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十依然不说话,飞卿摩挲着他的手臂,“这一路上,一个多月,你都没跟我说过一句话,没看过我一眼,你……难不成,你今生都不理我了?”容十听着她话语中的哽咽,转过身来看着她,“那你为何非要离我而去?我和你一起报仇,不好吗?你不信我?也觉得我是个浪荡纨绔,成不了大事?”飞卿摇头,“我想让你一生安稳顺遂,不必因为我受了波折,我舍不得,舍不得拖累你……”
容十一低头,唇捉住她的唇,伸手环住她腰,将她压在怀中,好半天放开她恶狠狠说道,“那日夜里的事,我后悔了,我这会儿想讨要回来。”飞卿无力靠在他怀中轻喘着,通红着脸竟点了点头,容十放开她,牵着她手笑道,“吓唬你的,我们好好说说话。”
二人坐下来,容十将自己和乔安打听到的消息仔细说于飞卿,飞卿听得低了头,“是我的执意连累了你们。”容十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郑重说道,“飞卿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就是乔安的事,是以,你是躲不开我们的。”飞卿叹一口气,容十看着她笑,这样的烈性子,总算也有被打动的时候。
唤了小丫头去请来乔安和麦穗,四人坐下仔细商量,容十问起王怀宁是否可信,麦穗笑道,“放心吧,我要他的命,他也肯给。”乔安在一旁黑了脸,麦穗吐吐舌头,“我为了让你们放心,说得夸张了些,我们一起长大的,自然信得过。”
四人去一趟白水村,将麦清送了回去,然后到了王怀宁家中,麦穗将木清泉之事仔细讲来,王怀宁听后敛了眼眸,少见的深沉,沉吟好半天斟酌说道,“于我们有利的是,恭王陵墓新址就定在昌都县城南二十里的白头山,恭王已在昌都县买了一所大宅,准备亲自坐阵,我们在自家地盘上更容易有作为,不利的是,皇上对恭王十分看重,钦赐白头山改名倚帝山,我们要对付恭王,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口称我们,显然是站在了己方阵营,飞卿说道,“他一个金尊玉贵的王爷,当年费尽心机对付家父,显然是家父察知了他见不得人的事,此事定非小事。”容十点头,“飞卿说得不错,恶人自有恶行,我们无需与他硬碰硬,只需捉住他的罪证,然后上达天听,自有人对付他。”
飞卿看着他笑了,他想的,竟与自己一模一样,麦穗在旁感叹道,“你们两个好生厉害,我就想不到这么多。”容十笑道,“是平安将这些线索连起来的,平安精于算学脑子缜密,荞麦穗,小心他算计你。”王怀宁郑重说道,“没错,麦穗之前那样厌恶他,怎么短短数月,就对他动心了?想来是他算计于你。
乔安忙道,“即便算计尽天下人,也不会算计麦穗。”麦穗笑道,“我信他。”飞卿在旁摇了摇头,容十就冲着乔安笑,乔安假装没看到,一本正经与王怀宁说话,王怀宁道,“乔安既长于算学,我上奏工部,你做个兵部下属的虞部从事,多学堪舆之术。就是官小了些,从九品。”乔安说行。
王怀宁看一眼容十,“容公子可有所长?”容十挠头,“打小一颗心放在飞卿身上,竟没学出所长来。”飞卿白他一眼,“他油嘴滑舌的,长于口舌之利。”王怀宁笑道,“那就跟着我,做我的从事官,替我跑腿,给王爷送公文或者传话,也是从九品。”
都商讨笃定回到昌都,容十送飞卿回风月楼,因在此处方便打探消息,自己回到县衙见过母亲后,和容知县关起门来商讨,乔安和麦穗回到家中,墨砚嘴快,笑说道“大爷要做官了。”乔太太问得详细后眉开眼笑,麦穗却觉得不过是助飞卿复仇,什么官不官的,乔安则有些郁闷,因为这官是王怀宁给的。
乔太太打发人告诉了乔仁泽,吩咐下人准备满桌子酒菜,要为乔安庆祝,乔仁泽飞一般赶了回来,看到乔安两眼放光,活像见着了一堆金灿灿的大元宝,麦穗在旁偷笑,乔安十分无奈。苏雅萍姗姗来迟,乔太太不悦道,“你如今有了身份,竟让一家人等着你。”苏雅萍陪笑道,“并非有意怠慢,这几日夜里睡不好,身子总是倦怠。”
乔太太没搭理她,老爷不去你屋中,你就睡不好了,活该,笑眯眯说道,“咱们家出了官人,天大的喜事,明日将那锣鼓队舞狮子的说书唱戏的都请来……”乔安忙道,“娘,是麦穗的义兄……”说到义兄二字顿了一下,“王大人赏的官职,只是个办差的,咱们若大肆张扬,反显得没见识,待儿子三年后科举高中,再庆祝不迟,这次一家人吃饭喝酒就行了。”
乔仁泽满脸放光,“还是我儿有见识,好,咱们低调,低调……”苏雅萍在旁道,“听起来,是麦穗的功劳。”乔太太笑得眼角皱纹深了几层,“不错,确实是我们家麦穗的功劳,我们家麦穗旺夫,自从我们家麦穗嫁进来,乔家的光景是越来越好。”乔仁泽连忙点头称是,也是笑得弥勒佛一般,麦穗从头到脚鸡皮疙瘩冒了一层又一层。
这种虚伪的热情,还不如冷淡,难受得捱过这顿饭,回到屋中靠着乔安不住哆嗦,乔安知道她的意思,就捏着她脸笑,二人正在榻上闹作一团,乔太太进来了,吓得麦穗真正哆嗦一番,乔安将她护在身后,笑问道,“娘,可是有事?”
乔太太坐下迟疑道,“你三姐姐……”乔安沉了脸,“三姐姐的事,我不管。”乔太太抹着眼泪道,“可是孩子无辜啊,你三姐姐生下的本是一对双胞胎,其中一个天生兔缺,你三姐姐这个狠心的,竟让产婆将孩子扔了,第二日我追到产婆家,说是将孩子搁在了育婴堂外石阶上,可是育婴堂的人没见着,难道说?夜里被什么吃了?可怜见的……”
麦穗腹诽不已,乔湘灵如此狠心,遇上裴仲廉这样的人渣,果真是报应。再看抹着眼泪的乔太太,没曾想,她倒有这份慈心,叹口气看着乔安,乔安咬牙道,“她这样狠心,孩子真是投错了胎。”乔太太点头,“我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这几日气得也没去看她,可是孩子我们得找着啊,她不愿意养我养着,此事又不宜张扬,平安托了容知县,暗地里找一找,可好?”
乔安说不管,麦穗在他腰间狠狠掐了一把,乔安勉强说道,“我设法就是。”乔太太又跟麦穗示好几句,回到了上房,见屋中空空,知道乔仁泽去了苏氏房中,跪下拜了会儿菩萨,因儿子做了官,这次是真心诚意的。
睡下不久,门吱呀一声开了,乔仁泽闪身进来一把抱住她,“儿子入仕,我们也该庆贺一番才是。”乔太太就笑,乔仁泽刚刚在苏雅萍屋中服食一丸仙丹,欲/仙/欲/死一回,苏雅萍对他撒娇道,“今日大爷有了喜事,老爷该去太太房中才是。”乔仁泽连说有理,爬起来悄悄又吃一颗,来到上房欲要再行云雨。
行一回事后,老夫妻二人说话,从相识说到成亲说到儿女们,兴之所至又服食一粒,一夜三粒,第二日早起,乔太太梳洗罢,不见人起来,进去喊时,就见乔仁泽口眼歪斜嘴角流涎,颤巍巍挣扎着,坐起又倒下,乔太太心中一阵惊跳,难不成是中风了吗?尖声叫着快来人,快请亲家许老爷和二姑爷来,快请大爷和大奶奶过来,一连声吩咐后,颤着手脚瘫坐在地上,好端端的,怎么就中风了?难道是那丹药太过刚猛?心中打定主意,就一口咬定是那狐媚子给老爷下的药,借机将她赶出乔府。
☆、第57章 远遁
许锦文早起开了药铺,不期然门外石凳上坐着一人,天色刚有些蒙蒙亮,昏暗中看不清楚,许锦文笑道,“是哪位?可是身子不适?该叫醒我才是,不用等着。”那人嗯了一声,揉着眼睛站起,看到他瞬时清醒,几步跑了过来,闪身进了药铺。
许锦文这才看清是苏雅萍,笑道,“原来是苏姨娘……”苏雅萍点点头,“是,我夜半就来此处候着二姑爷。”说着话倒一盏凉茶喝下,润了润嗓子道,“就是想问问,若是天生兔缺的孩子,可有法医治?”许锦文点头,“我朝早在东晋时就可修补兔缺,京城有一位名医,人称补唇先生,只是修补之后百日内不可大哭大笑,且只能喝些稀粥,十分辛苦。”
苏雅萍双眸亮起,笑道,“那,二姑爷和许老爷可能补唇?”许锦文摇头,“不行,所见也少。”苏雅萍若有所思,坐了一会儿,许锦文自去察看百子柜,由着她坐着,苏雅萍看看外面天色,起身站起说声告辞,人到了门外又折了回来,看着许锦文咬了唇,许锦文笑道,“苏姨娘如何去而复返?”
苏雅萍豁出去了,两手握成拳说得急而快,“有些话,想要问问你,今日不问,只怕日后再没机会了。”许锦文点头,让她坐下斟了茶笑道,“苏姨娘有话,且慢慢说。”
苏雅萍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又低下头去,“我今年二十有八,来昌都之前,从未对任何人动过心,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滋味,我辗转数家大宅,专为老头子做妾。”说着话自嘲一笑,“做过不少违心的事,每日装模作样哄别人开心,直到我,我遇见了你,你把我当个人看,笑着和我说话,我就,我对你,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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