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现在真的在纠结。
因为她受伤了。受伤本身当然不是一件值得纠结的事,可是她受伤地太及时了。嗯,之所以说是“太及时”,是因为西门吹雪来得太及时了。
西门吹雪真的来了。
就在覃逆掀开颜老爷的棺材盖,被里面的炸药炸飞到半空中时,西门吹雪的身影就那么飞速从远方飘忽而至,精准无比地在半空中接住了受伤的覃逆小美人。
两个人白衣胜雪、飘飘下落,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四目相对,深情无限(真的吗?)……青天白日的,活生生上演了一出言情小说中经典的、激动人心的、英雄救美情节。呃,或者是生离死别的凄美情节?毕竟半边身子染血呢。
算了,反正不管哪种,都是——
女主:覃逆。男主:西门吹雪。
郎才女貌!
覃逆不得不承认,她有那么点小兴奋。
做为一个特警,从来只有她救男人,没有男人救她的(多么可悲的人生旅程)。
西门吹雪打破了这个先河。
同时,覃逆也不得不承认,她还有那么点小心虚(逃家加卖身),心虚后还掺杂上松了口气的诡异轻松感。
覃逆其实不是很想承认这种诡异的轻松感。
她是个优秀的人民警察,诚实、正直、勇敢。而西门吹雪是个杀手。
一个警察,在受伤的时候,见到一个杀手,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去逮捕他、警惕他,而是产生了类似“你终于来了”的兴奋、喜悦感,还有“你怎么才来”的委屈、轻松感。
这是一种渎职!一种耻辱!
尤其是在感受到自己受伤虚弱时,那种理直气壮地认定可以凭借西门吹雪的心疼不忍将逃家、卖身等等前债一笔勾销的有恃无恐和轻松感。
哦,对了,顺便一说,他们还是绑匪和绑票的关系!
当然,受伤是真,虚弱嘛,就有待商榷了。
覃警官不愧是一个身经百战的优秀特警,在爆炸的那一刻,敏锐的神经系统立刻拉响警报,做出了最有效的闪避措施。
结果嘛,人是飞了,伤也受了,还看起来乱严重的,染了半边身子的血,一条腿血肉模糊,足以让远远看到她炸飞的西门吹雪那张冰冷的面瘫脸皲裂。
致命伤却一点没有,这从覃捕快老远看到西门吹雪就难得展现出一瞬间生动神采的面瘫脸上就可以看出来。有人快死的时候还会兴奋地眼睛发亮吗?尽管只是一瞬间(淼2:有!回光返照。淼1:请闭嘴!……作者精分中……)。
嗯,总之,覃小捕快的伤势正好保持在可以有效实施“苦肉计”的范畴内。老天爷保佑!
于是乎,覃逆就这么被医术超群的西门吹雪抱进了某客栈,并在第一时间稳定住了伤势。如今正一边伤筋动骨一百天舒适地躺在床上享受剑神的亲手照料,一边纠结着。
当然,亲手照料什么的,西门庄主那张散发着寒光、可以奔赴南极跟企鹅终年做伴的冰山脸和苦得让人怀疑加了两百斤黄莲的“良药”需要纠结地忽略不计。
顺便一说,鉴于西门庄主攒了一肚子的怒火没机会发泄,还得以怨报德照顾罪魁祸首,两人目前冷战中。说冷战,其实就是一个暂时懒得跟脑抽的伤患计较,另一个全身心沉浸在复杂的感情纠结和凄惨无比的苦口良药中。
纠结归纠结,冷战归冷战。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有鉴于主要办案人员覃逆警官的公职负伤,万梅山庄一纸鸿雁传书,急招私家侦探陆小凤前来补缺。
跟覃逆的纠结不同,陆小凤正在挣扎。
他在挣扎着从伤心痛苦中走出来。
陆小凤是个奇妙的人。他喜欢交朋友,所以,他有很多朋友。他也喜欢管闲事,所以,他常常会麻烦朋友。但朋友有时候也会给他找麻烦。其中有一些麻烦是他能笑嘻嘻地解决的,比如司空摘星六百八十条蚯蚓的跟头赌约。
有些却是沉重的,沉重到让他背负伤痛。
比如霍休,比如木道人。
不过,陆小凤总是陆小凤,一个案件结束时的悲伤丧气总能被另一桩麻烦新生时的好奇心洗刷得生龙活虎。不死凤凰的生命力完全可以用主角的不死小强惯性来诠释。
所以,当万梅山庄的小鸽子带着“洪涛一案有线索了”的甜蜜糖果在陆小凤头顶上逗引了一圈后,陆小凤调适了一半的心情就如同打了S级特效药,效果直逼东方升起的太阳公公,乐颠颠地咬着萝卜饵一路奔进了桂林府。
药是苦的,屋子里却飘着香气,浓郁的药香和淡淡的梅香。
陆小凤双手抱胸,倚在门口。他的脸上带着笑,一种似有若无的却很快乐的笑容,眼睛中洋溢着见到朋友的喜悦。
“西门吹雪,你竟然也会求助于人。”陆小凤笑道。
“我是人,为什么不会求助于人?”西门吹雪弹落衣袖上沾染的一点药灰,淡淡道,“何况,我只会求助于你。”
陆小凤哈哈大笑,道:“西门吹雪,你这话让我有点喜不自胜了。为什么没有酒?”
西门吹雪道:“没有酒,你会不帮我吗?”
陆小凤道:“当然不会。”他说这话时没有一点犹豫,反而带着愉快,朋友需要帮忙时能想到你,自然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
酒,还是有的。
西门吹雪虽然自己不喝酒,却会为朋友备上好酒。
碧色的酒液灌入喉咙,陆小凤瞥见一旁的药材,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但他却什么都没有问,他相信西门吹雪的医术一如相信他这个人。有西门吹雪在这里,他本就不必再问。
见到覃逆的时候,陆小凤知道他连最后一点担忧也可以放下了,取而代之的是好笑。
她正吊着一条腿,歪在床上吃着芙蓉糕看话本小说。
看起来惬意极了。
但她本人显然并不满意,“他不让我喝茶,我想喝花茶。”她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却不自觉带了点似乎是委屈又似乎是任性的味道。
茶,对伤口不好,西门吹雪当然不会让她喝茶,即使是花茶。
“他还给我喝苦药,里面一定加了黄莲。”覃逆严肃的表情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告状。
“老喝粥,还不放油。米粉也不给吃。”
“昨天我跟他说话,还不理我。”她昨天纠结完正式开口跟“救命恩人”搭话,才发现被冷落了。
陆小凤哈哈大笑,西门吹雪却转过头淡淡勾了勾唇角。
不知受伤是否让人变得脆弱,一个月二两银子都心满意足的覃小捕快现在对救命恩人西门吹雪是种种不满。
就连“不是朋友”的陆大麻烦到来,都让她有了将一肚子苦水吐出的欲望。
不过,陆小凤虽然是个大麻烦,覃逆却难得地欢迎他的到来。不仅仅是要他当个兼职心灵鸡汤垃圾桶,更是为了查案。
陆小凤已经完全相信覃逆所谓的“职业危机”不是担心他抢了她的工作,虽然他以前也相信。
“你明明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为什么一定要查这个案子呢?”陆小凤对这一点十分好奇。
覃逆瞥了眼西门吹雪,道:“做为一个优秀的捕快,我至少要在执行万梅山庄潜伏二十年的艰巨任务前,为我之前的工作做一个完美的总结。”
万梅山庄潜伏二十年?
陆小凤摸了摸小胡子。
做侦探的一般都有条比较敏锐的神经,比如覃逆就能在炸药爆炸前蹦跳着逃开,嗯,一大部分。陆小凤也能敏锐地察觉这几个字的潜在危险,于是默默地充耳不闻。
至于西门吹雪,冷冷地瞥了覃逆一眼。丝毫没有绑架犯的罪恶感。
“之前的工作?”陆小凤挠着鬓角思索。
覃逆点点头,“嗯。你大概不记得了,上官飞燕那件案子时永和街张家灭门的惨案。”
陆小凤“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那个把你调回去又不用你管了的案子。”
覃逆淡淡道:“它让我失去了再次见到上官飞燕的机会。我本想看看她的手。”
陆小凤思索了一下,问道:“上官飞燕的手还有什么问题吗?我们已经知道她和上官丹凤是一个人。”
覃逆摇头道:“不,有问题的不是她的手本身,而是她为什么不让我看她的手。她从一开始就防备我。”
陆小凤没有说话,但他已经明白了,西门吹雪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