着,他自嘲地笑笑:“是了,不管是对越祁修还是连城,你都在做从来没有做过的自己。而在我这儿,你变是变了,却在也不是我认识的你了。”
“这,就是差别。”
冷冷地看着苏子初,秦桑直盯着他道:“你当真以为我还是那个傻傻被你欺骗的秦桑吗?苏子初,你不要太天真了!”
“天真的是你吧!”终于放了狠话,苏子初怒道:“那朗岑若是什么人,她怎么会轻易放过你?你这样没日没夜的奔逃,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关你什么事?”秦桑反问,不怒反笑道:“你现在知道关心我了,当时退亲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今天呢?”
许是见秦桑太过坚定,又或许深知她执拗的性子,苏子初目光一冷,语气冰寒:“桑儿,你现在跟我走,便一切好说。若是不肯,你一定会后悔的!”
“好啊!”秦桑冷笑:“我们就来试试,到底是谁会后悔!”
第二卷 只道莫为殇 第三十四章 离阡陌(二)
自从越祁修醒来之后,祈王府便一直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恐惧。越祁修本人越发阴沉,因着之前那毒药药性太大,他虽然醒了,却也必须好好调养一阵,以免留下什么后遗症。
朗岑若那日虽然被打,却仍旧死皮赖脸的住在祈王府不愿回宫。越祁修本就担心秦桑的下落,于是也没有多余时间管她,是以,她最近便越来越像是祈王府的女主人。
照理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总是住在祈王府,是会惹人非议的。然而朗岑若自己却很是喜欢这种流言,她知道,有什么舆论的压力会迫使一个人做出选择。
而她等得,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派出去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回来。朗岑若自然明白其中道理。虽然不甘心,却也不得不佩服那秦桑福大命大,竟接二连三地能够死里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