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已升起曙光,碧山中的景象渐渐的清晰,从山顶慢慢走下的人影渐渐进入众人的视线,一步一步走近,一点一点看清,当看清的那一剎那,所有人皆震惊得不能呼吸。
那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从头到脚、从每一根发丝到每一寸肌肤都是鲜红的血色,便是那一双眼睛似也为鲜血染透,射出的光芒仿如冰焰,赤红而冷利,木然的看着前方,似乎前方是一片虚无一般无知无感。
右手握着一柄长剑,剑已化为血剑,鲜血还在一滴一滴的落下,左手挂着一件白袍,袍也是血袍,长长的拖在身后。
身后是淡淡的日光,走得近了,能清楚地看见林妙香脸上的阴冷,像是从地狱而来。
“妙香。”
江玉案,九九,赛华佗三人几乎同时开口,起身迎上前去,想要说什么,可喉咙处却被堵塞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妙香走了过来。
随着那一声呼喊,林妙香的目光终于落到他们身上,然后清冷而沙哑的声音响起,“原来,你们都来了啊。”
“妙香,你还好吧。”九九怔怔地看着她,视线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扫来扫去,一种不安的感觉从脚背上渗透上来。
“嗯,我很好,没有一点事,也没伤着,也还活着。”林妙香点点头,似乎还笑了笑,可那满脸的血却无法让人看清她的表情,“我只是有些累了,我想去睡一觉,我先回去了。”
“林妙香……”江玉案与赛华佗闻言上前,刚一开口,又互相对视一眼,沉默地不再说话。
林妙香目光一转,看向他们,然后又看到了地上的司马徒,淡淡的点了点头,“司马徒也累了呀,他都睡着了。”
目光再一转,落在江玉案身上,再轻轻的开口:“长生,你想说什么?”
江玉案张了张嘴,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来,“公子……公子现在在哪里?”
“夜重他也在山洞里睡着了,你去抱他下来好不好?”林妙香抹了抹脸上的鲜血,对江玉案咧开了嘴,看得江玉案后背一凉,心瞬间被提得老高。
“你说什么?公子他……”
林妙香却不等他说完,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剑,她看着上面缓缓滴落的血,眼神温柔得令人心生寒意,“长生,方才外面很多人拿着剑要冲进洞里,火烧得很大,我怕那些北冥士兵打扰到夜重,所以在洞口放了一块石头,你去帮他搬开好不好?”
“很多北冥士兵?”江玉案倒吸了一口冷气,震惊的看着她。
“嗯,不过没有关系,他们都被我杀了,一个都没有留下来。”林妙香一脸平静地抬起头,血流入泥土,很快消失不见,“所有人都死了,可是夜重还在睡,我不敢吵他。可是,长生你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了,你去叫醒他,告诉他我们胜了,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说罢,林妙香自顾自地下山而去,从始至终,她不曾看一眼别人,也不曾看一眼前方矗立的数万南幽将士。
赛华佗看着她的背影,她手里浸血的长袍,她手上森冷的长剑,忽然,猛地睁大了眼,朝山上冲去。
江玉案一愣,追了过去,“怎么了,突然跑这么快?”
“林妙香身上的诱情之毒已经解开了。”赛华佗气息不稳地道,语气里带了不易察觉地慌张,“你没注意吗,她眼角下面的红斑已经没有了。”
“这是好事啊。”江玉案施展轻功,赶在了赛华佗的前方,方才林妙香说夜重在山顶的洞里,难怪下面的士兵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他们。
“怎么会是好事?”赛华佗忽然停下脚步,满脸忧伤地看着山顶,大火已经熄灭,但经过这一夜的大火灼伤,山上的树木早已所剩无几。
江玉案诧异地回过头来。
“长生,我告诉过你,问情之毒,只有三种解法。”赛华佗迈开了脚步,身形有些沉重,连脚都在打颤,不知是不是因为害怕,“一是林妙香死,二是林妙香心里不再有夜重,最后一个办法则是——夜重死。”
话音刚落,前方火红色的身影风一般地就朝着山上跑去。
身旁的风很冷。
赛华佗缩了缩脖子,眼泪流了下来。就连宋远山死时,都未曾哭过的他,终究是落下泪来,眼角的皱纹,隐隐可见。
再一眨眼,那道火红色的身影已经落在了自己面前。身后,九九也跟了上来,满脸震惊地望着从山顶匆匆而来的江玉案。
他的脸很冷,眼神很寒,整个人像是一团火一样足以焚烧一切,却带着千年寒冰足以冻死人的温度。九九的视线落到了他抱着的人身上。
一张格外苍白的脸,如墨的双眉,双眼紧闭,长发飞舞,脸上粘了无数的泥土与鲜血,混在一起,几乎快要看不出原有的模样。
他的手无力地垂在空中,随着江玉案的动作晃来晃去。
九九傻傻地看着,抬起头来,一动不动地看着江玉案,“哥,他是谁?”
江玉案望了过来,眼底是泥沼般的幽深,满地的鲜血,阳光不慎落尽他幽深的眼底,便再也没能够逃出来,“你不认识了吗,他是公子,是那个我们自小就跟随的人。”
“你骗人。”九九摇着头,后退几步,年轻的脸上,是仓皇的绝望。仿佛被一阵巨浪翻过,卷入大海,无边无际的大浪,一个接着一个,快要让人窒息。
她又望向赛华佗,就像忽然看见了一只救命的小船,死死地抓住了他,“赛华佗,你看,那不是公子,对不对?公子怎么会看也不看我们呢,要是真的是公子,长生这样抱着他,他肯定早就一剑毫不留情地砍了过来,对不对?”
赛华佗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地擦着眼泪。
他甚至没有想过要上前救治,如果还有救的话,江玉案就不会这样静静地看着自己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够了
九九望着没有说话的赛华佗,又望向沉默不语的江玉案,最后落在了那人的脸上,像是终于相信了那就是夜重一般,上前几步,、低着头,颤颤巍巍地看着他。
这么多年来,那个人永远都高高在上,他无情,也冷漠,总是站在世事人情的上端,面无表情地看着人间悲欢离合与生死无常。
她跟在他身后,如同懵懂无知的小孩,不自觉地崇拜着他那种跳出红尘外的漠然。在夜重之前,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淡漠起来会这般让人移不开眼。
她自小对夜重那种致命的崇拜让她从来都以为,这个男人,会永远地那么高高在上。江玉案无数次地嘲笑她说,指不定公子放屁的时候你都说是香的。
那个时候,她总是仰着下巴,一脸认真地点头。
可是,现在,那个她一直以为永远都不会倒下的那个人安静地躺在江玉案的怀里,一动不动。
九九的声音几乎沙哑,“公子,我们赢了,你怎么还在睡,快起来吧。”
夜重还是静静地,既不说话,也不醒来。
九九看着他,他的脸上不知道是谁的血,流了一脸。九九吸了吸鼻子,将夜重从江玉案的手里接了过来,抱在怀中,一张脸涨得通红,嘴唇却格外苍白。
“九九,你不要跟着林妙香发疯,你要做什么!”见九九吃力地抱着江玉案往山下走去,江玉案一怔,然后大吼出声。
九九头也没回,飞快地往山下掠去,江玉案眉头一皱。跟了上去。
碧山之下,蝴蝶谷内。
曲曲折折,蜿蜿蜒蜒,小路旁,芳草萋萋,仍旧是终年不变的春日景象。一弯碧竹,蔓延至深处。竹林深处。一泉。一水榭。
九九坐在水边,夜重被放在一旁,眼睛紧闭。
江玉案走了过去。九九看也不看他,只是用自己的衣袖沾湿了水,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夜重脸上的血迹与泥痕。
江玉案沉着声音开口,“九九。别闹了,跟我回去!”
“嘘……”九九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你没有听见林妙香说吗,公子在睡觉,不要吵醒他。你看他的脸上这么脏。我帮他擦干净,不然公子醒过来,会生气的。”
江玉案的唇抿城了一条长长的直线。
“九九!”他提高了声音。一把将九九拖了起来,“够了!”
“你放开我。我要给公子擦干净,他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怎么弄得这么狼狈呢,你放开,放开我!”九九用力地挣扎着,想要从江玉案的手里挣脱出来。
“啪!”地一声耳光声,打断了九九的话。
江玉案收回自己的手,瞪着眼,喘着粗气看着九九,“人死不能复生,你难道要公子在这蝴蝶谷一直待下去吗,难道你要公子一辈子不能入土为安只能白骨抛于这里吗!你冷静点!”
九九看着他,脸上火辣辣地做疼,她却没有去捂住,只是看着江玉案,声音哑成了一条细细的线。
“哥,我只是想让公子干干净净的。他这一生从未如此狼狈过,我看了,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痛成了两半……”
清泉碧水,被夜重脸上的鲜血染得通红。
夜重的尸体躺在泉边,上面飞溅的流水落在他的睫毛上,颤颤晃动,恍惚间,江玉案觉得,这个人,这个曾经如山一般高高站立着的男子,会在下一瞬间忽然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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