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止前些日子出巡,因虞家的事千头万绪,她也就没有跟着他出去。兼之她虽是皇家人,却也不是没有看过外间的风景。那些外物对她尚构不成什么诱惑,而阿衍不在,却是替她行了个方便。
虞嫣与一个一等的宫女同住一屋,那宫女性情刚正不阿,并不因为虞嫣的身份对她低三下四,这让虞嫣在平日里颇为气苦。因圣上出巡,御前的宫女内监都比往日里要轻松些,但到底是训练有素的宫人,虽说主上不在,却也没显露出懒散气氛。
虞素一行由一个黄门引着去了虞嫣的居所,一所一进的小院子,三栋小瓦房,墙色是宫中常见的朱红色,普普通通的房檐,实在没什么特别。
“庄裕夫人到。”
那黄门兴许是从别处得了消息,知道她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小妹,是以并没特意去讨好虞嫣,反而公事公办,在虞素走到门前时,很规矩地提醒虞嫣过来接驾。虞素同舒乐对视一眼,瞧上去波澜不惊,像是并不觉得有多稀奇。
门被很粗暴的打开,借着那豁口,虞得以看见房内算得上朴素的陈设,虞嫣脂粉未施,素面朝天的却比从前要好看上几分。
黄门知趣的在这时候行了礼告辞,随他一同走的还有舒乐,两姐妹四目相对,但彼此都只是不是为表离情。
“姐姐。”
最终还是虞嫣先撑不住。
“进去说。”
虞素言简意赅,身上挂着的玉坠随着她的步伐一颤一颤,玉坠打着荷包,发出沉闷的响声。虞嫣本来是在前头走着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回头,她狠狠地盯着虞素看了一会儿,但很快就又转过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这里的生活清苦,你说你当初,又是何苦来哉。”
虞素坐定了,逡巡了一会儿四周的陈设,其实说老实话,虞嫣当前的处境,要比她之前在冷宫时强上不少。凳子太硬,也不会有虎皮狐皮,虞素将就地坐下,话音才落,就听虞嫣拔高了声音问她:
“我如今这如今还不是拜姐姐所赐。姐姐明知我求什么,又为什么偏偏不给我?”
“你求的,不是入宫与我长久相伴?你现在已经入宫,也算得上是与我长久相伴,怎么如今又说我什么都不给你?”
她面容瞬间就颓败下来,像是自语,又像是嗟叹。
“姐姐,是我不该听母亲的胡话,但我终究是你的亲妹子,姐姐你已经是夫人了,就放我一条生路,不成么?”
虞素眯着眼打量她,说老实话,她并不熟悉虞嫣这个人,也不知道原主同她是否真有姐妹亲情,但她往日的生活经验教会她看别人的眼睛深处的野心。而虞嫣偏偏就是那一种,就连低头认输的时候,也不能将野心掩藏好的人。
“成。”
作者有话要说: 上了个好让人忧桑的榜,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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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玉人
虞嫣闻言大喜,娇俏的脸上一双大眼扑闪,平心而论,若是男人,虞素自觉会选虞嫣这般柔美妩媚的女子,而非自己。不过她到底还是选错了男人,也找错了地方,虞素那双眼从她脸上扫过,停留在唇间,但很快也就将目光移去了别处。
“姐姐。”
虞嫣见她像是又陷入了沉默,心中惴惴,生怕煮熟的鸭子又飞,急着要提醒她。
“嗯?”虞素问了一声,半点也不着急,见着虞嫣像是要汗如雨下一般,觉得时机算得上刚好,这才又说:
“你这般寥落不得意,并非是我打压你,而是因为是我举荐的你。所谓男欢女爱,总是两情相悦,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浅显,却鲜少有人能懂。”
她身带有异邦穿来的香料气味,不算她的所爱,但东西难得,长得亦可人,掖庭局那边甫一得着,就献宝似的进献过来。这是得宠的好处,是以人人都爱攀附权贵,像虞嫣这样胸怀大志的女子,亦不算鲜见。
虞嫣紧张的神色微微和缓,又露出略显贪婪迷离的神态。
“可娘亲并不是这样说。娘亲说姐姐受尽宠爱,若是愿意提拔我,也不过是勾勾手指,一句话的功夫。”
虞嫣本来是要反驳,却在虞素的注目下,渐渐有气无力了起来。
“那是因为她信奉的是权势,而我信奉的,是感情。”
虞素觉得自己难得说一句肺腑之言,不过怕是对牛弹琴,白费功夫。
“感情……”
虞嫣像有些不懂,又带着那么点儿期许,良久良久,才用像是不耻下问的姿态问她:“可是宫中?”
“你若不信我,又做什么来求我。”
说老实话,最初她踏进这扇门的时候,心里是带着那么点儿不忍的。不过这是厮杀,各人为各人的利益,回不得头。虞素不愿再说,可越是这样的沉默,越让虞嫣心痒难耐。她瞻前顾后的思索了许久,终是按捺不住,带着不那么心甘情愿的语气,低声道:
“我都听姐姐的。”
“虞嫣,前头是锦绣繁华,但愿不愿走,得看你够不够狠心。”
虞嫣像是不懂,大概是诧异她的推心置腹,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老老实实地说:
“姐姐,我不懂。”
即使做了宫女,素面朝天,于首饰钗环上却一点不懈怠,看来她跟她母亲都一样是没什么耐心的人,急功近利,以为能一步登天。她头发有那么一缕落下来,虞素很耐心的替她重新挽了一挽头发,有那么一瞬间的软弱跟不落忍,像是觉得愧对阿衍,又像是为这女孩即将葬送的一生惋惜。虞素神色淡淡的,本来坚定的神色开始彷徨,转念想到脑海中虞璟沅那张孱弱的脸,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她附耳过去,声音如修罗鬼魅。
“三月十三那天晚上,皇上身边不会留人,你趁夜深一些,进房一诉衷肠,成其好事,一切不就迎刃而解。”
虞素说这些的时候,心中突然翻腾起强烈的不适感,她知道这事自己做得不对,也知道这法子太过阴毒,实在不够磊落。但这种情绪并没在她心上停留太久,流苏的银簪晃了几晃,差些晃了虞嫣已经羞得通红的脸。
虞素见她神色微顿,也不着急,而是很缓慢地说:
“这事在你,成了自然是风光无两,若是输了,有我在,想必也不至于一败涂地。”
“好,我就听姐姐一次。”
三月十三。
虞素想到自己投缳那日,三月十三的花月佳期,那天不是很冷,但也热不到哪儿去。她穿的单薄,本想穿嫁衣,却又听说女子死前着红衣,死后必做厉鬼,也就打消了那个念头。她叫虞嫣三月十三去爬阿衍的床,不是没有道理。
她知道阿衍最厌哪一种人,也知道哪一天哪一刻会是阿衍的逆鳞。只是若阿衍知道了这事,以他的脾性,恐怕要深怪自己。但没法子。
她前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弟弟死去,到了今生,她不愿再看这样的事重演,要是再活一世,却仍旧无能为力,那无疑会成为天大的讽刺。她不愿如此,所以即使知道到时候会点燃阿衍的怒火,会将本来破冰的关系添上一层裂痕,她亦觉得值得。
女子面上露出隐隐的忐忑与跃跃欲试,是这样矛盾的性子,想要富贵荣华,又不敢放手一搏。虞素将手上的镯子退下来,带着怜悯心肠交到她手上,又说:
“送你了。”
虞嫣也不觉得受宠若惊,反而理所应当的回她:
“待到时候妹妹飞黄腾达了,不会忘记姐姐你的提携的。”一点也没有怀疑,果然是被养大的娇儿,轻易就被迷惑,狂妄过了头,总觉得世间万物总有一天都要被自己踩在脚下。又是许久无话,虞素又告慰了她几句,听见外头有燕子鸣叫,不知怎么的想到自己院子后头养着的那一双白鹿,突然便觉得自己实在需要些救赎。
“那我先回去了,再过几天就是三月十三,等三月十四我再来瞧你。”
虞嫣笑着应了是。
外头万里晴空,暖风熏得游人醉,天子居所,即使是下仆住的地方亦考究,院子的边角盛放着许多无名野花,姹紫嫣红的,掺在一起颇是好看,虞嫣执意要送她,一路上走的趾高气扬,大概是要借她的势扬眉吐气,却不知怎的让人觉得荒唐。
等皇帝御驾回鸾那天,巧不巧的,虞素病了。阿衍之前,这身体的原主六宫三千粉黛,又大多年轻气盛,虽说现如今个个都落入失宠的境地,但总以为自己还能东山再起,再见君颜。正是带着这样的期许,即使庄裕夫人称病,也都自发的往回鸾处去接驾。其中舒慎仪如今与元顺华要交好,这样的场合也是两人同行;元顺华自打上次小产,在宫中的地位大不如前,但与她从前在永巷时的寂寂无闻相比,现如今她也算是求仁得仁。庄裕夫人对待她们这些后妃并不算苛刻,且她如今的名分并不算低,虽然因着被废黜的和妃的事,元家算是彻底得罪了太后的娘家,但好在现在公孙一族势单,虽听说父亲如今在官场是事事不顺,但总还存下了一条性命。她想到自己也曾如众星捧月,现如今却卑弱至此,而这所有的风生水起或一败涂地,都不过是因为虞素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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