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琵琶勾挑拨捻的试音,姑娘才真正开了嗓子——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阑。翦不断,理还‘乱’,闷无端。”
是了,正是《牡丹亭》的惊梦那段,这位姑娘的声音柔美略带稚嫩正符合情窦初开的角‘色’。
☆、第十七章——相爱不易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填,可知我常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堤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这曲醉扶归唱的叫个婉转幽怨,这姑娘果然是适合,而这地方的戏曲偏偏节奏感比昆曲强一些,即便是随便拿来的词,配合好了也是好听的。
敬少爷听得欣喜,连忙道:“这么妙的词儿,你是从哪处得来的?”
我摇摇头,指了指自己,心里暗暗想着对不起啊汤显祖,这次只能先抢了你的版权了。
敬少爷不大相信倒也不再问,只是静静的听着姑娘的唱词,偶尔抿一口茶。
我捏起一块豌豆黄放进嘴里,在茶楼听小曲儿,感觉就像现代去音乐酒吧的感觉,几个人坐在一起聊聊天吹吹牛,听听音乐喝点小酒,只不过 在这里吧酒换成茶了,不过效果也差不了多少。
元宵节来泡吧,倒也合情合理。我忍不住笑了。
“见过章公子。”
一个令人厌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浑身不自在,感觉后颈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我和锦弦回头看去,来者还是旧相识昔若,怪不得我的反应那么强烈。
昔若言今天打扮到没有乞巧节那一日显眼,一身淡鹅黄‘色’的衣裙倒显得十分的温柔可人,配上她标志的鹅蛋脸,也是过目不忘的美人了。
但是敬少爷倒是没有对美人产生什么好态度,眉头皱起,声音也越发的冷了起来:“小生不知此地是姑娘常来的店家,真是多有冒犯,礼数不周之处还请姑娘不要怪罪。”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行动上却丝毫没有想要维护礼数的想法。我看了一眼少爷,他的敌意很是明显,毕竟上次昔若言‘逼’得我险些离开相府,他有所记恨也是难免。
昔若言倒是先行了个礼:“公子说笑了,这茶楼本来就是我昔家的产业,如今少爷赏光来此,是我昔家的荣幸,自古倒是没有顾客向店家行礼的说法的。”
她倒也是机智。
“哦?那就是我们冒昧打扰了。”少爷一看就是要走的意思,“锦弦,伺候好你家小姐,我们告辞了。”
少爷这样未免太失礼了,确实不太对。
但是我没有抗拒少爷的意思,站起身来给昔若言行了个礼。听着少爷的意思是想让我将计就计把“轩辕浮生的表妹”继续演下去,既然如此,我就不能丢了大户人家的礼数。
昔若言的表情很难看,俏脸都要皱成了一张‘揉’‘乱’的纸,纤纤‘玉’指紧紧地攥着拳,因为太过用力的关系,骨节都发白了。
估计她一辈子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冷遇。
我还是有点担心,太后党经历过‘私’兵事件以后应该更紧密的结合,以防他们心中的假想敌轩辕浮生有任何空子可以钻,那么到头来章、昔两家的联姻还是在所难免。上一次是因为突然出了事联姻的事情才流产了,可是下一次要怎么办?难道还要再找一些什么事情的由头继续往后推么?
我顿时感觉头更大了,看来,到最后还只能是让敬少爷和我一起远走高飞才是唯一解决所有麻烦的办法。
可是他愿意吗?
我一边走一边抬头看他,他刀劈斧砍一般的侧脸在火红的灯光下被染上了微微的暖意,可眉头依然紧皱。
也许他也在想刚刚我想的事情吧,他也觉得这件事情很是棘手,不知道怎么办是好吧。
原来,在这个时代,我想和他在一起,这么的难。
回去之后,我一夜辗转反侧,就连睡也只是浅浅的,一翻身就醒了,等再陷入这种浅浅的睡眠中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等到第二天清早起‘床’的时候整个脑子都‘混’得跟浆糊一样。
锦弦看我状态不好,叫墨轩墨玦把我应该搬的东西分担了,跟我说:“其实皇上南巡的排场礼节都特别多,我们能等好一段时间,你就先睡一会儿。”
我点点头,但是无论怎样都还是睡不着。马车的颠簸不是一般减震不好的车能比的,我又是第一次坐马车,不晕车就不错了,想要睡着根本是比登天都难。
我们这辆马车还算大,墨轩和墨玦坐在车厢前面赶车,我和锦弦坐在车厢里面贴身伺候少爷,简单的行李放在座位下面,其他不常用的装在箱子里绑在马车后面。
同行的还有丞相的马车,墨玦把马车赶到宣‘玉’‘门’旁边,等仪式完毕所有这次参加南巡的人都要从这个‘门’出发。听墨轩说,太后因为过年的时候受了风寒,这次没有跟着皇上一起南巡,而昔将军作为掌有军权的一国大帅当然不能随意走动,也老老实实呆在了王都,这次出行的只有皇上,元艺公主,丞相父子和中书令父子。
一想到中书令公子上次在乞巧节的时候在敬少爷身上吃了那么大的瘪,就觉得这一路绝对是不能再有趣了。不顾再一想,丞相估计也不愿意来,没办法太后党总要有一个人出来看着皇上。
想到这里我还是抗不过疲惫的困意睡着了,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开始走了,敬少爷因为清早起得太早的缘故在闭目养神,身上的朝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下去了。
真是遗憾,只不过睡一觉的功夫,就错过了皇上出巡的壮观车架,我这辈子可能也只能见到这么一次啊……
锦弦见我醒了,取了挂在车厢内壁的皮水囊给我,一边帮我理睡着时候蹭‘乱’的头发,一边对我说:“你可算是醒了,再不醒怕是连晚饭也要错过去了。”
什么?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锦弦心满意足地欣赏我吃惊的表情:“不仅皇上的车架没看见,连圣颜也没见到,你真的是亏大了。”
什么?!连皇上都错过了?!我到底是错过了多少‘精’彩啊?!看来以后一定要好好睡觉才行。
锦弦对我说皇上出宣‘玉’‘门’的仪仗,简直是融会贯通地运用了各种修辞方法,极尽形容之能事,听得我晕晕乎乎。后来皇上和公主的仪仗只摆到内城城‘门’口,出了内城,所有人都要换上普通的衣服,皇上和公主也不例外,换好衣服就要离开皇家的仪仗坐上普通的马车了,皇上这次走的是微服游玩的路线,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但就是装扮得再普通,也是有专‘门’的人贴身伺候,根本不是我们这种随行的下人能轻易接触得到的。锦弦有幸一窥圣颜,还是在皇上换好衣服上马车的时候被她见到一眼,不然我们可能 跟着皇上跑了一路都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我跟你说皇上那真不愧的一国天子,都说我们大兴出俊男美‘女’,就算是按照俊美的程度高低来评谁能当皇上,我们当今圣上还能稳稳坐龙椅,你信不信?真的是美得不像是个人啊!”我第一次见锦弦犯‘花’痴,这个样子不亚于现代的脑残粉了。
“锦弦,说的是什么话,没规没距的。”敬少爷突然‘插’话,神‘色’略有不悦。
我忍不住笑出来,少爷有时候真是傲娇得可爱,我们都以为他睡着了,没想到他居然听到有人在他喜欢的人面前夸别的男人,反应这么大。
这会儿少爷也知道自己的窘境,干咳两声吩咐锦弦把他的甘梅拿出来。
☆、第十八章——南巡
没过多一会儿,就到了通州的客栈。最前面的中书令家的马车先到客栈把住宿问题安排妥当,然后皇上和公主才到客栈里,等这两位进去了我们的马车才能安顿。
我翘首以盼的圣颜还是见不到,而最讽刺的是敬少爷在马车上叮嘱我和锦弦出‘门’在外如果真的情况特殊有幸伺候了皇上,千万不要扑倒下来跪拜“参见皇上”之类的,只行礼问安就好了,在外一律称呼皇上为澜公子,切莫让歹人发现了我们的行踪。
我心想根本见不到,哪来的行礼问安?
不过按理来说,通州是出了王都南下的必经第一站,如果真的有歹人想要谋害皇上(这时候他们心里那个小恶魔一般的轩辕浮生就出现了),通州这一站一定是他们不会放过的重要环节。
所以稍微安置了行礼吃了饭,敬少爷就带着我们四个下人出去到街上走走,看看通州城民间有没有什么官府不知道的动向。
通州相比王都,城市布局基本相同,只是在内城里少了王城而已,但正因为少了王城,显得整个城市都比王都宽敞了许多。听少爷说,通州的米糕是全大兴最好吃的,米糕的作坊最大的有半个相府那么大,王都周边的这些城市的零嘴儿,基本都是通州这些作坊做出来的,大的糕点作坊老板,怕是也富得流油了。
不过通州到没有很强烈的商贾气息,街道有北方城市特有的横平竖直的感觉,我们在街上走,感受着淳朴的民风倒也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