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逃不开避不开,叶贞把心一横,直接站住脚步,领了月儿跪在地上,呈现着最恭谨的姿态。
月儿心惊,“姐姐你做什么?”
“嘘!”叶贞急忙按住她,“是皇上!”
闻言,月儿面色乍变,登时不敢再吭声,顾自与叶贞伏跪着,等那车轮从身前驶过方可作罢。
若不是答应过俞太妃,琵琶生死不离身,此刻叶贞绝不会如此紧张。要知道此物乃是先帝所赐,凡是宫中的老人大抵都识得此物,故而她从不敢轻易张扬在外。如今……皇帝应当也识得,只是……
心中忐忑,面色毫无颜色。
叶贞羽睫微垂,遮去眼底所有的精芒。
豪华的轿辇停驻在二人之前,万金贵重的绣龙纹车面,金丝穿五彩琉璃珠子做帘,顶上赤色四龙拱珠,明晃晃的夜明珠格外刺目。
叶贞与月儿谁也不敢抬头,只是跪在宫道侧的阴暗里,尽量让自己不引人注目。然叶贞也清楚,手中这只琵琶,怕是不能让她如愿。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皇帝的仪仗停在她的面前,她想低调,想躲开,已然是句梦话。
果不其然,听得车内传出冰冷之音,“你是哪家的宫女?”
叶贞敛了眉,伏跪道,“奴婢华清宫尹妃娘娘随侍,敬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下沉默了良久,眼前分明仪仗浩浩,然竟没有半分重喘之音。更有甚者,叶贞觉得眼前空无一物,这般连呼吸声都屏蔽的错觉,宛若一股寒流从脊背拂过,直冲灵魂深处。袖中的五指,不自觉的攥紧了衣袖,却仍是不动声色。
“是尹妃的人?”许久,车内才缓缓丢出这么一句话,尾音却拖得极长,隐隐的靡丽而诡谲。
这样的音色,竟让叶贞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好似根本无法揣度其中真意。他的话语没有一丝情愫,毫无温度可言,就算是邪肆无比的慕风华,话语尚且有所指,而眼前的车中之人,几乎是一种隔离体。
隐藏了所有的欲念,教人无所捉摸。
叶贞深吸一口气,淡然自若的回答,“是。”
“起吧!”分明是幽然轻语,却带着不可置喙的绝然。
徐徐起身,叶贞依旧半弓着身子。但凡奴婢,没有允准是不许与主子直视的,躬身不是代表谦卑,而是代表着一种对奴仆的轻贱。因为奴才就是奴才,无论如何都不与主子直起身子说话!这是最基本的宫规!
“想不到尹妃宫中,还有这等才人,却是犹抱琵琶半遮面。”那声音清清冷冷,教人无法捉摸,却让叶贞整颗心都高高悬起。
闻言,叶贞急忙躬身行礼,“奴婢身受娘娘恩惠,便是有什么才能皆属娘娘所赐,不敢忘了本分。”
皇帝半分怜惜,在这宫里,都会成为她的杀机。
在没能立足之前,她要不得,也不敢要。
“很好!抬起头来。”
一语落,叶贞的身子不由的稍稍一震,只能浅浅抬头。羽睫微扬,昏暗的宫灯伴随着天际即将撕破苍穹的鱼肚白,些许玄色落在她的脸上。凤羽浓密,落下斑驳的剪影,容颜新丽而脱俗,不着半分尘埃,半分脂粉,是个十足的玲珑剔透之人。
她看见有一双白若凝脂的手,修长而苍白,轻轻撩开车帘。帘子底部的流苏与窗棂发出细碎的摩挲之音,轻轻柔柔,却足以撩动心魂。
那双手微白而修长,却是鲜少可见的美,怕是女子都难以媲美。可堪执笔挥毫,御批朱砂定天下。
她没看见皇帝的脸,自然是不敢看,也不能看,视线只是掠过那双手,而后见帘子又重新垂下。
不问一声,不见一语,马车快速驶去,那速度宛若从未停顿过。
身后的仪仗快步追随,即便是奔跑之中,也不见丝毫混乱之状。井然有序,各行其道。
月儿终于喘了口气,“姐姐何以晓得是皇上?”
叶贞握紧手中的琵琶,面色凝重而沉冷,“试问宫中,谁人堪与车辇而行?看这时分,车轮声又是从栖凤宫方向而来,不是皇上又是何人。只是……”
见叶贞长长吐出一口气,月儿不觉蹙眉,“姐姐是觉得哪里不妥?”
“皇上身边好似少了一个人。”叶贞眸色微转,至始至终未曾看见风阴的身影。不是说风阴常伴君侧,寸步不离吗?是传言有假,还是另有缘由?
所幸这与她无干。
月儿撇嘴,“姐姐,咱还是快些走吧!天都要大亮了!”
叶贞这才回过神,“走吧!”
二人一路小跑朝着华清宫去,只是叶贞却突然有种极度不安的心里,隐隐觉得以后将难有安生之日。许是这宫闱之中人人都带了面具,故而觉得身心俱疲。只是这双手如同魔咒,竟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好似……一颗石子落入她平静的心里,激起一滩涟漪。
宛若她所有的盘算,会因为这双执掌天下的手,彻底倾覆。
不自觉打了个冷战,叶贞回了房间,坐在床沿,久久没能回神。面色微白,眸色微凉。指尖拂过冰凉的琴弦,从她入冷宫,习琵琶开始,不就是在盘算着一切吗?为何逐渐靠近了目标,她却忽然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依稀觉得自己才是棋子,而自己的背后,仿若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推着她缓缓步入万劫不复的地狱,等着最后的勾魂索命。
隔日,叶贞便重新侍奉尹妃座前,算是彻底收了尹妃的心,成了所谓的心腹。
以死相付之人,自当委以重任。而叶贞于尹妃,便是这般境况。
月儿在门外一闪而过,叶贞缓步走出寝殿,任由宫女们为尹妃布菜。
“月儿,何事?”叶贞凝眉。
55.叶美人夺宠侍寝1
月儿喘了口气道,“姐姐,含烟正在闹脾气呢!”
“叶美人的伤可是好全了?”叶贞也不问其他,反倒清清冷冷的问起叶杏的伤。
虽不明所以,月儿还是重重点头,“听说是好了,但是错过了新晋妃嫔的侍寝,故而想要君恩怕是不容易。”
“容不容易不是你我说了算,左不过这叶美人时常聪明反被聪明误,倒白白浪费了她这张出挑的皮面。”叶贞眸色微转,“你着人盯着些,这是我会处理。”
月儿颔首,便又急急的跑开。
及至进了寝殿,尹妃问,“何事?”
叶贞接过宫娥手中的物什,屏退了身旁的宫娥,着手为尹妃布菜,只是清浅笑道,“娘娘可要看一场好戏么?”
“你这丫头又要作甚?”尹妃对叶贞,如今说不上百分百放心,却也是青眼有加。
“方才来人上报,说是含烟闹开了。”叶贞说这话的时候,不经意的瞥了尹妃一眼。却见尹妃放慢了进食的速度,若有所思的垂眉不语。便又道,“不知娘娘如何做想?”
尹妃放下银匙,“叶美人与叶贵人乃是一气连枝,怕是不易吧!”
“娘娘,今儿个夜里是叶贵人侍寝!”叶贞这句话如同一语点醒,让尹妃神思一沉,瞬时喜上眉梢。
“你的意思是……”
叶贞不紧不慢的为尹妃布菜,口吻恭谨而谦卑,“娘娘,一气连枝倒也不是亲姐妹。贵妃娘娘势必要重要叶氏姐妹,左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然而叶贵人与叶美人截然不同的心性,终归无法处处相互扶持。”
“叶美人张扬在外,叶贵人内敛在心。惩治后宫,须得叶美人这般恣意的性子才能压得住。贵妃如今执掌六宫事,位同副后,后位空悬便是一人独大。所谓的谋臣已无多大的用处,然而酷吏却委实需要。娘娘您觉得如何?”
这一番深入浅出的剖析,让尹妃连连点头,“不错。是这个理儿。但……依你所说,贵妃要招揽叶氏姐妹,本宫又该如何?”
叶贞浅浅笑着,“娘娘您忘了,早些时候,您已经做了该做的。如今只需雪中送炭,自然能达到奇效。”
尹妃一怔,便想起自己早些时候去关慰叶杏之事,当时的叶杏可谓感激涕零。转念便道,“如何雪中送炭?”
闻言,叶贞在尹妃耳边低语了一番,直说得尹妃目露华光。
“娘娘觉得如何?”叶贞轻问。
“照办吧!”尹妃起身,衣裙逶迤,唇角轻扬。
叶贞直起身子,眼底的光清浅不一。抬眸望着外头明媚的阳光,眸色寸寸渐冷,不居高怎摔得更疼?不荣耀万千,何来的怨恨百年?她捏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
含烟内混乱一片,到处都是被叶杏打砸的瓷器碎片。
梧桐跪在地上低低呜咽,却换来叶杏愈发的怒吼,“你还嫌本主不够触霉?这般哭丧着脸,连你都觉得本主是烂泥,永远扶不上墙了是吗?告诉你,本主再不济也是国公府的二小姐,就算什么都没有,也轮不到你们践踏!”
正门外,叶杏将一个精致的锦盒交到弄画的手中。
弄画本就是尹妃留下的,故而对叶杏是言听计从。左不过只这样的物什,便要让叶美人重得恩宠,委实有些牵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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