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奕眸光黯淡,“阿娘,我与五弟未考虑周全。伤到了无辜人,就算此局胜了,也有缺憾。至少五弟不会开心的。”
“怎能算伤到了无辜人?不论谢琳娘还是温荣娘。皆在局中,更何况她二人伤的也不重,”王贵妃满怀慈爱的看了李奕一眼,“好了,你这孩子,怎能在这时候神伤失去干劲。圣主决断还未下,还不能算赢。我知晓你是因为温荣受伤了所以心里不好受。可她现在已经嫁给了晟儿,和你再无关系。将来你继承大统,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如花美眷,就算是温荣,你真想要,也是可以的。”
王贵妃劝慰了一番,见李奕仍旧打不起精神,“罢了罢了,哎,你这孩子。我这做长辈的就带你一起去看看温荣吧,然后你再与晟郎去探望太后。”
李奕内心的情绪在王贵妃面前毫不掩饰地表现了出来,“儿谢过母妃,听说丹阳也在厢房里,儿也有话要问问丹阳。”
“好了,你找丹阳那个天天只知玩乐的公主能有何事?我是你母妃,还能不知晓你的心事么。”王贵妃端端地朝温荣静养的厢房走去,门外的宫婢看到后忙见礼通报。
丹阳公主听到通报声赶忙上前碰了碰李晟,“五哥,王贵妃和三哥过来了,你就算再担心荣娘,也千万别摆出这副样子给他二人看,要不会给荣娘添麻烦的。”
李晟眉头紧缩,极其不悦,“将通传的宫婢拖出去杖责四十。她明知道五王妃在休息,非但不拦着外人,反而如此大声叫囔。”
丹阳没办法,瞪了李晟一眼,自己带了茹娘至外厢迎接。
“贵妃与三哥是来探望荣娘的么,”丹阳走至王贵妃身边,“荣娘现在睡熟了,五哥在里面守着。五哥太过担心荣娘了,连宫婢的通传都未听见,还请贵妃殿下和三哥莫怪。”
王贵妃目光如水,抬手理了理丹阳略凌乱的发鬓,心疼地说道,“瞧你这孩子说的,我自己都担心的心神不宁,怎还会怪晟儿呢。”
说着王贵妃悠悠地叹了口气,眼角也潮湿起来,“荣娘与琳娘一样,都是我儿媳妇,知晓荣娘为琳娘挡危险受了伤,我心里是愧疚万分。平日我道荣娘听话乖巧,就未多花心思在荣娘身上,对荣娘的关心比之琳娘也要少些,哎,现在想想真是……”
王贵妃将眼角的泪水拭去,眨了眨眼睛,牵着丹阳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丹阳,你先带我们进去看看荣娘,便是睡着了也无甚,亲眼看见温荣无大碍了,我才能放心。”
丹阳有些左右为难,李奕温声道,“不妨事的,我们只是去看一看五王妃。五弟与我的关系丹阳还不了解么。我知晓五弟现在定心急如焚,故就算有失礼的地方,阿娘也不会怪他的。”
丹阳垂首将王贵妃和李奕带进了厢房。
不想李晟已站了起来,虽然视线仍旧只落在温荣身上,但至少不会像先前那样满脸凶相了。
“五弟,对不起。”
李奕进屋后先抱拳道了歉,接着才随王贵妃一起缓缓走上前,就要靠近温荣床榻时,李晟忽然转身快走两步拦在王贵妃前面。面上神情是王贵妃等人早已习以为常的清冷严肃。
李晟面无表情的低声道,“某谢过殿下和三哥的关心,医官言荣娘已无事,不必担心了。对了,听说太后也受了惊吓,请三哥代我向太后问安,是儿不孝,在荣娘醒来前,容我暂时不能去探望。”
李奕不自禁地挑起目光,越过李晟肩膀,想看一眼躺在床榻上的女娘,无奈帷幔遮挡,只能隐约看见绣牡丹纹锦衾上隆起的小小高度,李奕静静的在心里猜测和感受锦衾里娇小的身躯。
李奕收回目光,颇为低落地说道,“晟郎在怨我,荣娘受伤我责无旁贷。”
朝政上对付二皇子等人,李奕和李晟都只想到那些身在外、手握权势的男子,内宅的争斗谁都不曾关心过,故无人有资格说怨。
李晟面上露出自嘲的神情,“这是意外,纵是天算也算不到这突发情形,故三哥不必挂怀。荣娘和三王妃情同手足,现在对于荣娘而言,最好的消息莫过于三王妃完好无恙,还请三哥照顾好三王妃,不叫荣娘白白受伤了。”
王贵妃上前柔声道,“晟儿多虑了。奕郎照顾好琳娘是理所应当的,奕郎与我过来,就是想看看荣娘,再与荣娘当面说一声谢谢。既然荣娘睡着,那我与奕儿便先去探望太后,这儿有什么事,尽管与我们说了。”
李晟朝王贵妃躬了躬身,“儿臣代荣娘,谢过殿下关心。”
王贵妃温和地点了点头,善解人意地说道,“好了,你快去陪荣娘吧。我就带着奕儿和丹阳她们出去了。”
李奕随王贵妃转身离开的脚步微微停滞,心一点点沉下去,他也觉得晟郎此举未免太过无情。李奕按捺住回头的冲动,带着丹阳和茹娘,随王贵妃出厢房去探望太后。
屋子里嘈杂的人声终于全部散去,李晟回到温荣身边,看着温荣苍白却平静的睡颜,目光渐渐温柔起来……
王贵妃让宫婢带茹娘去别处歇息。李奕到太后厢房时,恰好有内侍将一封文书送到圣主手里,那封文书正是仵作从赵大郎身上搜到的,大理寺卿看了文书内容后,知晓事关重大,照五皇子的吩咐,不敢耽搁,直接命侍卫送到樱桃园,交到圣主手上。
睿宗帝接过文书还未来得及看,先向李奕蹙眉道,“听说发现赵家大郎尸首后,晟郎亲自过去了,晟郎在哪里,我有话要问他。”
李奕踌蹴不敢言,王贵妃上前解围道,“五王妃昏睡未醒,晟儿担心五王妃,故寸步不离地守在五王妃身旁,还请圣主看在晟儿对五王妃一往情深的份上,莫要怪罪。”
“一往情深?”圣主言语嘲讽,再思及今日尚书左仆射府大郎君遭害,李徵知晓后立即带赵淳赶去赵府,樱桃园紧接着又出现赵家女娘执刀伤人一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每一桩每一件都是指着赵府和李徵。圣主眼里渐显怒意,严厉道,“若不是看在五王妃今日之举颇为英勇,某非得治李晟他沉迷女色、玩物丧志之罪。”
王贵妃心中窃喜,可仍在苦苦哀求圣主息怒原谅五皇子。睿宗帝冷哼一声,拿起桌案上的文书。
圣主眸光越来越深,看完文书内容,剑眉倒竖,将文书狠狠拍在了案几上……
☆、第二百零九章 终言托付意
睿宗帝忽然双目圆睁面色涨红,握拳的手不停颤抖,终于忍受不住,扶着案几猛烈地咳嗽起来,太后和王贵妃连忙上前,替圣主顺背和递茶汤。
太后正要命人去请医官,睿宗帝卯起劲摆摆手,用锦帕密密地捂住嘴唇。李奕怔怔地看着圣主,他似乎能看见圣主手中那方锦帕被染上了鲜红的颜色。
李奕眉心微陷,他隐隐觉得时间不对,圣主咳血的场景他很熟悉,可在印象中那时应该是大雪纷飞的时节了。如此岂不是比他记忆提前了好几个月?
李奕知晓圣主体内顽疾无药可医,但病不该这般快发作。
过了好一会,睿宗帝才缓过来停止咳嗽,随手将拧做一团的锦帕塞给了卢内侍,靠在矮塌上连喘粗气。
太后担忧地说道,“你的咳疾怎不见好转,现在还愈发严重了。对了,先才我见替荣娘和琳娘医治的医官不错,将她唤过来替你看看可好。”
“阿娘不必担心,儿无事,只是一时被气到了,”睿宗目光转向文书,紧锁眉头,摇头冷笑道,“赵家人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堂堂尚书左仆射府竟然为了谋利而通敌卖国,将我大圣朝赖以生存的粮草和兵甲统统卖给了东瀛,卖给妄图侵占我圣朝疆土的敌国。赵家真真是活腻了,那赵家大郎是死有余辜啊。”
太后和王贵妃听闻惊讶的面面相觑。王贵妃结结巴巴地说道,“通敌叛国可是比欺君还要严重的,这。这可是真的么?”
太后蹙眉道,“照理我们后宫之人不应该过问朝政,可事关重大,倘若尚书左仆射赵府真有通敌之举定不能轻饶。”
睿宗帝的手指重重敲着文书,愤然道,“白纸黑字写着,就连卖卖数额都标得一清二楚。还有左仆射签章,这还能有假吗?”
王贵妃执锦帕抵住鼻尖。满面惊慌,“二皇子是否知晓此事,若还不知晓,可不能再让徵儿与赵府走得那般近了。”
李奕在旁一语不发。他知晓阿娘能比他说的更好。
太后听到王贵妃提及二皇子,气的嘴唇都哆嗦起来,“这个逆子,先才他媳妇还在凉亭说了,他和赵家人打小一起长大,亲密无间。既如此,赵家通敌,徵儿怎可能不知晓,”说着太后的眼泪顺着沟沟壑壑的眼角淌下来。“太子不争气,本以为徵儿是好的,不想所行所做更加不堪入目。他们这对兄弟,去了九泉之下,都对不起他们阿娘长孙氏啊。”
圣主本就心烦意乱,再听到太后说出这番话,头痛的似要裂开一般。睿宗帝强令自己冷静下来,毕竟在太后、王贵妃、丹阳面前。不适合谈论朝政之事。
圣主看到安安静静如修竹一般垂首不语的李奕,终感欣慰。惊悉此事。李奕能不喜不悲,只有眉眼里现出了淡淡的落寞和惋惜,在不知晓详情的情况下,也不会妄加评论他的二哥和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