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相爷责罚,二夫人因为有郁结症,身体不适长途跋涉,故而无法回京,留在在边防小城里。是奴婢的错,这几年没有好生伺候好夫人!”
这一大哭,别说把宁相和大夫人给震住了,就连染青也愣在当场。
这情绪转变之快,实在是让她反应不过来。且寒玉说的那什么这几年没有照顾好丽珠娘的说辞,委实是过了,娘的身体不好与她又何干,明明她们是到了君怡县的时候才走在一起的。
她算是真正见识到了这睁眼说瞎话的本领了,也领略到寒玉这丫头的深不可测。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解释丽珠娘不回来的原因正合她意,也就没说什么,反而假装跟着一起落泪,低着头轻声抽泣起来。
宁相和大夫人面面相觑,他们早就从来报中得知此行丽珠没有回来,只有染青一人随了皇上回程。对这个女儿,宁相的心情实在是复杂,当年明珠落尘,不被他重视,但也算深谋远虑,觅得当年离王的亲事。
四年前,若双嫁了景王,染青许配离王,他本算是双收的局面。无论哪方得势,他这个国丈爷都逃不了,却哪知自己那二夫人丽珠会伙同女儿一起逃跑,实在是让他颜面尽失,也有些唏嘘慨叹。
在他念头里,觉得那逃跑之计定然是出自丽珠,染青还是个小女孩,哪会想到这些。定是自己这些年对丽珠不闻不问,让她起了怨念,才会一气之下带着女儿走了。
这事等于是往他脸面上扇了一巴掌,头些日子走出去,他都觉得抬不起头。虽然对外相称的是女儿被劫,可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一些在朝官员表面上不说什么,背地里定是对他议论纷纷。
故而,这次丽珠没有回来,倒是也省去他一桩心事。如今染青身份有变,得皇上恩宠,定然是要入宫为妃的了,丽珠若回来,他都不知该拿她如何办。一个逃妻,没法处罚,又得咽下这口气,当真是为难他。
心念翻动间,他朝大夫人使了个眼色,大夫人立即心领神会,走上前一步,“这是香儿吗?先起来说话。染青,莫哭了,回来就好。”语声和蔼,没有半分当年之凌厉,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得。
寒玉听令站起,边抹眼泪,边说:“回大夫人,奴婢叫寒玉,不是香儿。香儿留在君望伺候二夫人了,奴婢是二夫人在那边收的丫头。”
染青脸上仍现悲苦,心头却在为寒玉鼓掌叫好。
有她在旁,倒是省去她许多口舌,也想到了如何应对宁相和大夫人之法。寒玉的确是个心思玲珑之人,秦天策手下能人真多。
正文卷 83.十里红妆
等宁相注意回到染青身上时,她盈盈上前两步,施了一个官家千金之礼,然后低头哀戚恳切地说:“爹,大娘,染青不孝,害得娘郁结缠身,且留她一人在边城孤独。”说完以袖掩面,假装去擦拭眼泪,外人看来可谓是我见犹怜。
这一番与寒玉一起声情并茂的演戏,只求唬住上头的那两位。
不管是真是假,在别人眼内则是主仆二人在堂前哭得凄惨,连一旁环侍的几个下人都觉甚是可怜。大夫人见状,也假意以帕抹泪,不管如何,丽珠那贱人没有回来倒是合了她的意。而染青现在身份尊贵,一朝进了皇宫,就是贵为妃子的人,故而大夫人上前,小心地拉过染青的手,甚是慈颜善目,叙说一番别后思念。
宁相在一旁甚是满意,他这夫人就是大方得体,进出有道,可谓贤妻。
等话过一会之后,宁相适时站出来:“夫人,染青舟车劳顿,定是非常疲累,快快安排她去休整,到午膳时间了。”
大夫人回头笑道:“老爷,还用你提醒,我早就安排好了。半月前得知染青要回来,就命人把竹居给收拾好了,这几日都一直焚香熏屋,已能入住了。环佩,领三小姐过去。”
环佩是大夫人的贴身丫鬟,平日里是使唤不动的,她也只听大夫人的命令。如今这样引路的事却也要“劳烦”到她,染青只觉心中好笑。
但该做的定是做到位,她一一与宁相和大夫人行礼别过后,才跟着环佩而走。想那竹居以前乃宁若双的闺房,是整个府里最好也最大的一处居所了,如今若双嫁人,居然肯把这屋子割舍出来让她住,真可谓一朝飞上枝头当凤凰,待遇今非昔比。
一路进了竹居,清新优,摆件也是贵重,而很多傢俬看着像是新的,可能是最近添置,不难看出有讨好之意。
环佩行过礼后就退下了。只剩寒玉与之前留下的那两名护卫随性,在刚才大厅的时候,宁相也曾询问起两名护卫,其中一个声称是殿前禁卫军队长,另外一个则是副队长,奉命保护宁三小姐。
竹居分为前堂与后堂,两名护卫自然是居于前堂,而寒玉与染青居于后堂。光后堂也分了内外两间,寒玉在外室。这样的安排,可谓是牢固透顶了,染青就算有通天本事,也难再离开这竹居。
没过一会有人来请去用午膳,染青不欲再巧言演戏,就推却了,让把膳食送到竹居来。如今她身份不同,这样提议自然是没人反对,不过片刻,就一盘盘的菜端进了竹居。
染青招呼了大家一起入座,本寒玉跟那两名护卫不肯,可是一大桌子菜她一个人吃,实在是没了胃口。三人见她意兴阑珊,只好坐下。
两名侍卫一个叫左通,一个就青弘,禁卫军队长是左通,他脸上笑容很多。染青问起他们为何不伺候于殿前,左通笑着说:“皇上临行前交给我们的任务,保护三小姐的安全。万不能再出现四年前劫匪一事,有我们两人在,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寒玉噗哧一声笑,“小姐,放心吧,这竹居明有左通两人,暗有紫卫守着,安全问题绝对是没有了。我估摸着明日圣旨可能就要下来,大婚日期定了后,就得学礼入宫了。”
染青默不作声吃饭,心里却有些沸腾。四年前哪里有什么劫匪呢,这分明是在暗示她不要再妄动念头,秦天策把她这里围的水泄不通,就怕她再次逃婚脚底抹油吗?
听着寒玉那话,说实在的,心头的确挺不是滋味的,回宁府屁股都还没坐热呢,立刻就提醒她入宫的事,有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虽心中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还是觉得太快了,总会有些忐忑。
且这坐于自己面前的三人,名义是主仆,可哪里是主和仆啊,分明就是守着她,以防她再动其他心思。
午膳用的心不在焉,等撤去之后,染青就起身。
寒玉立刻上前询问:“小姐这是要去何处?”
皱眉看了她一眼,扔下一句:“不放心就跟来吧。”人就走了出去,左通几人面面相觑,但随即给寒玉使了眼色,让她跟上。
染青走出院门,不意外的身后脚步声起,也无意多说什么,知道他们也是职责所在。
曲曲弯弯而走,终于再次回到后院的门口。小树林,老式的院门,都如昨日记忆,仍旧在那里,安安静静。走进自己曾经住的小屋,进门就见她的那把木琴横放在桌案上,这里居然是一尘不染,显然是常有人过来打扫。
忍不住走到琴前,手指轻拨了几根弦,熟悉的音而起。她没有弹,时过境迁,心境不一样,木琴可能还是原来的木琴,但弹琴之人却已不是过去的宁染青了。
“小姐,这里曾是你的居处吗?”寒玉忍不住问。
染青挑眉看她,“怎么,觉得很寒酸?”
寒玉却摇摇头道:“不会,挺幽静的,走进这里,心也可以平静下来。”
有些意外她的回答,不免多看了她两眼。见她只是含笑看着自己,眼中却有几番愁丝,联系起她曾是凝香姑娘的事,不由了然,或许寒玉也向往这种宁静悠然的生活吧。
其实虽然心中对宁相冷落丽珠娘一事觉得愤怒,但这后院生活倒真的算是宁静惬意,不用去管那许多世俗之事。所以回到相府后,她第一个想来的地方就是这个住了十年的后院。
但也只小坐片刻,就起身离开了。过去可以缅怀,但不能沉溺,前方的路已经选好,就得抬着头往前看。
第二天圣旨真的下来了,婚期定在六月初六,很赶,只剩半个月了。
染青也没心思去纠结时间的临近,因为随着圣旨而来的还有宫里的教习嬷嬷,是专门教她大婚礼仪以及宫里规矩的。至于嫁衣,据说在他们回程时,已经飞鸽传书回来,让“锦衣纺”赶制。
整整半个月,染青几乎连喝口水歇歇的时间都没有,不停地跟着教习嬷嬷学那些要命的规矩。她男装惯了,走路也是大开阔步的飒爽之姿,而宫廷中女子走路却必须小碎步,一步一步,腰也要相映衬着摆动。
光这一项,染青足足走了五天,才算是有了进步。
而更繁琐的是婚嫁那天需要走的程序,何处该行礼,何处该跪,何处该说什么话。
每到夜里,染青躺到床上是立刻就入了眠,半分钟都不耽搁。还没睡醒,就会被寒玉叫起来,继续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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