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孙远打断迟静言,皇上不过二十几岁,大轩皇朝对女子又一直崇尚的是以瘦为美,像章巧儿那个身材,只怕不要说皇上会喜欢,只怕连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孙远觉得自己分析的很对,这才会打断迟静言的话。
只是那个“能”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话锋又被迟静言截了回去,“孙大人,世事无绝对哦,不管说话还是做事,都不要太过于武断才好。”
孙远暂时闭紧嘴巴不开口了,不是他说不话了,而是他有自己的苦衷,有些话,他不能说。
不过,对章巧儿哪怕入宫,也不会得到端木亦元喜欢这件事,他就是敢武断的说,她是绝对没有可能得到侍寝的机会。
“好了。”稍微停顿了片刻,迟静言又说,“孙大人啊,依本王妃来看的话,说句难听的,你和章太傅不过是曾经的同僚,是章小姐一意孤行要嫁给皇上,你一,不是她的父母;二,和章家也是一点亲戚关系都没有,你去瞎那个心干什么?”
如果只看表面的话,迟静言分析的很多,也说得很在理,如果事情真像她说得那么简单就好了。
他知道文昌帝的那个惊天秘密,而且是唯一的活口。
以文昌帝多疑的性格来看,从来都没任何苗头要入宫为妃的章巧儿忽然要入宫,他肯定会派人好好查查。
这么一查,必定会查到,章巧儿在闹着要入宫前最后出现的是他的府上。
如果端木亦元真的听到这条消息,就算他浑身都长满嘴也说不清。
而端木亦尘身上最大的那个秘密,现在看起来,他肯定是唯一的知情者。
前后一联系,端木亦尘势必会认为这是他在使坏,以端木亦元继位才不过一年,就把先帝的子嗣,也就是他手足,残害的只剩七王爷一个,就看得出来,他的手段有多狠毒残忍。
他不怕死,他是怕连累了一大家子。
再多说也无益,反正不能说的还是不能说,孙远决定还是要去章府下功夫,告辞离开。
他刚转身,就听到七王妃在叫他,“孙大人。”
他回头,“七王妃,还有事吗?”
“孙大人,是这样的。”迟静言直视他的眼睛,微笑,“你不是二十年前,你就在宫里当差了吗?本王妃就想问你一件事。”
“王妃,请问。”只要不是问端木亦元有关的事,只要是他知道的,几乎就没有不能说的。
“二十年前,先帝的宸妃曾经诞下过一名皇子,你可还记得那件事?”
似乎时间隔得有点太久远,孙远想了想,才点头,“回王妃的话,的确有那件事。”
迟静言看他点头,又问:“孙大人,宸妃生产时,你在场吗?”
孙远摇摇头,“那时微臣还只是刚进宫没多久的小太医,根本没资格伺候在宸妃娘娘殿外。”
听他这样一说,迟静言多多少少有点失望,她还以为会从孙远口中得到什么意外消息。
孙远再次躬身行礼,“七王妃,您要是没其他事,下官先告辞了。”
迟静言是没其他事了,沉默了很久,被自己的妻子抢了很多风光的某王爷却有话要说:“孙大人,当年给我母妃接生的太医可还健在?”
随着端木亦元看似很随意的一句话,孙远打了个哆嗦,“回七王爷的话,时间隔得太久,下官已经不记得当年给宸妃娘娘接生的是哪位太医了?”
“孙大人!”迟静言的神色看似和刚才一样,言辞见却比刚才凌厉了很多,“你可没说实话哦,你才告诉我二十年前,以你一个刚进宫没多久的小太医,是没资格在殿外伺候的,那么你不就是在告诉我们,当年宸妃生产时,伺候在宸妃宫中的是太医院有头有脸的人,你一个小太医,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给宸妃接生的是谁?”
孙远被迟静言有条不紊的分析,惊得手心里渗出一层又一层冷汗,“七王妃!”
他知道今天要不说一句实话出来,可能就走不出七王府了。
二十年前,关于宸妃为什么产下的皇子,一出生就没了气,他多多少少也听太医院其他的太医无意中提起过。
宸妃的胎相一阵很稳固,自从确定怀有身孕后,就住在景光帝的寝宫。
景光帝甚至为了她,连象征皇帝身份的龙涎香也不用了。
按照道理来说,在那么谨慎又细致的照顾下,宸妃的胎儿应该非常健康,偏偏那个孩子一出生就没了气。
至于给宸妃娘娘接生的太医,也就是二十年前的太医院院正,在给宸妃接生后的当天,在离宫回府的路上,惨遭歹徒抢劫,等被人发现,人都硬了。
当时他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的小太医,太医院的很多太医,私底下议论一些事的时候,并不会刻意避开他。
他们的无意之举,也让他听到了一个惊天秘密。
京城的治安,一向都非常好,为什么偏偏是宸妃所生下的孩子,一出娘胎就夭折的这天,他在回府的路上遇到了贼人。
一切太过于凑巧,再加上那个时候皇后范美惠已经和端木景光闹得很僵,只要稍微有脑子的人,根本不用细想,也会猜到幕后黑手是谁。
到底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再加上连景光帝都没追究,一群外人,又何必吃饱了撑的,拿自己项上人头,去赌一件对他们毫无任何意义的事。
孙远把二十年前的太医院院正,被歹徒劫杀在回家路上的事说完后,七王爷和七王妃都没有再叫他,他终于顺利离开七王府。
想到还有个章巧儿的事等着他解决,急得跟火烧眉毛似的,拔腿朝城北的章府跑去。
这才是关乎他一家老小性命的,一定要抓紧时间。
……
七王府的正堂里,有个女人正拉着某个王爷的手,来回晃啊晃,边晃边撒娇,“我最最好的,最最帅的尘爷,您不会又生臣妾的气了吧?”
端木亦尘深深吐出口气,反手一拉,拉着他手的女人已经跌进他怀里,“言儿,我不是生你的气,只是你不知道这世道的险恶,也不知道人心的难测,我怕有一天你会被其他人利用,而我又不在你身边……”
想想如果真有那一天,端木亦尘就一阵后怕。
迟静言伸出手圈绕到他腰间,听他这番话,真的好感动,“亦尘,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一定不会让你为我操心。”
“你呀……”端木亦尘中指和拇指捏住,在迟静言额头上轻轻一弹,“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端木亦尘是不知道该说迟静言什么好,迟静言却想起要问端木亦尘什么。
“亦尘,你们皇家人难道真的很少有真挚又纯粹的感情吗?”她依偎在端木亦尘胸口,扬起脸问他。
端木亦尘没想到迟静言会问他这个问题,愣了愣,笑了,“言儿,我真说了,你可不准生气。”
迟静言点头,满脸保证的样子,“你说吧,我保证不生气。”
如果说得不合她心意的话,看她怎么动怒。
生气是生气,生气通常是生闷气,对身体不好;动怒就不一样了,动怒一般是把对着某个人,发憋在心里的火发泄出来,对身体有好处。
端木亦尘把下颌抵在迟静言头顶,他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传到迟静言耳朵里。
他说:“言儿,生在皇家,其实并不是外面看起来的那么风光,后宫那么多女人,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有可能会有孩子,也不是每一个孩子都能平安出生,哪怕是平安出生了,也有很多不能顺利长大,所以,生在皇家,褪去那层荣华富贵,所谓高贵的血统,其实很悲哀,我们之间甚至很少有所谓的手足情,有的时候,看着的心狠手辣,其实只是为了能够活下去。”
藏在心里很多年的,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人分享的话,一下子说出来,端木亦尘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言儿,你不要生气,就如我当初娶你,一开始,的确是端木亦元硬塞给我的,那是圣旨,我为人臣,哪怕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也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
迟静言听得心头凄惶惶的,她脑子里浮现出十岁后,就没了母亲的小端木亦尘,他是怎么过来的。
她吸了下发酸的鼻子,接着端木亦尘的话朝下说道:“哪怕你知道端木亦元和迟刚把我嫁给你,除了想利用我偷取你的宝藏,还想等哪一天,我没利用价值了,就杀了我陷害你,迫于无奈,你还是娶我了?”
端木亦尘下颌在发丝上轻轻摩挲,声音闷闷的,却再也没有一开始沉黯,到底是迟静言的到来,照亮了他不为人知的黑暗。
“言儿,你怪我吗?”他有点后怕,后怕那一次掉进湖里,她没有被救回来。
迟静言支撑起身子,离开他的怀抱,抬起眼睛,和他四目相对,“亦尘,事实上,能嫁给你我很幸福,怎么会怪你呢。”
听着他口气里的后怕和自责,迟静言差点一个冲动,把自己不是当初那个迟静言告诉他,还好,最后一刻,还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