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微怔,叶贞下唇微抿,“奴婢孑然一身,性命早已交付大人,不知此身还有何物可以相付,望大人明示。”
慕风华冷笑两声,眼底的光如同他手中的白玉笛子,煞白无温,“你这张皮面尚且不错,我这司乐监正好差一盏头灯,许是能抵一抵光华。”
眸敛月华,叶贞跪身行礼,“奴婢遵命。”
“你倒不怕死!”慕风华骤然咬牙,仿若有些切齿的愠色。换做寻常女子早已吓得肝肠寸裂,她倒好,竟然还敢说这样的话。面上丝毫没有改变,好似根本不曾将他的话语放在心上。不由的让他有种戏虐的挫败,反倒着了这丫头的道,自己落了个不愉快。
叶贞摇头,“不,奴婢正是因为惧死,才敢应了大人的话。”
慕风华眉头微蹙,“哦,你这话倒新鲜,且说来听听。”
她抬眼看他,眼角眉梢的墨色晕染,如同层层开尽的曼陀罗,眼底绽放着迷人的血色彼岸花。纵使她明白,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事到如今已经容不得她退缩半步。
50.赠之人骨琵琶
深吸一口气,叶贞娓娓道来,“奴婢并非不怕死,却委实相反,正因为奴婢怕死,才敢应了大人。 大人权势,奴婢卑微,若然大人能开口要奴婢这一身的贱皮贱肉,自然是因为奴婢尚有可堪利用的价值。能做大人的掌中棋子,总好过做宫中命若草芥的蝼蚁。”
“那你倒是说说,你的价值到底在何处?”慕风华细细抚着手中的白玉笛子,容色专注。垂下浓密的羽睫,却让飞扬的眼线格外清晰凌厉。
叶贞眸色微转,眼底流光清浅,却只说了三个字,“盈国公!”
手中的动作乍然停止,慕风华抬眸看她,眸光冷厉阴寒,“你可知就凭这三个字,我便可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奴婢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叶贞伏跪在地,“请大人成全。”
他定定的看着她,眸子眯成狭长的弧度,幽暗的眸子掠过纷飞落下竹叶。竹林幽深,片片叶落在她的脊背,她保持着最恭谨的伏跪姿势,不叫任何人看清她眼底的神色。
幽暗中,她听着风路过树梢的声音,等着他最后的生杀决定。
她知道,自己迈过这一步意味着什么,她更清楚自己说出这句话会招致什么后果。东辑事向来是个有进无出的地方,入了慕风华的手底下,便是死了也再无自由。
可是娘,贞儿此生只想为你报仇,不计一切代价!
顶上传来冷冽的目光,她知道他正专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此刻她不能有一丝的慌乱,一丝的犹豫,否则在慕风华的眼里就是阳奉阴违,就会招致杀身之祸。
四下的空气宛若凝结成冰,只听得间林子里叶落的嗖嗖声,不带一丝喘息之音。
叶贞屏住呼吸,良久良久,终于听得慕风华冰凉而靡丽的声音说,“随时向我汇报。”
高悬的心终于缓缓放下,叶贞磕了个头,“是。”
“还有……”他的语速极度缓慢,慵懒之外多了几分莫测的阴冷,“别让毒淬了你的皮面,要是损了伤了,我这人皮灯笼怕是做不得的。”
“是。”叶贞收着他的警告,自然明白其中之意。这种事,只可一不可二,她断不会傻到有第二次。若然真有第二次,那只能说明,她命数已尽。
指尖拂过白玉笛子,慕风华起了身子,一片竹叶掠过她的眉心,谁知他指尖微弹,竹叶霎时如飞刃般笔直射出,顿时穿透一根竹子。中空的竹子让叶贞的心再次揪起,却不敢表露半分惊慌与恐惧,只敢保持最初的敬畏之心。
斜眉挑看叶贞,慕风华青衣拂袖,长长的衣摆拖在竹叶上,发出窸窣的声响。就好似司乐监里低低呜咽的冥音,更似活剥人皮时发出的皮肉撕裂声。
叶贞只觉毛骨悚然,十六岁的年纪,早已懂得剥皮拆骨的痛楚。眸子重重合上,整颗心因为梦魇中母亲的鲜血,而止不住颤抖。
袖中五指蜷握,死死攥紧了衣角。
慕风华渐走渐远,却有一随行太监将一个精致镶红宝石的锦盒递与叶贞手上,尖锐的声音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悚然,“咱家爷可是头一回送人,这可都是爷的宝贝,你要好生收着。若是丢了,嗯哼……”
也不顾叶贞应与不应,直接塞进叶贞的手里便大摇大摆的走开。
叶贞的手,终于开始轻微的颤抖,冷汗终于涔涔而下。
面色微白,她几乎是连跑带奔的回到华清宫,跨入自己房门的那一瞬,叶贞几乎瘫软在地。月儿刚从外头回来,惊得险些叫出声来,连忙搀了叶贞上榻,面色与叶贞一致青白。
叶贞身子颤得厉害,死死握着手中的锦盒,眉峰凝成一条线,若十分惧怕盒子里的东西。
月儿不解,犹豫了一下,终于取过叶贞手中的锦盒,“姐姐,这是何物?”
说着,便作势打开了锦盒。
“不要!”叶贞惊呼,却已经来不及。
一枚精致的白玉琵琶若掌面大小,上头竟分外别致的以西域天蚕丝作四弦,镶嵌的宝珠琉璃,竟与俞太妃的别无两样,俨然就是缩小版。
月儿喜上眉梢,“这般精致的东西,姐姐是从何处得来?果真是极好的东西,还是玉做的,真当有心呢!”
叶贞看着月儿,而后将所有的视线都投注在月儿手中的白玉琵琶上,深吸一口气,可见正竭力平复自己乱到极致的灵魂。
望着月儿惊喜的模样,叶贞眸中之色寸寸幽冷无光。
良久,她才敛了眸色,一字一顿道,“月儿,你可知这是什么做的?”
“姐姐莫要小气,不过是拿来看看,虽说精致无比,但是月儿绝没有占为己有之意。”月儿浑然不觉,只是觉得这白玉琵琶置于掌心竟有种冰冰凉凉的感觉,甚是喜欢。左右把玩,更是爱不释手。
叶贞深吸一口气,“那不是白玉琵琶,那是人骨!是白骨琵琶!”
月儿不以为意,还痴痴笑道,“姐姐这厢唬我,真道月儿浅薄,这分明是白玉的,哪里是什么人骨……人、人骨?”
喉间生生吞了口水,月儿瞪大眸子,脸上乍青乍白,唇角止不住抽动,“人骨?”下一刻她如见鬼般将琵琶丢会锦盒,身子重重靠在床柱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不错!是人骨!
慕风华以人皮为灯,人骨为饰,这些不过是万中之一。他不过是要她记住,这张皮,这一身的骨,皆属于他。若然她食言,他必要她拆骨剥皮,做他这掌中耍玩之物。
叶贞平复了不少,容色渐渐如初,口吻平静而清冷,“看这骨色,想来生前必定风华绝代。能被雕琢成如此精致之物,必然也费了不少心思,少不得精湛的技艺,果真是极好的!除了司乐监,天底下怕也寻不出第二件!”
月儿的眉愕然挑起,“司乐监?姐姐你不要命了?司乐监岂是好惹,那可是有去无回的地方,你怎么可以?”
低眉苦笑,叶贞盖上锦盒,“我本就没打算活着走出去。”
房内骤然寂冷无音,月儿再无言语。
尹妃被人下毒之事举宫皆知,有人惶惶不可终日,有人只恨尹妃命大。说到底,也不过都是小女子的心思。
乾元殿内,风阴单膝跪地,银色的面具倒映着冰凉的寒色。
屏风后头,帝君身影浮动,声音糜冷清寒,“起驾华清宫。”
风阴的眸色漾开无温的凉薄,“皇上三思。”
稍许,一声低沉的冷哼,乍然如盛开在幽冥地府的彼岸花,透着彻骨的冰冷,“风阴,别让朕说第二次!”
心头一颤,风阴默不作声的起身,徐徐走向殿外准备銮驾。
只是华清宫里的那个她……
51.殿前随侍——风阴
妃嫔险些被害,作为帝君着实要去关慰,即便不是关慰,也该做做样子显一显帝王风度。
有人在后宫恣意妄为,荼毒皇妃,势必要严惩。
因为叶贞余毒未清,尹妃也不教叶贞出来,只道是好生将养,到底她身边如今也只有叶贞一人堪与重任。叶贞也难得好生养着,心里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行走。
思到纠结处,便想起冷宫中的俞太妃来,想着出冷宫甚久,倒是不曾回去看过。待晚饭后悄悄去一趟,到底也唤她一句师傅,自己这条命总归也有她的功劳。打定了主意,叶贞便抱着琵琶素手拨弦。
四弦清音,缭绕人心。
月儿从外头进来,竟入迷的坐在门槛上,晶亮的眸子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叶贞。一人一琵琶,四弦尽萧瑟。悠远绵长,无惧无畏,无恨无情。左不过纷繁一场,落花散尽又有谁堪怜?
悠扬的清音缭绕梁间,大有凝结不散之意。便是华清宫门口,已能若隐若现的听着,教人无比震惊,这般曲调只应天上有,人间何曾几回闻?
指尖陡然按住四弦,裂帛之音乍现,却是一曲作罢。
幽然轻叹,叶贞抬头去看门槛上坐着的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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