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江崖霜一噎,似乎非常下不了台。
楚维舟眼中闪过得意,正要再接再励,不想江崖霜忽然看向角落里那披麻戴孝的一家人,诧异道:“照周王殿下这么说……殿下您……可这一家人,我无论如何也瞧不出来有符合殿下从前眼光的?”
楚维舟怔了一下,顺他目光看去,却在那对夫妇里的妻子以及长女身上打着转那妻子已经三十有余,在这时候算是人老珠黄了,更不要讲她年轻时候估计长得也很悲剧,如今活脱脱的黄脸婆那长女就是刚才提醒父母的孩子,十一二岁年纪,乌溜溜的大眼睛还算机灵……
可是大概苦日子过多了,现在天又冷,这女孩子不住的吸着鼻涕,黑黑瘦瘦的脸上皴得不成样子伺候楚维舟的粗使丫鬟都比她整齐百倍!
楚维舟明白江崖霜的意思后不禁风中凌乱:“满口胡言!本王只是路过,不忍见他们蒙受冤屈……”
“衙门还没审,周王殿下怎么知道他们冤屈了?”江崖霜淡淡的道,“难道谁先被殿下遇见,谁就是受了冤屈?真是滑稽!”
楚维舟气得全身发抖:“好!就算本王先入为主,但江十九你方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本王……本王身边还能少得了美人相伴?至于这样饥不择食?!”
这丢赌坊里都未必有人肯押上三五两银子的母女俩,居然能够勾引到他?!
当他堂堂周王是什么人了?!是个女的他就要吗?!要知道京中诸多青楼暗藏佳丽无数,内中想勾搭上楚维舟的鸨。母妓。人不知道有多少但迄今为止,楚维舟肯花心思的,也就号称京中第一楼的饮春楼顶梁柱花深深而已!
他今儿个来找“仁庆堂”的麻烦,为谷家那边出头只占少部分,大部分还是因为阮清岩选择赞助“锦葩阁”的蓬莱月,让花深深大为不满
也就花深深那样鲜丽如春又深谙驾驭男人之道的女子,才能够让楚维舟无视她的贱籍身份,心甘情愿的受其驱策……花深深才是他的品位代表!
跟前这对母女算什么东西!给他做丫鬟都失了他的脸面好吗?!
偏偏这时候秋曳澜在江崖霜身后不轻不重的嘀咕了一句:“谁知道你是不是今儿个想换换口味……”
“咳咳!”江崖霜赶紧咳嗽以掩盖抑制不住的笑声楚维则一看这场面就知道接下来肯定夹缠不清了,他却果断,立刻一拉胞弟,道:“现在还是正月,想来大家都有事在身,何必为了不归咱们管的事情在这里僵持?本王看不如这样,本王现在就派人去通知京兆尹冯汝贵这‘仁庆堂’之事,请他提前上衙来查个水落石出,如何?”
秋曳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询问的看向了江崖霜。
江崖霜笑了笑:“冯汝贵是我江家门客出身,只怕周王殿下不放心?”
“十九表弟说笑了,冯汝贵是母后亲自选的人,最是公正严明不过,三皇弟怎么会不放心?”楚维则温和的笑,“我等还要给皇祖母请安,就不多留了,十九表弟与宁颐郡主请自便……告辞!”
说完一拱手,就硬拉着还不甘心的楚维舟拂袖而去,走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第三十六章 什么叫先礼后兵?
“多谢小将军及时赶到。”楚维则、楚维舟走了,秋曳澜也不再扮可怜,从江崖霜身后走了出来,朝他一礼,微笑着道,“否则我一个小小郡主,真不知道如何面对燕王、周王两位殿下?”
她这段日子一直事情不断,本来这时代豆蔻年纪的女孩子就比较瘦,现在瘦得下颔尖尖,更加显出她那张瓜子脸的小巧与楚楚之态。尤其她一双眼睛,形如桃花,发怒时看人也似乎带着三分情意,现在嫣然一笑,愈加显得含情脉脉。
以江崖霜的城府,也看得怔了一下,才含笑还礼:“郡主客气了,燕王跟周王单论口舌,可未必是郡主的对手!”
“周王殿下跟燕王殿下那是什么身份?若非皇后娘娘福泽,我哪里有跟他们作口舌之争的资格?口舌上厉害不厉害,于这样的场合又能有什么用处呢?”秋曳澜笑了笑,道,“燕王殿下那六千两银子,若是方才没有小将军在,他哪会给的那么爽快?”
江崖霜笑道:“那也是郡主机敏,抓住话柄将了他这一军。”他话锋一转,道,“今日这事非常突然,我也是临时接到消息赶来,才勉强在路上堵到了燕王……却不知道郡主可知此事来历?”
秋曳澜看了眼角落里披麻戴孝的一家,吩咐何子复:“你去处置他们!”等何子复吆喝着把人拖出去,她才肃然道,“还请小将军指点?”
“四月初九是京中赛花魁的日子。”江崖霜淡然道,“这次周王与凌小侯爷打起了擂台。据说令表兄跟凌小侯爷交好,他现在在孝期,不方便在这种事里抛头露面,不过私下里帮着凌小侯爷应该是肯定的。而这‘仁庆堂’是令表兄入京后、还没给阮家做嗣子时买下来的产业……”
秋曳澜感到有点头疼:“那接下来这种事情还会有了?”她听出江崖霜直接说明这事的意思:这是阮清岩的私事,今天江崖霜肯出这个头,是因为事情发生的时机,涉及的人物,容易被误解成太后一系向皇后一派的挑衅。
一旦周王明白过来,避开了这种误会,那江崖霜就不一定肯继续插手了他好歹是国丈嫡孙,皇后亲侄,为皇后、为江家到处跑也就算了,为阮清岩的私事到处跑,怎么可能?
而周王怎么都是皇子,还封了王爵,不是江崖霜这种身份的人,哪里可能压得住他?
果然秋曳澜试探性的一问,江崖霜笑了笑,淡淡道:“郡主回去后,最好请令表兄派人告知凌小侯爷一声。”
秋曳澜咬着花瓣似的嘴唇,想了一下,忽然道:“差点忘了前两日小将军救下并护送故仆屈山一家到将军府,实在感谢万分!”
“哦,我只是出游偶然遇见,郡主不必太过挂怀。”江崖霜微微而笑,气度雍容,不带任何烟火气,罔论杀意,温文尔雅道,“也是想对他们下手的人,命不是很好。”
“屈山一家,却是命好,才能够遇见小将军。”秋曳澜若有所思,“但当初母妃过世,诸多下仆全被伯父一家发卖……到底不是每个下仆,都有屈山一家的好命的。”
江崖霜笑,静静看着她。
这让秋曳澜觉得似乎被他看穿了心思她顿了一下才继续:“对屈山一家下手的人,是否会因为屈山一家的好命,而心生忌惮,从而从别处下手呢?毕竟秦国公威名远播,他们撞在小将军手里,难免心虚气短,不敢再继续这么做,就去动旁的主意?”
见江崖霜还是淡笑不语,秋曳澜索性把话全说出来,“前两天屈山一家险遭毒手,现在阮家铺子被污蔑还被砸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我看,十有八。九,是一伙人干的吧?”
“如果是一伙人干的,郡主打算怎么办?”江崖霜含笑问。
秋曳澜满怀希望的看着他:“老是被欺负,实在太委屈了。我想怎么也该给欺负人的点教训?”
江崖霜意味深长的道:“那就看郡主怎么个教训法了?”
“小将军的意思是?”秋曳澜忙问。
江崖霜却不置可否,只微笑道:“郡主自己做主就好。”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下雪了,我该回府了。”
“耽搁小将军了,小将军请慢走。”秋曳澜送他到门前,看着他上马而去,转过身来,脸色就是一沉,吩咐道,“何掌柜,你留下来收拾这里去把后面给外祖父的药,踩坏的也无所谓,拿些来!其他人,一会随我去西河王府!”
苏合惊讶道:“郡主,咱们东西还在将军府没收拾呢!为什么就要回王府了?”
“谁说我是回去?”秋曳澜冷冷的道,“我是去问问我那好伯父好伯母,为什么这么心狠手辣、赶尽杀绝到了连外祖父救命的药都要下手!难为他们恨祖母恨到了连我外祖父都迁怒上了吗?!”
“啊!”苏合惊呼一声,“王爷他们?!”
“郡主,这些都是给老将军预备的。”说话的功夫,何子复已经抱着几个被踩满脚印、快四分五裂的药匣过来,“里面的药很多都没有了!”他声音一低,“但暗格没人发现,小的找了几株最不值钱的,踩烂了放了进去!”
秋曳澜赞许的看了他一眼:“放心,会有人给咱们换成最好的!”
“小的愧对公子、郡主。”何子复低着头,毫不掩饰语气里的怨毒,“但‘仁庆堂’数十年声誉,皆是小的父子两代兢兢业业攒下……小的但望,恶有恶报!”
……秋曳澜主仆登车去远后,街角才转出一驾油壁小车,不起眼的暗色车帘被丫鬟小心翼翼的挑起一角。车帘后,绾着百合髻,华服严妆打扮鲜亮、美如牡丹初绽的花深深,却在咬牙切齿:“不要脸的贱人!阮郎对她那么好,她居然跟江家的十九公子勾勾搭搭……”
丫鬟劝道:“宁颐郡主是有婚约的……”
“邓易厌女好男的名声京里谁不知道?”花深深冷笑,“我看秋曳澜她就是想利用阮郎来摆脱这门婚事!否则怎么过年都不回西河王府反而赖在将军府!?本来阮郎跟我好好儿的,这次为什么转去帮蓬莱月那个装模作样的小贱。人、竟不帮我?!肯定是秋曳澜嫉妒我跟阮郎好,在阮郎跟前说了我坏话!”
“本来还以为阮郎会过来,特意打扮了在这里等……但撞破秋曳澜背着阮郎勾搭江十九也不算白跑一趟了!”花深深咬了咬嘴唇,“先回去,我想想怎么收拾她敢跟本姑娘抢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