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碧清送的礼总是这般雅致与人不同,倒颇合她的心意,欣喜地接过篮子,又问了绿茵几句话,她才将绿茵送出门外。
她留了大家午饭,饭菜都是昨儿大年夜多做的好留着今儿吃的,大家也不客气,过年不就是吃吃喝喝图个热闹么。
拜年的娃儿上午来得差不多了,下午便都是汉子媳妇们各处凑趣或喝酒或闲嗑,闹了一日,晚上也不觉得饿,章氏烧了个汤,烫些青菜吃,好洗洗肠胃。
初二到初八,照人三兄妹都是在外拜年的,舅舅家住一日,姨妈家住两日,两个姑姑家也住个一两日,家里也是每日来客不绝,直闹到元宵,新春才算过完了。
元宵一过,家家开始忙春耕,沈家那两片山林的地契年前就签下来了,这会便开始建围墙。沈家请了村里的力壮汉子来挑挖土拌泥垒墙,忙了约摸一个多月的功夫,沈家的山便被两丈多高的围墙围了起来,独立一方天地。
为方便照看看管理扁草,沈家又在山腰处选了一块通风光照极好且取水也方便的平旷地建了一座二进院子的木屋,这一忙碌,又是一月余,此时已到了二月春暖开花的时节了,青山岭村的李子树白花似锦,将整个村子笼罩在雪白的世界里。
第四十三章 初来
这日清晨,照天带着弟弟和村里一帮应试的学子到华阳县城应试,照人也忙着给扁草种子催芽,催芽用的是去年收集的雪水,煮得半温,又混以其它的养料,然后将扁草种子浸泡,每日晒一两个时辰的太阳,若遇雨天则点上大腊烛以保光照充足。
沈丘山夫妇将山里的木屋收拾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两兄弟从县城回来了。
“爹,娘,我过了县试了。”照地欢天喜地的跑进家门,通报着这好消息。
“真的吗?”沈丘山夫妇激奋地站了起来,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随后背着个大包袱的照天也进得屋来,笑道:“是真的,照地得了第三名哩。”
夫妇俩虽不知道县试是啥,但也听得娃儿们解释说这是考秀才的第一关,还有第二关第三关,考过了第三关才算是真正的秀才相公了。
“嗳,照地就是聪明,咱县这么多学子,竟能考个第三名,嗳,祖先显灵了哩,明儿再多拜拜。”沈丘山笑纹成壑,不住说起重话来。
章氏作为一家之主到底稳着些,笑道:“照地,过了第一关也莫要轻心哩,后面还有两关,可得再加把劲才行。”
“是,娘。”照地抱着她的脖子撒起娇来。
晚饭,家里杀了一只大公鸡庆贺,四五碗菜往桌上一摆,香喷喷的,连照人也欢喜得忍不住喝了些米酒,七分玲珑浅浅眉,八分醉意眼微熏。
村里同通过县试的,还有池容赫李小海等五六个娃儿。
沈家每日里都有人上门,或来道贺的,或来打探沈家买山作啥用的,章氏除了应付这些人就没空儿做别的事了,直到将家搬到了山上的房子里后,才总算得了些清静。
接下来的日子,照地仍旧日夜苦读,沈丘山夫妇忙着田里地里,照天照人便照看着扁草催芽及种植地的打理。
扁草种子萌芽到长成小值株的时候,已到三月中旬了,照人对于芽棵子能全部萌发并不抱太多希望,让她惊喜的是却也萌发了有两千来株幼苗,近三分之一的萌发率呢。种植的场也一天天扩宽,直至将整个坳子里都整了出来,不然种不下哩。
挑了个阳光暖和的日子,沈家开始种扁草秧子,四五棵幼苗一窝,用小线绳固定在砾石上,以免被风吹倒或雨刮倒,然后在砾石上撒上腐熟杀过菌的茶饼、豆渣、牛粪、猪粪、肥泥等混合搅拌均匀的农家肥。
照人将扁草的栽种法试与爹娘看,她小心翼翼地分着圆形枝节的苗株,绑好,再撒上一层较厚的肥粒子。沈丘山夫妇都是田里地里一把手的,闺女一说他们就懂了,手上试了两把就娴熟起来。这等细致活,忙了两日也就才种了一半面积。
这日,王老爷跟三个年轻公子寻路来了村里,向村人打听后,才知道沈家搬到山上去住了。他去过那两片山,自是知道路的,领着两名年约二十左右年岁的公子及随从轻车熟路的到了入山口,一路说说笑笑,欣赏着这春日里的美景。
待见到山脚边一条高高的围墙蜿蜒着进了山林深处,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轻扣门扉,却是良久无人应答。
“爹,人家住在山腰上,哪能听得到敲门声。”一个白衣玉带的清秀公子看着自家老爷子,不禁揶揄道。
王老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却也没再敲门,抬头向山腰上望去,视线却被门内两株高大的李子树挡住了,再一偏移,却又是绿木重重,连房子的屋顶都望不见。
沈家的房子能俯瞰山下面的情景,但在山脚上往上望却是望不见的,山上葱葱郁郁的绿木将山腰上的房子遮了个完全。
白衣玉带公子也不管院墙上脏不脏,闲闲地往后一靠,看向另一位玄色裳子俊逸昂藏的公子,笑语道:“李祈,这里景致如何?不枉此行吧?”
李祈神色淡然,不置可否地道:“还行。”惜字如金。
白衣玉带公子嘴角擒着一抹促狭地笑,听他老爷子说沈家能培植出扁草来,他便跟了老爷子过来看看,想着路上未免会有些无聊,总不能找老爷子解闷吧,他便将好友骗了过来,若不是他说此地风景可观,这家伙还不来呢。
他耸耸肩,继而笑意不减地等着他老爹出主意进门讨午饭吃,他肚子可是真饿了。
此时,照地下学堂回来吃午饭,远远地就见了几个人守在他家的院门口,他心生一丝警惕,快步走近,当认出了王老爷时,疑虑打消惊喜起来,“王老爷,你过来了。”
四个人齐齐看向这名年约十三四岁模样的小少年,面庞清秀,眼神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一袭合身的灰色长衫将他的书卷气衬托完全无疑。
照地向山上一吹口哨山上的人就听见了,照人站在露台上往下一望,便瞧见了山脚大门处的几人,在她的记忆里并没有这等气质出尘的亲戚,她带着疑惑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走了下来,黑狗欢快的在前面引路。山风徐徐吹来,小路两边的绿木摇曳生姿,阳光打在一人一狗上,格外恬静美好。
黑狗似也闻到了陌生的气息,一靠近大门便狂叫起来,待听到门外照地的呼喝声时才停下来,甩着尾巴转头望向照人。
照人拉开门闩将门打开,不期然地撞进一对如墨般漆黑深邃的眼眸里,她愣了愣,随即恢复常态,扫视了其他人一眼,认出王老爷,她微笑着打了声招呼,让开身子,让众人进来。
李祈被那双沉静如玉的眸子一望,当即被震慑住了,那双清眸……不像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的,倒似个成年人才有的饱经世故,再细看却又清明澄澈,他不禁有些失神。
不想乡下地方还有这等绝色,王盂枫当即来了精神,从墙上直起身子,一派温文无害地笑道:“小妹妹,我叫王盂枫,你叫什么名字呀?”
照人有些好笑地瞧着他,这人以为她还是个奶娃子哩,她轻启红唇:“沈照人!”说完,瞧也不瞧他便与她二哥偕着王老爷上山了。
王盂枫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一老两小的背影,这两兄妹未免也太……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好歹他们也是两个风度偏偏玉树临风的美男子,竟比不上一个老头子有魅力。李祈那等不懂得讨美人欢心的差劲男也就算了,他可是温文儒雅人畜无害的俊俏好男人,到哪都是受尽女人欢迎的,今日遭如此待遇,这叫他,叫他情何以堪?
照地悄声告诉妹妹这两位年轻公子的身份,白衣公子是王老爷的儿子,名叫王盂枫,另一名玄色裳子的叫李祈,不知什么来头,似乎是王少爷的朋友。
王老爷瞧着这女娃儿有些面熟,连声音也有些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照人也无心再瞒他,便压低声音笑说她就是他曾经常唤的“小小兄弟”。
王老爷听罢,与她会心地大笑起来。
跟在后面的王枫盂和李祈皆是习武之人,岂会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听到尾巴不知头,一头雾水。
王盂枫收回竖起的耳朵,看看三人并排的背影干笑了两声,他们俩完全是被人家晾起来了。
“美男子不如老头子吃香咯。”他故作欣赏小路两边的绿木,无比风凉的说道。
李祈听了,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这个自恋狂难得有他吃嘎的一天。
第四十四章 捉弄
小路完工也就才一月余,依稀可见新土的痕迹,两旁与别不同的绿木似乎也是后来特意栽种的,看着非常整齐舒心。
上得一半路程的平地时,四人惊讶地发现此处有个简易却精致的竹木亭子,上悬一刻着“望月亭”字样的木匾,亭子里还散发着原木的清香气味。站在亭子里往四周一望,视野果然极好,空旷无遮挡,可见日月。
王盂枫本以为山上是一座茅草房子,事实却处处今他惊讶,别说那诗意盎然的鹅卵石子路,两边栽种的绿木及那竹木亭子,就说沈家露台,他可真正是不得不拜服建房人的匠心巧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