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融也知可能是吓到阿娇了,尴尬的挠挠脑袋,眨巴眨巴一双桃花眼,低声道:“娇娇,我带你出去玩可好?”
意兴阑珊的半趴在窗棂上,阿娇支起脑袋,白了地上的人一眼才挑挑眉梢道:“莫不是让阿娇也如二兄一样爬窗跃墙?”
陈融也不介意阿娇的调笑,赶忙说:“娇娇跳下来,二兄接着你就是。”至于真让阿娇爬下来,他倒也是不敢。
想了想,往年总听说夜间也有热闹可寻,只是母亲和大兄总是管束着,若这次不出去,只怕明年母亲在更不可能出门。遂让陈融等下,自己回屋换了整洁的衣服,才扒着窗户要往下跳。
陈融在底下伸手,在阿娇跃下的一瞬间向前接住。只是因着冲击,脚下一软抱着阿娇就在地上滚了一圈。阿娇起身,见二兄还呲牙咧嘴的,赶忙扶起他低声询问。
见妹妹急了,陈融也不矫情了,赶紧甩甩胳膊又抻抻腿,咧嘴笑着哄道:“二哥没事,娇娇那么轻怎么可能伤了二哥。”说着还给阿娇拍了拍裙裾的尘土,像是对刚刚摔倒搁在石头上的事半点没放在心上。虽说面上还是不羁和无所谓,但暗中还是揉了揉胳膊。
彩灯高挂,街上的叫卖和人群穿梭并不比白日少,此时还多了许多杂耍卖艺的摊位。没一会儿,人群就向着一个方向而去。
“是石洛坊的迷局又开了,今日便是最后一日,也不知有没有人好运能解了坊主的迷。”人群中有人高声说道,众人也纷纷附和。陈融自然知道这事,赶忙拉了阿娇跟着人群聚拢而去。
一人多高的高台之上,华亮精美的彩灯旋转,周围几个舞姬挑了彩灯衬着高台之上的谜题。陈融攥紧了阿娇的手,一边还垫脚看着台上,只等主持的人上台开局。阿娇被挤得难受,但也不忍打断二兄的兴致,只得顺着人群向前。
“老朽在此替我家主人摆局多年,未曾遇上一位能破开棋局、迷局之人,不过今日老朽倒是想换换规矩,同伴可一同上台,只要能解开台上迷局,便可得了相应的宝物。”一位老人笑眯眯的上台,似乎还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陈融的方向。心道,也不知主人这是为何,若真喜欢怎不直接求了人家姑娘。
高台对面的二层彩楼之上,少年眼若星辰望着灯火阑珊深处那个小小的身影,人群涌动却遮不住那一抹明红。扶着轮椅的手慢慢探向空中,虚虚描画着她的音容相貌,最后全部化作一抹叹息。
接过阿木递上的参茶,傅子卿心中思索,她二兄陈融喜爱兵器必是看重了这鱼肠剑,刚刚得了消息又说她带回一个孩子,根据底下人的描述倒是个为将的好苗子。想了想,开口道:“给姬师传个消息,就说堂邑侯府有他要找到人。”
姬师虽已隐世,但总觉得他曾教导过的周亚夫虽为枭将,却为人高傲自负,日后必不会善终,遂常常抱怨他这一生没遇到过一个值得传授毕生所得的学生。自己冷眼瞧着,陈季须有儒将风范,陈融也有武将之才,而卫青……
若有姬师教导,无论陈季须还是陈融和卫青,日后作为都不可估量。
阿木也不接话,依旧沉默立在傅子卿身后。外有传说傅家子卿,人称九郎,其智近于妖,识人之能天下莫有人能与之相比。可世人不知,如此人物,就是自己跟前这个身有不足的少年。
棋局是在阿娇的指导下解开的,楚汉相争,有高人创了象棋以观天下局势。武帝当年也让人专研了各种棋局,阿娇为了得武帝关注,曾日夜不眠全心学习。今日之棋局便是当初自己用了半年时间解开的。
陈融倒不曾想过阿娇得了怎样的机缘习得这象棋之法,毕竟在汉宫何种高人没有?皇祖母一向疼爱阿娇,若阿娇想学,自是不必大费干戈。喜滋滋的将鱼肠剑放进怀里,瞧着别的物件也没阿娇能用的,陈融护着阿娇逆着人群退了出去。
“二哥,等回去我就把卫青放在你身边可好?”拽拽陈融的袖子,阿娇试探着问,“卖身契的事还有劳二哥想想办法,不然还得被大哥说教。”
空着的手不断在怀里拢拢,陈融也没注意阿娇说了什么,但一想到大哥的说教,脑壳就觉得疼。于是赶紧答应着。看着时间,已经到了亥时,知道再不能在外逗留。二人便回了驿站,一番动作自然也是踩着陈融的肩膀翻窗而入。正当阿娇费劲的上爬时,窗户突然开了,脚下动作一缓,就扑进了屋里,幸亏青枝反应快拉住她,才没摔了。
原来青枝夜里担心阿娇踢被,前来查看,却不想正碰上她翻窗弄出动静。乖乖的让青枝给自己褪下汉服,阿娇低着头也不言语。青枝转身就瞧她垂着脑袋的样子,心里一时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表情有些严重了,翁主自小被娇惯又是贪玩的年纪,加上二少爷是个不着调的,可不就容易被带坏!想到这,心里又怨起了二少爷,若不是他,自家翁主还是个乖巧可人的女孩。
“翁主莫要多想,早些休息吧。”上前给阿娇改好被子,又熄了灯火,只留下床脚圆桌上的一个起夜用的烛火。“奴婢就在一旁守着,您若有事就叫奴婢。”
☆、第10章 挟恩而骄
王美人几番欲与景帝说刘彘之事,却都被景帝打断过去,她心知这事儿需慢慢筹谋,所以也不急躁。只挑了几个现下得宠的夫人给景帝吹着耳旁风,让他更厌恶栗姬。刘彘也非无能之辈,在景帝跟前稍稍展露头脚,也算是得了心思纯善如父兄之赞。刘娉与刘倩姐妹,自是得了母亲的意思常到长信殿给窦太后请安,纵是并不得待见也不曾停歇。
“哀家是真的老了,最近总想起皇上和梁王小时候的事儿。”侧靠在雕花木塌上,窦太后半眯着眼对身边给自己捶腿的宛兮说道,“那时皇上总说要让哀家一世荣耀。”
说着还用手比划一下高度,“当时他不过也是这么高的一个孩子,比太子年纪可是小了许多。”
当年慎夫人得宠时,窦太后和太子着实过了一段难捱的日子。后来太后使了手段让先帝厌倦了慎夫人,这才堪堪处理了她。也是自那时起,陛下对太后的敬畏多过了亲昵吧,窦嬷嬷心中暗自叹息,将皇上刚刚派人送来的上好参茶呈给太后。这些年,她心里知道太后一直希望的并非真的是梁王上位,太后不过是想要如梁王一般会与她痴缠撒娇的儿子罢了。这大概也就是太后为何独独宠着阿娇翁主的原因吧。
梁王跋扈,本就不是为帝之才,窦太后揉揉额头,可天无二日,但凡梁王期望帝位一日,这天下局势就不稳一分。
“太后,皇上让人送来了玉雕的《道德经》。”殿外有宫娥跪拜禀告。
挥手让人退下,又宣了送东西的内侍官前来。东西被呈上来的,窦太后伸手慢慢摸索。她知道自己这儿子素来节俭,后宫中除了自己这长信宫豪华奢靡,只怕连皇帝自己的未央宫都是简朴装饰。如今因着自己眼疾他便寻了这般整玉为自己雕刻黄老学说,倒让她心中百味杂陈。
“启禀太后,这版《道德经》是皇上熬了一夜的时间亲手雕刻,为了刻出最好的效果,前些日子皇上夜夜用竹板尝试。”内侍官本就感念陛下的孝心,出门之时有遇上王美人说了几句,心道当按着王美人的意思说几句讨喜的话。
“陛下可还在处理政务?”手指划过玉简上的一笔一划,又想到梁王年年送来的那些珠宝布匹,其中用心倒是显而易见。
“回禀太后,皇上此时正在未央宫召见诸位大人。”内侍官额头贴近手心,恭敬的回道。
点点头,让人退下。沉默许久才道:“晚食就让人去请了陛下来。”
这句话,说不上是什么意思,大概也是想给景帝和栗太子一个机会吧。太后虽不干政,但也曾掌权,上位者的威仪比景帝不少,她这一生为大汉操劳,想来是要亲自测试栗太子。
内侍官回到未央宫时恰碰上来传话的嬷嬷,景帝倒是没料到母后会请了自己前去用食,让人送走嬷嬷后,就宣来了去送物件的内侍官。于是王美人满含担忧的话也就被详细复述了一边,小内侍得了好处自然添油加醋说了许多好话。
放下手中的竹简,景帝叹口气,倒是要感谢她了。忽的想起自己登基那年,恰逢她产子,当时说的是梦到有太阳冲入怀中?倒是个有运道的。
“将前些日子花房培育的牡丹给王美人送去几株,另外今晚朕就歇在漪澜殿。”
跟在他身边的总管内侍倒是猜出了两分,若不是看在太后和十殿下的面子,只怕这王美人也没出头之日。想到今日陛下询问大汉版图与匈奴和大宛十二国的关系,十殿下以六岁之龄竟让太子哑口无言,李总管心下默然,只怕以后得敬着些了。
景帝不动声色的见视线转到桌上的竹简之上,若再无法震慑匈奴,只怕汉宫世代都要以公主下嫁了。带了剥茧的手掌摩擦过桌上的茶杯,那个曾被自己忽视的孩子不知在何时竟然成长到了如斯地步。
“听说十殿下今日在习齐射?”
正在埋头等着帝王开口的宦官尚合突然听着这么一句,怔了一下,才回到:“回陛下,听底下人碎嘴说十殿下十分刻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