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璟敖摊开掌心,海瀛珠稳稳的落在他的掌中,在他的掌中逐渐归于平静,将一切的喧嚣化为静凉的呜咽。
子染身子一沉,跪倒在地上,手指颤抖的去抓那烟雾,却将那烟雾打的四散飘零,“觅儿……”
他疯狂的想要抓住最后一丝的余温,想要将那烟雾拥入怀中,却反而让那烟雾消失得更快,子染发狂的捶打着地面,“觅儿,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等我……”
子染的痛苦,施醉卿看的那般真切,但她无能为力,连安慰都会显得薄凉,而这时,子染突然起身,冲到了寂璟敖面前,“王爷,你是玄天门毕岩老人的关门弟子,如今我将海瀛珠拿回来了,你定能救觅儿的,你能救他的对不对?”
海瀛珠神力无边,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不能放弃,不能放弃。
海瀛珠还在寂璟敖的手中,因怕这神力与施醉卿身上的鬼魅之气相冲,寂璟敖将那蠢蠢欲动的神力压制下去,此刻海瀛珠看起来,不过就似一颗再平常不过的红珊瑚珠子。
子染见寂璟敖与海瀛珠如此相同,希望更大,抓着寂璟敖的胳膊更加的用力,眼神更加的急切。
寂璟敖悲哀的看着子染,“他元神俱毁,即便是大罗神仙,也无这般回春之术。”
若觅儿以鬼力反噬灵魂自杀,若觅儿没有在最后结成怨灵来诅咒仇人,海瀛珠兴许能让他有一线生机。
可他做的太绝了,即便是神器,也救不活没有了三魂七魄之人。
子染一步一步后退,退在了那石桌旁,身体轰然倒下,他麻木的跪在觅儿消失的那一角,那地方现在连烟雾也不见了踪影,什么都没有,却给子染心中最痛的粉饰太平。
他背脊弓成了最沉重的弓箭,额头抵在冰凉的地板上,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施醉卿从未见子染哭,这是第一次。
哭的让施醉卿心里也泛着疼。
寂璟敖揽着施醉卿的肩膀,轻叹了一声,带着施醉卿进了屋里,施醉卿抓着寂璟敖的手抖了一下,她坐在床畔,将头轻轻的搁在寂璟敖的小腹上,“阿璟,我活着的每一刻每一个时辰每一天,我都希望与你执手,连眨眼的功夫,我都不想浪费……”
寂璟敖轻抚摸着施醉卿的发,今日季疏觅之事定是触动了她心里最脆弱的神经,让她有感而发了。
“乖,我一辈子都会拉着你的,即便是下地狱,我也会拉着你,绝不会放手。”,寂璟敖蹲在她面前,仰着头看她精致殇然的眉眼,这张脸,他即便看了生生世世,也不会看厌。
施醉卿抬起手掌,她的手指冰凉而细腻,缓缓摩挲着寂璟敖的眉眼,那手腕间的紫珊瑚撞过的眉头,寂璟敖抓住她的手腕,拉下她的脸,轻轻吻了一下。
“卿卿,你不是季疏觅,我也不是子染,别怕……”
“我没怕……”,寂璟敖将头搁在他的肩头,“我只是突然觉得,相爱的两个人,即便爱的天长地久,可命运却这般脆弱,连相守的机会都不给……寂璟敖,我们会不会……”
“不会。”,寂璟敖笃定的打断她,“卿卿,我说过,这辈子,我们会相守到白头,相守到子孙满堂,相守到沧海桑田,谁也拦不住我们,若是老天爷要与我作对,我便与老天爷斗个你死我活……”
一声惊雷从天际轰然滑过,如同凄厉的恶鬼吞噬了人间大地,大雨突如其来,乍然见便弥漫了整个苍穹,施醉卿望着门外几乎要被压塌的屋檐,手指抵住了寂璟敖的唇,“寂璟敖,你别胡说……”
她从来是不将这天地放在眼中,可此刻突然怕了惹怒老天爷,老天爷会让她与寂璟敖生生世世不得相守。
“督主。”,瑾烟将绸伞立在门外,抖落了一身的雨珠进门来,“太极国来使花承毓今日在国色天香楼被杀,楼中几十人亲眼看见觅公子从花承毓的房中走出来,少傅花士衡让人验了尸体,证实花承毓是被异能所杀,此刻花士衡已带了人前来,正在千岁府的门外闹着,说是要督主将行凶之人交出去。”
施醉卿最近一年多没做出什么灭门屠杀的惨案来,倒是让人觉得好欺负了,先前永宁挑衅上门,如今连一个花士衡都敢闹她的千岁府,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话——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
施醉卿撑起了身子,神情冰冷。
瑾烟手里拿着叶朝交给她的案卷,施醉卿将案卷接了过去,其上将近日觅儿的种种行迹记载的仔仔细细,尤其是今日觅儿在国色天香楼的行为。
觅儿前去国色天香楼,在楼中与花承毓发生关系,沈落微得知觅儿动向后,再次借了温离颜的人,将前去国色天香楼寻欢的恩客引去了花承毓的门外,而前去国色天香楼寻欢的,不是朝中权贵便是大都城的富贵商贾,觅儿早前在公孙太后跟前,其中自然不少人知道他季家公子的身份,他去花承毓跟前自荐枕席,自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不止是丢了季家的脸面,更是让觅儿在人前几乎抬不起头来。
而觅儿明知门外有人,却依旧忍着,直到从花承毓的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便以鬼能禁术将花承毓杀死,其后觅儿若无其事的回到千岁府,将打探到的消息告知了神秘人,随后神秘人离开,而觅儿沐浴更衣,去了凤城轩,等着施醉卿回来。
觅儿是个要面子的人,今日他做出自杀的举动来,一方面是受不了花承毓沾了自己身子,一方面,更是受不了天下人非议的目光,但究其到底,他是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干脆自暴自弃的寻死……
尽管如此,但其中神秘人的逼迫,沈落微的算计,还有自己对子染行踪的隐瞒,在觅儿的自杀中,也是功不可没……
许多件小事一旦汇聚起来,便会酿成不可估量的后果,觅儿能有今日,逃不开命运的捉弄,更逃不开世人的寡情薄意。
☆、626.第626章 抬尸上门
施醉卿搁下了卷宗,对寂璟敖道:“花士衡既然敢来,我若不撕他一层皮,他便当真是觉得我心慈手软了,这件事,我自个去处理,你便在屋中等我回来。”
寂璟敖不置可否,只是将披帛拢在施醉卿的肩头,交代了施醉卿几句,便点了点头。
下人举了一顶巨大的华盖伞过来遮住施醉卿,瑾烟也举了绸伞,尾随施醉卿,冒着夜雨出了门。
施醉卿走时,子染还跪在落雨之下,寂璟敖出来时,子染已倒在了瓢泼大雨之中。
寂璟敖想着施醉卿方才那番话,本来冷硬的心,突然的有几分同情起子染来,他甚至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曾经,似乎也曾无数次感受过子染这般绝望的心情……
他站了良久,终于抬脚,走到了石桌旁,弯腰将子染提了起来,扔进了屋里。
寂璟敖拿出海瀛珠,正巧,他对海瀛珠的掌控还不是很熟练,此刻便拿了子染下手,运了海瀛珠的神力给子染疗伤。
海瀛珠在他的掌中散发着赤红的光芒,从寂璟敖拿到海瀛珠的那一刻起,海瀛珠似乎就已是属于他的,竟没有丝毫的逆动,像听话的宠物,寂璟敖要它如何,它便如何,唯命是从。
寂璟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其它四大神器他也定能运用自如,到时找齐了四大神器,他便不必再花费心思去想如何催动四大神器为施醉卿祛除鬼邪了。
千岁府的地面平平稳稳,没有什么较深的水洼,只是今夜这场雨大的出奇,落雨在地面上几乎汇聚成了溪流,施醉卿的短靴中已灌了不少水。
朱红的大门早已撑开,千岁府的侍卫守在门前,神情肃严,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施醉卿踏出了门槛,正见同样举着伞站在雨幕中的花士衡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势汹汹。
在这大都城的地面来,花士衡种种行为,已经超出了施醉卿的容忍限度,施醉卿敢保证,花士衡若再不知收敛试图挑战她的底线,她倒是不介意送花士衡去见他那可怜的侄儿。
施醉卿一来,花士衡立刻打起了精神,那落雨淅淅沥沥的,将这一场会面弄得如同一根绷紧的弦,奏响了一曲四面楚歌的嘶喊,紧迫和窒息,空气中处处都有些硝烟和烽火在流窜,让人呼吸几乎都困难起来。
“少傅大人对本督这千岁府可真是情有独钟,三头两头的上门给本督找些乐子,可今日天色已晚,又是如此大雨,本督都已歇下了,少傅大人依旧雷打不动的来了,真真的让本督有些措手不及。”,施醉卿语气含笑,但面上全无半点笑意,冷漠而冰冷,如同破碎裂开的冰渣子般渗人入骨。
花士衡拱了拱手,伞幕之下,他神色凝重,“因了今日这事事关重大,与千岁府颇有关系,花某不敢大意,所以冒雨前来叨扰督主,还请督主就事论事,能给花某一个说法。”
这来意,已是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少傅大人不必再多言了,本督知你是为了花承毓一事而来。”,施醉卿目光直直看着花士衡,她浑身的凛冽之气比这惊夜电雨更加的慑人,“季疏觅的确是我千岁府的人,花承毓也是他下的手,众目睽睽之下,本督没什么好否认的,不过,本督倒是没料到堂堂太极国的少傅大人竟也是如此的没脸没皮,自己的侄儿强取豪夺、逼良为娼,作茧自缚,少傅大人竟也敢如此张扬,闹到我千岁府来,想来也没把花家这名声放在眼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