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绿佩和碧荷打帘子进来,绿佩一眼瞧见温荣旁边的窗子大开,而温荣连褂子也未披,绿佩快走两步先将窗户关上,颇为生气地说道,“王妃你到底是怎么了,炭炉子不许我们生,手炉也不肯抱,现在还开了窗在这吹冷风。要是真生病了该怎么办。”
温荣怔怔地看了眼绿佩,低下头说道,“今年约莫是暖冬,深秋了都不会冷,帮我取件褂子,我披着便是。”
温荣话音刚落,窗外就响起北风穿廊而过的呼啸声,北风将手腕般粗细的寒竹刮得左右摇晃,落满一地青黄残缺的枝叶。
“王妃……”绿佩被噎的不知该说什么好,看到主子被冻得发紫的嘴唇,绿佩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跺了跺脚赶紧去拿褂子。
碧荷走到案几旁,先前熬好的滋补汤药温荣一口未动,现在已经冷凉了,碧荷只能在心里暗暗叹气,端起汤药交给外廊小婢子,吩咐厨房再熬一碗端进来,她要守着主子吃完,才能放心。
不一会外院送信进来,碧荷接过信匣,看了眼漆封,回厢房与温荣说道,“王妃,又是丹阳公主的信,五日里丹阳公主已经送三封信过来了,若不出意外,半个时辰内,准能收到太子妃和大夫人的拜帖。难道主子要一直避而不见么,大夫人她们是真的在关心主子。”
温荣伸手接过信,撕开信封看了一眼就放在案几上。而碧荷的猜测也未错,不到半个时辰,外院又陆陆续续送来四封信。温荣仔细瞧了瞧,除了阿娘和琳娘的,还有杜府婵娘、陈府歆娘也在询问盛京里传言真假,温荣是否真的身体不适,又是否有她们能帮忙的。温荣心里愈发烦躁,将几封信一股脑儿塞回信匣,继续不一声不吭地坐着。
因为温荣的变化,整个纪王府沉默又压抑,碧荷与绿佩看着八宝橱里的沙漏,觉得时间比往常慢了许多,碧荷低头发现手中穗子结错了,绿佩到廊下看到蝈蝈两天没投食,已经奄奄一息。
见状绿佩更加生气,提起装蝈蝈的篾笼,径直跑到正专心守院子的侯宁身边。绿佩抬手就将篾笼敲在侯宁的脑袋上,侯宁捂着脑袋,满眼疑惑,却仍一脸陪笑的小声问道,“怎么了这是。”
绿佩悄悄指了指厢房,“这几日五皇子怎那般迟回来,他不知道主子心情不好么。我问你,是不是五皇子在外边养外室了。”
侯宁差点跳起来,脸涨得通红,憋着股气说道,“绿佩,每日你打骂我就算了,但我绝不允许你侮辱和怀疑五皇子,主子对王妃是一心一意,可王妃的态度连我和桐礼都瞧不下去了。”
绿佩一撇嘴,呲牙扬起篾笼狠狠砸了侯宁三下,“叫你们瞧不下去叫你们瞧不下去,我是从小就跟着主子的,主子的性情我再了解不过,若不是五皇子做了甚对不起王妃的事情,王妃怎可能这般抑郁。我就问你了,如果不是,五皇子为何一日比一日迟回来,还有,你可知道五皇子今天回来用晚膳么。”
侯宁挺直身子,挪了两步,用侧脸对绿佩,不敢直视绿佩的眼睛,“主子公衙里事情本来就多,我听说温大夫和五驸马也常深夜回府,五驸马还常在公衙里留宿呢,主子每日里很辛苦的。”
“你主子辛苦,你就知道你主子辛苦,我主子怎么办,难不成让我眼睁睁看着王妃一直憔悴下去?我今儿话就放这了,若今日五皇子没回府吃晚膳,我就……”绿佩轮起篾笼,一下下往侯宁身上招呼,侯宁哭丧着脸四处躲。外院响动极大,甚至吸引了温荣的注意,温荣狐疑地起身走到外厢往外张望,看到绿佩泼辣、侯宁狼狈的模样,忍俊不禁,五日来终于笑了一次。
听到院廊处传来笑声,绿佩回头看去,见是王妃在乐,登时兴致高涨,若每日揍侯宁一顿能让主子高兴,那可是太值了,如此想着,绿佩手里的篾笼挥舞得更加起劲。
温荣想起重生醒来看到绿佩的那一刻,前世绿佩因她而死,这一世她打算替绿佩寻一名如意郎君。不想现在不需要她费心了,原来冥冥中自有注定……
温荣眼神又黯淡下来,搓了搓手觉得有些冷,转身朝碧荷说道,“吩咐厨里多准备几个菜,厢房再生个炉子,今日等五皇子一起用晚膳吧。”
说罢温荣回到厢房静静地坐着,沙漏带着时间缓缓流走,转眼过了申时中刻,又到申时末刻……直到酉时,李晟都未回府……
ps:李晟是麦子心目中唯一男主,现实中有这样的男人吗?
☆、第二百三十一章 伊尔几新残
厢房里点亮了数处壁烛,烛光昏暗难明。温荣揉了揉酸痛的额角,干脆放下古籍,阖眼靠在矮榻上歇息。绿佩见状心疼地抱了一床锦衾盖在温荣身上,再悄悄退至一旁。
绿佩红着眼睛,压低了声音与碧荷说道,“都已经酉时中刻,五皇子大概不会回来用晚膳了。”绿佩心里忍不住怨五皇子,她下午好不容易才将主子哄笑,本以为主子借着心情好,今晚会同五皇子和好,不想五皇子竟然这个点还不回来。
现在的王妃比白日更加沉默和压抑。一想到五皇子可能真的有新欢从此冷落王妃,绿佩就焦急万分。
碧荷走到食案旁,试了试羹汤的温度,热了三次现在又凉了,正要领婢子将饭菜端到厨房再热一道,温荣站起身,复而睁开的双眸多了几许冷意,“不用等了,我们自己吃。”
用过晚膳温荣洗漱一番便自顾睡去,不知过了多久,温荣隐约听见小隔间传来窸窸窣窣更换袍衫的声音。
温荣翻个身,努力让自己睡着,无奈脑海里思绪纷乱越变越清醒。
听到脚步声,温荣赶忙将眼睛闭上。
李晟在床边停下,温荣可以感觉到李晟的鼻息越来越近,二人似只有一指之隔,半晌过后,李晟在温荣额头落下一吻,轻手轻脚地揭开被褥,在温荣身边躺下。
李晟的呼吸渐渐均匀起来。温荣先前为了装睡着,努力使自己呼吸缓慢悠长,这会终于能喘口气,温荣转身面对墙壁,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墙壁。
黑暗里李晟紧抿嘴唇。几与温荣同时睁开眼,双眼里布满血丝。
第二日温荣迷迷糊糊醒来,李晟已经去公衙了。碧荷伺候温荣更衣篦发,准备吃早膳时,温荣发现绿佩一直未出现,遂问道,“我就道一早上怎那般清净呢。绿佩去哪儿了?”
碧荷为难地瞥了眼窗外。盛了碗粥捧给温荣,如实说道,“绿佩姐一早就去寻侯侍卫打听五皇子的事情。”五皇子虽不会向侯宁交代行踪。但是一直护在其身边的桐礼与侯宁关系很好。
温荣执箸的手停在半空中。李晟似猜到了她的心事,为避免尴尬总早出晚归不与她照面。她和李晟之间的隔阂本就不是一言两语能化解,现在更是陷入僵局,彼此在岔路上越走越远。
温荣胸口堵得慌。将碗放回食案,“我吃饱了。将食案收了吧。”
碧荷一愣,焦急地说道,“主子,您这都还没吃呢。”
温荣摆摆手。起身走到昨日李晟更换袍衫的隔间,婢子正准备将袍衫拿出去洗,看到温荣躬身问道。“王妃,五皇子的袍衫破了好几处。还要留么。”说罢婢子将袍衫捧了起来,温荣见袍衫确实裂开了好几个口子,温荣疑惑地接过袍衫仔细端详,裂口是被利物割开的,温荣抿了抿嘴唇,将袍衫递还婢子,“先洗干净,晾干后别放在五皇子日常取袍衫的橱里。”
婢子应声退下,温荣回到厢房,食案上粥和小菜被撤下,但又摆上了两碟莲子粉糕、玉露团和一碗酥酪。正巧绿佩刚进厢房,愤愤地说道,“那侯宁好不晓事,不管我怎么问都只说不知道。”
碧荷心里叹气,走上前与温荣道,“主子这几日都吃的清粥小菜,奴婢担心主子太过淡口,故又让厨房准备了这些,主子多少吃点。”
温荣知晓碧荷和绿佩这几日也不好过,她二人面色并不比她好,甚至更为憔悴,眼眶下都是重重的黑眼圈。温荣心里过意不去,复又走回食案,勉强吃了块粉糕。碧荷见温荣放下杯箸,正要劝温荣再吃点儿,外院传来通报,言丹阳公主过来了。
温荣一愣,抬头见碧荷和绿佩也一脸茫然,看来丹阳公主是不请自来,倒也符合丹阳的风格。人都堵在家门口,她总不好再躲开。
不过片刻功夫丹阳公主就到了二进院子,温荣出院廊迎接,看到丹阳风风火火从月洞门快步走进来。
温荣笑着挽过丹阳的胳膊,想与丹阳玩笑,丹阳狠狠剜了温荣一眼,开口训道,“你还将我当朋友么,你自己数数,这几日我给你写了几封信,几封拜帖?你不邀请我过来就罢了,连信也不肯回一封,我今儿就是特意来瞧瞧,你每日都在忙些什么。”
温荣尴尬地张了张嘴,除了因为担心天气日渐寒凉,祖母不肯安心养病,故同祖母、阿娘写了一封外,她是倦怠的多一封信也不肯回了。温荣悻悻地说道,“这两日就打算给你们回信的,丹阳不是要进宫陪琳娘么,今日怎有空过来。”
温荣和丹阳走进厢房,丹阳抬手就拍了温荣手背一下,温荣吃痛,赶忙将手抽回背在身后,疑惑委屈地看着丹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