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巨大的恐惧将人整个人淹没,慕容璐慌乱到极致,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掀翻了桌上的茶盏,青瓷碎了一地,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她双目赤红,神色几近癫狂,指着兰宗死命道:“我是他的亲姐姐!他怎么能杀我……当年他下令杀了长兄,难道还要杀我么!天地不容,人神共愤!”
兰宗见她神智有些时常,连忙侧身微微一闪,左右立即上前将慕容璐死死摁住。她面上慌乱同惊恐交织成一片,疯狂地嘶喊:“不可能的……他没有证据……他没有证据怎么能杀我!我没有罪!什么通敌叛国刺杀帝后,我一概不知!”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兰公公摇头叹息,蹲下身子朝她凑近几分,“人之将死,不如奴才积点阴德,告诉您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
“殿下,驸马一直是君上的人,他在您身边这么多年。实话告诉您吧,您同大周来往的书信,一封不落,全在建章殿里。”说到这里,兰宗停了停,望着震惊不已的长公主,朝她附耳沉声道,“殿下,您有今日,可都是拜驸马所赐呢……”
慕容璐双目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
驸马……驸马居然是慕容弋的人……她一片痴心相待的人,到头来,竟然会害得自己万劫不复!
“姚乾之、姚乾之……”她重重合上眼,两行泪珠子顺着面颊滚落下来,沾染了灰尘,愈发显得狼狈不堪。
兰宗含笑观望她,微微俯低了身子,悠然道:“殿下,杀人偿命,您早该料到有这一天才是。”
她面如死灰,抬眼定定地看向眼前的少年,“你到底是谁?”
兰宗面上的笑容蓦地变得狰狞,一把扯过托案上的白绫缠住她的脖子,狠狠勒紧,狠声道:“我是李樱辞的亲弟弟。到了黄泉地府,记得亲自去向我姐姐赔罪!”说完微微一顿,唇欺近她的右耳,压低了嗓子道:“已经没用的人,活着还不如死了。”
慕容璐瞪大了双眼,双手无力地挥舞了几下,终于缓缓地垂了下去。
见人落了气,兰宗将她的尸体往一旁一扔,扑了扑手,回过吩咐一旁的内监,神色淡漠如常:“去松风园复命,回禀君上,就说奴才们遵圣意,已经送长公主登了极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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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回宫的日子定在六月初五。
是日清晨,阳光从远处的云层后折射而出,天际嵌起一道金边,隐隐呈现几分祥瑞之兆。
寿儿抬眼看了看天色,面上一副无奈的神态,皱着眉望向身旁的宁毓,道:“姑姑,这个时辰了,君上同娘娘怎么还没起啊?”说着稍稍一听,提议道:“不如咱们去喊喊吧,没的出什么事儿……”
宁毓听了连忙制止,道:“你个小丫头懂什么?君上和娘娘那是……”
“……”寿儿眉头皱得更紧,见她说了一半住了口,立时急了,追问道:“是什么啊?姑姑你告诉我啊。”
到底也是个黄花闺女,宁毓的双颊隐隐一红。男女闺房里的事,她其实也不大懂,不过在宫里的日子比这长了些,听的知道的也多些罢了。那种事……三言两语的,跟这小丫头怎么解释得清?因含糊其辞地打发,说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闲着没事儿就找些事儿,别跟这儿守着。”
寿儿一头雾水,挠了挠脑门儿说了个哦,宁毓便拉着她往外走,边走边回眸看了眼紧紧合着的寝殿门,抿了抿唇勾起个笑,颇为憧憬道:“看样子,咱们宫里很快就会有小皇子了呢。”
皇后是被一阵细密的吻给弄醒的。
连着几日劳累异常,沉锦困得厉害,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却被人给狠狠封住了双唇。她咕哝了一声偏了偏头,薄唇却又锲而不舍地追了上来,直吻得她喘不过气。
她无可奈何,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扰人清梦的人,只见慕容弋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她大感不悦,推了他一把,皱着眉头道:“大清早的你干嘛啊?”
锦被下的娇躯不着寸缕,推搡间露出了雪样的肩膀和手臂,在晨光的照样下旖旎诱人。慕容弋眸光一黯,朝她欺上去,鼻尖亲昵地抵着她的,哑声道:“乖,起来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沉锦咕哝着耍赖,“什么人,晚点再去见不行么?”她真的很困呐!
闻言,慕容弋哦了一声,也不再多言,双手很是利落地探入锦被下,很认真道:“好啊,朕也刚好想做点其它的事。”
脑子里的瞌睡虫几乎在瞬间便消失无踪。
沉锦狠狠一惊,裹了被子从床榻上弹坐而起,惊惶万分地看着眼前一丝|不挂的男人。她感到不可思议,从前自己一定是脑子被门夹了,不然怎么可能觉得这人出淤泥而不染,不食人间烟火?
他分明是个色鬼,还是个色中饿鬼!
她伸出根细细的指头指着他,怒不可遏:“你、你简直……我、我……”
慕容弋好整以暇,“我什么?你什么?”说完一阵思索,仿佛恍然大悟,做出副很善解人意的姿态,道:“你也正有此意?很好。”接着便不由分说地往她身上摸。
她慌了神,只好很没出息地妥协:“我、我起来还不行么?”
他手上的动作果然一顿,眼底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伸手摸了摸她乱蓬蓬的小脑袋,曼声道:“这才乖。”
沉锦双腮鼓囊囊的,俨然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姿态。任由慕容弋为自己穿了衣裳和鞋袜,这才将宁毓寿儿喊进来收整梳妆。
女人打扮起来很麻烦,她从镜子里望过去,见他一直坐在边儿上看着自己,心头便有些不好意思。堂堂一国之君,守着自己梳妆,还被自己晾在一旁,确实不成体统。她思忖了阵儿,复寻了个话头:“你说要带我去见人,那人是谁?”
慕容弋的回答却有些神秘,他只是淡淡一笑,“见了就知道了。”
她愈发好奇起来,好容易梳妆妥帖,今上便上前来牵起她的手,动作自然而熟稔,带着皇后出了绿熏殿。
他的指掌宽厚而大,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温暖得像三月的阳光。她心中生出了一丝奇异的感受,仿佛心头缺失的一块什么被重新填上,满满的,有种说不出的甜蜜同欣喜,迟疑只是一瞬间,皇后五指叩拢,回握上去。
是日天气极好,万里的晴空连一丝云也没有,澄蓝的天幕一碧如洗。
沉锦由慕容弋带着往前走,却见他将自己带到了一处松风园深处的五合亭附近。她抬起眸子,遥遥看去,却见亭中立着一个女人,锦衣华服,背对着自己,看不见容貌,背影却有些眼熟。她不解,扯了扯他的袖子道:“你别卖关子了,究竟要带我见谁?”
今上唇角挂着一丝浅笑,并不言声,只是执了她的手带着她上了凉亭。
沉锦疑惑到极致,眸子定定地望着那女人的背影。未几,那女人缓缓转过了身来,目光落在她身上,开口时语带哽咽,道:“锦儿……”
她被硬生生一震,眼底一湿,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母后?”
☆、第五十九章
那妇人三十出头,尊养得极好,肌肤细腻莹莹生光,眼角眉梢甚至寻不见一丝皱纹。
分别的时日并不算长,掐指一算不过数月,然而再见时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沉锦眼底的泪止不住地涌出来,平日里自持的礼数规矩一概顾不上了,她连着喊了几声母后,语调里头夹杂哭腔,提了裙摆大步朝前跑,跨上长长的阶梯,一把扑进那妇人的怀里。
大梁的皇后双臂收拢,将她紧紧抱住。沉锦哭得像个小孩子,眼泪鼻涕一股脑儿地落下来,双肩抽动不止。皇后心头大为动容,双臂一收将她抱紧,抬起右手缓缓抚过她的发,从头顶到发梢。
孩子是娘身上落下来的肉,她双目红了一片,哽咽着嗔道:“堂堂大胤的皇后,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喉咙里噎得厉害,直令人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沉锦扑在母亲怀里泣不成声,短短的数月,她的人生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生与死,背叛与真相,这种种事,点点滴滴,她都想一一告诉母后,复狠狠吸了吸鼻子,从那温柔的怀里抬起头来,睁着迷蒙的泪眼望向母亲,口齿不清道:“母后,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一声声的母后喊出来,令人听得心痛。梁皇后出身高贵,十五便入宫,登上凤位,内廷中的勾心斗角同翻云覆雨历练出一国之母的气度,然而这时女儿在怀里耍赖似的哭,同小时候一模一样,触动皇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她红着眼替沉锦揩拭泪水,她的女儿,犹记得她出生时的情景,小小肉肉的一团,哭起来声势如虹。分明仿佛还在昨天的事,转眼间,女儿却已经嫁了人,成为了慕容家的媳妇,强国大胤的皇后。她端详女儿的面容,语气里沾染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心疼,她道:“母后也想你,我的好孩子,怎么瘦了一大圈儿?”
沉锦努力了许久才能让泪意稍稍消停,深吸了几口气,抽抽噎噎地拿手背揩脸颊,口里说:“母后,这些日子发生了好多好多事,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梁皇后目光一沉,朝她使了个眼色,复转过身来,望向被母女俩整个人晾在了一旁的大胤国君。身姿挺拔高大的青年端端立在铁树下,着常服,浑身却流淌不怒自威的气度。不苟言笑的一张脸,眉目清冷却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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