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给傅子卿一个答复,刘嫖扶了蜀娘的手离开。
回到石洛坊的傅子卿,摊开桌上的竹简,取了笔墨开始手书。既然帝王有猜忌,他总要拿出些诚意来。再者,他与帝王之间的关系本就微妙,如今陛下杀意未显,说明他还欲借了自己的手辅助下代君主。
利落的写下一部分傅家产业,这些明面上的东西本就是为了在与帝王心思有碍之时,充入国库以求信任才置办的。此时倒是用的恰好。
阿娇,我愿为你费尽心力,只求换你安稳一世。
转眸看向窗边放置的一盆千重紫,傅子卿摇头一笑,纵然这嫁接再成功,终是不敌阿娇百媚娇羞。
“可是确定翁主一行人如今落脚新城?”傅子卿略带嘶哑的声音响起,原本疲倦的神情也因着这个消息一扫而空。倒是让人看了既心疼又有些许心酸。
阿木看了一眼正在回话的阿呆,虽然依旧保持沉默,但手下被攥的泛白的关节却泄露出他此时的不平静。
阿呆上前一步,回到:“阿甄刚刚传来的消息。”说着余光瞥向傅子卿,犹豫半晌也未曾说出,阿娇自出长安城不久便同陈大公子分开了,随后于路上遇到一对游侠师徒同路。那徒弟与翁主年龄相仿,一路都甚是让翁主欢心。
傅子卿抬手示意阿木推了自己出门,却在上马车之时明显身形摇晃。苦笑一声,这几日他念着与阿娇之事,又设法换了帝王承诺,自是身心俱疲。可纵然这般,他也不愿耽误半刻。
一行人快马加鞭,片刻不歇的想新城赶去。
新城自秦朝之时,便是繁华之地。大汉建国,咸阳改名新城,虽不若长安繁华却也不至于荒凉。到了地方,傅子卿倒是不急着见阿娇了,有些事他总要先处理清楚才好。既然陛下于自己已然有了隔阂,自己也该急流勇退一段时间。至少,先陪着阿娇走遍她想去的地方。
而此时,新城百悦客栈后院,阿娇坐在临时搭建的秋千上慢慢晃荡,而她不远处便是一个肤色黝黑一脸憨厚的男孩。
阿娇笑眯眯的道:“李奉鲁,你手真巧哎,居然会搭这么好看的秋千。”说着还歪头跟那男孩作了个鬼脸,哈哈大笑。
秋千上还用丝带纱帐挽了许多好看的花儿,每每荡起都能在阳光下留下一道彩色划痕。
看着阿娇喜笑颜开的模样,李奉鲁憨厚的抓抓脑袋。他从来没跟心地这么干净无垢的女孩接触过。往日里与师傅走南闯北,见到的都是暗巷里打闷棍动刀子的勾当。就算是女人,也都是手如蒲扇张口老娘闭口老王八的模样。
倒是李奉鲁的师傅出来就见到那傻小子的样子,暗自摇头,那个小姑娘可不是自己这徒弟能肖想的。不过年轻人,谁还没过一腔热情一腔喜意的时候?从腰中拽下酒葫芦,闷头就是一大口,哼唧一声又回到了房间。
没过一会,阿娇许是觉得没意思,许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儿。只觉得极其委屈,甚至忍不住嘤嘤哭出声来。只惊的李奉鲁手忙脚乱不知该怎么安慰,倒是青枝慢慢轻声哄着。
这比那阿娇的情绪还没平静,就听得院子拱门处,一声温柔怜眷的声音传入耳中。
“阿娇!”
其实傅子卿来了有一会儿了,只是阿娇背对着自己,并未发现。他看到她对着别人笑的灿烂真挚,又瞧那男孩满目春情,心中本是被醋意灼烧的。可就在他欲要转身离去时,就听得一阵极轻的呜咽。
这时的他哪里还顾及的上自己满身风尘和疲累,哪里还会在意刚刚心中的酸涩。他只觉得那声声的呜咽,只攥的心头发疼。纵然心如冷铁,也也熔化了去。
阿娇忽而哽住也抽泣,抬头看到那个眼神清明温柔看着自己的男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躲避。顿了半刻,才猛然起身往后退去。此时的她听不到青枝和李奉鲁的声音,只剩满心的慌乱和痛楚。甚至鞋子都沾了湿漉漉的尘泥也没有感觉,没跑几步都会踉跄一下。
此时的傅子卿哪里还来得及解释,哪里还顾得上质问她为何不信自己,看到那原本软糯玲珑的人这般惊慌,他满心都是疼惜和爱怜。只觉得通身头为她而痛。
傅子卿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力气,硬是强自站起了身,大步追向阿娇跑开的方向。在她关上房门之前,一把将人拖进怀里,接着两人双双摔倒了地上。
傅子卿一声闷哼,双手紧紧将阿娇压制在怀里护着。见她还在躲闪,心中也有些懊恼,伸手制住她的下颚,逼着她将目光投向自己。肃然冷淡道:“阿娇,你为何不信我?”
只一句话,原本的惊惧,此时都化作了无尽的委屈。阿娇身体颤抖着半趴在傅子卿身上,带着哭腔踢打这硬是将自己扣在怀里的人,道:“我为什么要信你,你都娶了别人,干嘛还来找我?”
越想越委屈,明明自己都走了,赶嘛还来纠缠自己。
傅子卿看着怀里女孩儿泪珠子跟不要钱似得咕噜咕噜的往下掉,心里的忐忑和怒火早被浇灭了大半。甚至极为怜惜的低声安抚起来。就算没出息,也不过是为了这朵娇花儿。
“胡说,我娶得明明是堂邑侯府的翁主陈氏阿娇。”傅子卿敛眉,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若不是上位算计,而这个小家伙这般不省心,想必此时自己早已软玉得触温乡得眠了。
阿娇眨眨眼,停了眼泪。不由她不承认,听了这话,她心里松动不少。抽抽搭搭的看着傅子卿,撅着嘴摇头,“你明明娶了别人,全长安都知道你大庆三日还红妆十里,那阵仗比皇帝舅舅嫁女儿也小不了多少。”说着说着,又委屈的哽咽起来。
傅子卿刚刚追来,又纠缠半天,已是力气用尽,如今见阿娇没有再挣扎的意思,索性将人抱在怀里躺倒了地上。
“你个傻姑娘,怎得就不亲口问问我?真真儿是该打。”说着不解气的在阿娇臀上拍了一巴掌。
这一问,阿娇记起了那日在牡丹园见他与别的女人那么亲密。心里顿时升起醋意,一口咬到傅子卿胸口。听得傅子卿冷吸一口气,才放开,然后委屈撇嘴道:“我都看到了,你跟那个表小姐在牡丹园眉目传情。”
那表小姐三个字怎么听怎么咬牙切齿。
见阿娇凤眸瞪圆,认真的与自己对视,似乎自己给不出一个让她满意的答案,她那伶俐的小牙齿就要再次咬上来。傅子卿嘴角牵动,心中又疼又痒。
“傅家可没什么表小姐,那日让她进牡丹园不过是因为她顾家祖上是草木艺人,她手中有祖辈传下来的秘术说是能延长牡丹花期。”拢着阿娇的墨发,傅子卿轻声解释道,“毕竟总嫁接现成的花朵,并不是长久之法。”
为了让牡丹园总有那么一片盛开的牡丹,傅子卿也算得上是费尽心力。他产业下技艺高超的师傅,常聚在温度适中的房子里研制如何让花儿在不同季节开的漂亮。
“可你还是娶了她进门,那天我在长门园都听到了城里的热闹。”咬着唇,阿娇不满的推搡抱着自己的人。凤眸里包着泪珠儿,想到自己满副心肝爱上的人,认不得自己还被哄着娶了别人,她就害怕的不行。“你瞧你,见到好看的女人就不记得我,就忘了我。”
傅子卿怎是听不出她这是在怪自己没认出她来。可那些事,至少长公主插手之事,他是不想阿娇知道的。只得轻叹一声,声音暗哑的哄着,“她没有进门,我的阿娇我怎会不识得。”
“阿娇,莫怕,日后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再丢了你。”
阿娇怔怔的看着傅子卿,粉唇动了动才小声确定:“你没骗我?”
见她这番模样,傅子卿一笑,紧了紧手上的力道,说道:“这次是我的错,是我没认出阿娇,日后再不会了。”
屋里门扉半合,阳光透过缝隙落在地上毫无形象的一双人儿身上。只觉温情静默,柔和无边。
门外青枝极有眼色的将门关上。又瞧了一眼被阿木拽住的李奉鲁,见他如今满脸颓势,不由摇摇头,上前欠欠身:“这几日多谢李壮士照顾。”
李奉鲁摇摇头,叹口气转身离开。只是那一瞬间,那个如树笔直的身影,显得格外萧瑟和失落。
本是根木头一样的阿木,这次也不像往日那么不解风情。甚至在青枝瞪他的时候,还主动往前蹭了几步,从袖中取出一支雕花的木簪,哑声道:“别生气,送给你。”
青枝本来也是又怨气的,可抬眼就看到他宽厚的眼睛,专注深情的盯着自己,不由脸儿一红。这厮一定是跟阿呆学坏了,居然也会送东西哄自己了。而阿木见眼前的人儿斜了一眼自己,脸色发红,心中不由一动。暗道,当时自己可是用了两个月的银钱换了阿呆给出这个主意,如今看来钱确实花的值得,少不得回去再讨教两招。
若是青枝知道阿木的心思,只怕就不是这么温柔了,少也得骂一句缺心眼。
翌日,官道之上,阿娇笑盈盈的看着身旁温柔相待的男子,握住他的手问道:“傅子卿,我们要去哪里?”
“去你想去的地方。”就算云游天下,四海而去,都得有她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