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二爷只当没听见他爹的话,立在院门边目光直直地看着陆叙,“你便是那陆举人?大晚上的来我薛家做甚?若……”话还未道完,薛老爷便忍不住上前打断,对着陆叙赔笑道,“犬子孩子心重,平日里叫小的宠坏了,还望陆举人莫怪罪。”
“薛老爷言重,还望容我二人单独谈谈。”陆叙语气镇定,面色平淡无波。
“这……”薛老爷有些犹豫,见陆举人执意如此,便只得妥协,临走前又嘱咐儿子莫要无礼,随后才走开。
“薛二!她在哪里?若是还想活命,便立刻将她交出来!”身旁再无他人,陆叙便不再多加掩饰,上前一把便揪住他的衣领,适才云淡风轻的面色,霎时间变得阴沉可怖。
“陆举人在说甚?小民为何半句也听不懂?”薛二抓住衣领处的手腕,面上神情十分欠揍。“小民虽是身份不比陆举人来的清贵,可也不是陆举人想欺便可欺的,还请陆举人速速放手。”
陆叙松开他,也觉方才冲动了,压了压怒气便又道:“章大人便在前院候着,薛二爷若不想被安个盗窃的罪名,便识相地将人交出来,否则……”
“否则怎样?”薛二爷嗜笑,“凡事讲究个证据,我薛二盗窃的罪证又在何处?”
“看来薛二爷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你看这是何物?”自袖中摸出枚玉佩,提在薛二眼前晃了一晃,“薛二爷还有何话要说?”
薛二先是一愣,旋即便又是嗤笑。“陆举人这是何意?莫不是就凭这枚玉佩便可定我的罪?”
“自然。”陆叙面色已然恢复如常,他语气极淡地威胁道,“此乃圣上所赐之物,就凭我方才进来前不曾拿来佩戴,眼下我将它寻着,再佩戴于身上,你道这是不是证据?”
“你!”薛二后退一步,面上难看至极,指着他便道,“便是如此,可有证人?谁又会相信?”
“就凭章大人是我寻来的,只要将你缉拿归案,哪里还管个什么证据证人?”陆叙冷声道,心下已有不耐,不愿再同他浪费口舌。“再问你一句交不交出人来,若是不交,后果严重!”
陆叙心下焦急,面上却是不显,他今日行事之所以这般肆意,不过是借了个举人的名头,且他同今上关系甚好一事,早在今上还是襄王时便传遍了整个祁安城,也便是因此,章大人才待他格外热络,今夜才会亲自前来。
这枚玉佩确实是今上所赐之物,只不过是今上随手一赏,在今上跟前不值得一提,可到了寻常人面前却是能够借此发挥。
“薛二爷意欲何为?”观他久不出声,陆叙耐心渐失,皱眉道,“还是薛二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今日是要同我死磕到底了?若是如此,乐意奉陪,告辞!”
“慢着!”观他转身即走,似是无半分犹豫,薛二一时间受其蛊惑,看不分明起来。且他心下始终存着心虚,如今这章大人都倒戈了,若是此人心思歹毒,真的诬陷他偷盗一事,回头等待他的结局又会如何?
“不过是个女子,爷我本也不缺,还你便是!”他这话道得极为可耻,陆叙紧了紧拳头,到底未能忍住狠狠给了他一拳。
“畜生!你且等着!”
薛二爷吃了一拳,嘴里腥甜蔓延,脸色便是一阴,就要还回去时,便被他紧紧擒住了手腕。“薛二爷这拳若是打下去,便不光是盗窃的罪名安上了,这殴打举人又该是个什么罪名?”
“你!”薛二爷气地咬牙切齿,只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用力甩开他的手。“算你狠!”
……
佟姐儿醒来之际,却是房门被来人狠狠踹开的同时,砰地一声传入耳中,令她自昏睡中惊醒过来。浑身又僵又冷,望着陌生的床顶,昏睡前的一幕幕景象浮现眼前,她身子一震,才意识到自己被那个煞星带回了薛家,狠狠吸进几口冷气,一时间只觉天都塌了下来。
“夫君……”口里喃喃自语,蓦地一下爬起来,正要落地,抬头便见着两个男子。瞧见是薛二,她不免缩一缩肩膀,待那紧跟薛二之后的男子一现身,她便一下怔住,愣愣地看着他走近,整个人好似已经被定住一般。
“夫、夫君……”许久之后,她才轻声开了口。肩上的大掌好似有着千斤重,小巧的双肩一疼,旋即便被他扯住了衣领。佟姐儿一时惊骇不已,不敢抬头看他,刚一垂眼面色就是一白,她、她穿的竟是男子的衣物……
佟姐儿一张小脸霎时间面白如纸,粉嫩的双唇被她咬出了血也吐不出一个字来。悬空的身子终于落了地,随即耳边便传来一阵衣物碎裂的声音,她赶忙双臂护胸,掩住自个不着寸缕的身子。
她低着头,委屈、惶恐、不安与内疚全都一股脑地袭来,忍了许久的眼泪终究夺眶而出,他好似一座大山一般,矗立在自己身前,微弱的烛光被他尽数挡住,眼前昏暗,近在咫尺的熟悉气息,令她想要扑进他的怀里好好哭诉一番,却又无颜面对于他。
冰冷的身子覆上一层暖意,佟姐儿微愣,随后才看清是夫君将斗篷罩在了她的身上。他的斗篷又长又大,足足可将她裹上两圈不止,佟姐儿被他包的严严实实,便是小脸也被藏了进去。
腰间一紧,身子便被他腾空抱起,随后他便阔步走了出去。薛二立在屋里,见人走远了,才泄恨似的一脚踹倒多宝格,格子内摆放的各样玉瓶瓷件俱都砸在了地上,屋里噼里啪啦一时间好不热闹。
……
章大人远远便瞧见陆举人抱了个东西出来,进了跟前才瞧清是个人的模样,只被他裹得严严实实,不晓得里面是个何方神圣,上前便忍不住问道:“陆举人,这是个何物?”
陆叙只冷冷看他一眼,似是在警告他莫要多舌,章大人一时面上讪讪,识相的闭住了嘴。
……
马蹄声哒哒的响起来,佟姐儿已被夫君抱到了马车内,这时间才得以喘匀一口气,小脸总算是露了出来,佟姐儿坐在他膝上,觉出今日他的身子格外僵硬,便抬了头看他。
果见他一张俊脸上面沉如水,她心内不由便是一声咯噔,斗篷内的小手忍不住紧了一紧,嘴里好似吃了黄连一般发苦,“夫君,我没叫他碰我……”她方才偷偷看过一眼,身上并无痕迹,羞处也未传来疼痛,可见是没被薛二碰过。
可,自己原先的衣物却不在了,竟让夫君瞧见自己穿了薛二的衣物,佟姐儿心房绞痛,泪眼朦胧地看他一眼,便见夫君薄唇微抿,面色寡淡,昔日眼底的柔情已不复存在……
☆、第15章 .4城
正是子夜时分,潮湿的街道上空旷寂寥,车厢内异常安静,自上了马车陆叙便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此刻结实的手臂虽则环住她的腰肢,宽厚温暖的胸膛亦就在眼前,可那股无端的漠然与疏离却是再清晰不过。
佟姐儿眼里酸辣,美目里水汽氤氲,只强行忍住不叫它掉下来。耳畔是得得的马蹄声,一声声回响好似踏在了她的心坎上,令她的心房传出钝钝的疼痛。
短短的一截路,好似成了十万八千里,佟姐儿喉咙噎着一口气吐不顺,这时间只觉如坐针毡,脑袋里一直晕晕沉沉,宽松的斗篷下是她那具玲珑的身子,此刻手足冰凉,足上的绣鞋亦不知去了哪里。
吁地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佟姐儿心里微紧,不愿再抬眸看他,只觉察他要起身的时候,才轻轻展开玉臂松松揽住他的脖颈,脑袋小心地搁在他的宽肩上。腰间的臂膀一紧,旋即便出了车厢,一股寒风呼啸袭来,佟姐儿不禁颤栗两下身子,往他怀里钻得更深。
陆叙身子微绷,面上则仍旧一副淡漠神情。
平安如意躲在一旁提心吊胆这许久,眼下见姑爷抱着姑娘下了马车,方才悬着步子上前,见姑爷一张面孔不比往日来的温和,二人不免互看一眼,一时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几人将一跨过门槛,罗妈妈便就迎上来,她还不知实情,同甄氏一般只以为是舅太太将姑娘留住了,姑爷三更半夜出门,便是为着把姑娘接回来。
虽则两家离得不远,可儿子大晚上的出门,甄氏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强捱着睡意坐在灯下等了这许久才将人盼回来,甄氏心里本就有几分不悦,眼下又见儿子如珠似宝的将那小蹄子抱在怀里,心底长久压着的火气便就一下蹿了起来。
“这又是怎地了?脚上不利索了?”甄氏语气不善,狠狠瞪了一眼儿子。
佟姐儿缩在夫君怀里正冷的发颤,闻言便是一愣,正不知如何回答时,耳畔便传来夫君清冷的嗓音。“崴了脚。”
不过短短三个字便将这事圆了过去,甄氏虽未怀疑,面色却还是不好。“真是叫你操碎了心,豆腐做的呢,整日里磕磕碰碰不是这处伤了,便是那处崴了脚,只怕比那花瓶还要易碎,真不知你这是……”甄氏还在身后念叨不休,陆叙便已道了声,“天色已暗,早些安寝。”随后,便就抱着佟姐儿回了房。
一进房,罗妈妈几人便觑着姑爷脸色小心凑近前,佟姐儿被他放在榻上,为着不露出身子,她一双小手便时刻揪紧斗篷,罗妈妈伸手就要替她褪下,佟姐儿正欲开口拒绝,头顶便传来夫君的声音。“下去吧,将门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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