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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君 (赏饭罚饿)


  怎料正在这时,那前方铁门骤然一关,闻得绵长的“嗤——”声响,只见门下左右两个暗孔中竟有白色的烟雾冒出来,秋亦顿感不妙,立马去捂住听君口鼻,急声道:
  “烟里有毒,别吸气!”
  听君连忙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
  秋亦拉着她往那另一处跑去,走到牢门尽头不想却是一条死路,地上除了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别的什么也没有。
  眼看那白烟越聚越多,二人皆已憋气到了极限,听君早已忍耐不住,或多或少吸了少许,不过多时就觉得身上疲软,半分力气也没有。
  秋亦只好先扶她在墙角坐下。
  这会儿,一边的铁门才缓缓升起,门后面有人轻轻一笑。
  “秋少爷果真是不好对付,在下都用了这么多法子,还是制不住你。”
  那徒单赫身后还带了两三个随从,看这样子多半是要下杀手了。秋亦慢慢站起身来,牢房里毒气散了不少,自己虽也略有些晕眩,但好歹有功夫在身,尚且能顶住,可眼下情形他撑不了太久,最好是速战速决。
  秋亦一扬眉,当下运起内劲,他惯来手边不带武器,遂只移步抢身上去,挥掌便打,那几个随从忙抬手去架,不想秋亦手速极快,已收掌抬腿扫他下盘,一瞬间周遭掌影四起,难辨虚实。
  不过片刻功夫,徒单赫旁边几名护卫皆已倒下。
  徒单赫心知秋亦武功高强,自己并非对手,但不知他并未动那饭菜,只看听君奄奄一息,以为他定也身中剧毒,此时此刻不过强装镇定罢了,故而就展开扇子,自信满满与他拆招。
  北狄之地自不像中原武功论变化讲灵活,单靠蛮力,徒单赫几招下来便显劣势,他咬了咬牙,边打边退,想要出这铁门,秋亦哪里肯给他机会,一手摁在他左肩,另一手对准胸口便是一掌。
  徒单赫眉头一蹙,登时喷出一大口血来,瘫倒在地。
  秋亦冷眼看他,心道:此人不除,往后必然还生事端出来。他想也没想,又接了一掌,这一招直接将他拍飞老远。
  这般距离吃他如此手劲的两掌,若是旁人早已丧命,但不想徒单赫竟还留了一口气,他双目含怒,似有不甘,忽然爬向一边,伸手摁了个机关。耳听“哐当”一声响,秋亦忙抬头一看,牢中铁门自上而下悠悠而落,他暗道不好,正要往前走,蓦地想起听君还在身后,他又忙回过身去抱她起来。
  消耗的短短片刻,大门早已紧闭,秋亦狠狠咬着下唇,怒意更胜,聚气在手想试试能否打得坏这铁门,怎想那门边两个孔里又有白烟冒出。
  他心下一惊,自知再承受不了这毒气,闭气的同时不忘俯身去捂住听君的嘴。她此刻精神已比方才好了一些,虽勉强能行动,可这地上的白烟越来越多,此地空间狭小,再过不久就将弥漫至整个牢房,只怕是闭气也无用了。
  山庄之外的白涉风等人又不晓得什么时候能杀进来,要等他们相救未免太过冒险。秋亦左右无法,正慌神之时猛然间想起那口水潭。他伸手拉听君起身,道:
  “跟我来。”
  牢房的尽头之处,那汪潭水因四壁颜色而显得漆黑幽暗,似乎深不见底。
  这里位于山洞最里面,又生有如此大的水潭,说不准顺水而走还能出去,但倘若这池子里的水只是洞内常年累积而成,那就糟了。
  秋亦盯着那水面看了一阵,突然转头问她:
  “你会水么?”
  听君听之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怯怯地从潭边退了几步,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
  眼见毒气已扩散到脚边,秋亦一把扣上她手腕,口吻不容置疑:“闭气!”
  听君骤然紧张不已,一口气才吸了一半,秋亦就抓着她,一头栽进了水中。
  ……
  庄外,月色寂静,白涉风领着一干人马,提着刀冲进大厅,举目环顾了一圈,发现这里头安安静静的,一点动静也没有,别说有人迎上来,就是个端茶送水打杂的都未曾见得。
  那厅堂之上的太师椅中靠着一个人,一头微黄的长发披在身上,发髻凌乱,衣衫上尽是斑斑血迹,此刻正在那儿残喘吐息。
  昔时警惕地一步步走上前,还是和他保持距离,只问道:“你就是那个送信来的人?”
  徒单赫瞄了他一眼,冷哼闭目不言。
  白涉风懒得和他交涉,举着刀就厉声喝道:“快说!你把我师兄藏哪去了!”
  徒单赫这才抬眼皮:“你师兄?”
  “秋亦。”白涉风补充了一句,“就是你白日拿个姑娘和他换命的那个!”
  闻得这二字,徒单赫忽而一声轻笑,艰难地咳了半晌,眸中凶狠:“秋亦?他早就死了。”
  “你胡说!”
  “我胡说?”徒单赫一脸轻蔑,胸有成竹,“就算他现在没死,那也是凶多吉少了,你们……等着去收尸罢!”
  “你!”白涉风说罢就拿刀要砍,昔时忙拦住他,低声道:“你跟他较什么真,仔细些去找人才是要紧。他们应当还在这庄子里头。”
  “好好好。”白涉风红着眼睛,一刀插在那徒单赫身侧,转头对着底下喝道,“大家快去找!要一间一间的找,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是!”
  *
  初春时节的水本就十分冰凉,这山洞里头的更是寒冷刺骨,刚一没入水,听君便打了个哆嗦,浑身僵硬如铁,根本动弹不得。偏生那水一波又一波地打在身上,平白让人的心口闷得难以言喻,莫名的恐惧令她手脚愈发不听使唤。
  朦胧中感到有人拖着她在往前游,水里她根本不敢睁开眼睛,更不清楚是什么状况。想自己打小就畏水,往日看到小溪都能怕上一阵,何况眼下还真真切切沉在其中。听君呛了几口在喉,手却不经意摸到那人胳膊,顿时仿若救星一般死死拽着不松不放,而那人似乎很不耐,想扳开她手指又扳不动,最后索性揽着她的腰,一把将她往上带去。
  不知过了多久,脚下似乎能踩到地了,湿滑的浅滩上淤积着厚厚的一层泥,她每踩一步都柔软的深陷下去。
  秋亦托着她的头冒出水面来,大口呼吸,睁眼时入目就是浩瀚的夜空,细碎的星辰在头顶闪闪烁烁,忽明忽暗。他悠悠松了口气,但看四周景色虽并不熟悉,可好歹是从那山洞里头出来了,幸而天不绝人路,若是那潭子与外界不通,他们俩只怕现在已是两具死尸。
  秋亦微垂头,看着怀里的人,不由眉头深锁。
  听君摇摇晃晃地靠在他身上,如今那手都还死抓着他衣襟,关节处因用力而浅浅泛白。
  见过怕水的,还没见过这么怕水的,方才要不是已离地面近了,照她这么死死环着抱着,没死在那毒雾里,都要被淹死在这水中。
  夜风徐徐吹拂,听君偏头咳了几口水出来,湿衣叫这风一过,简直冷得无法言表。
  明显觉察到她在发抖,秋亦赶紧扶着她先上岸。
  眼下季节不当,他们二人都是浑身湿透,那水又这般冰凉,若是再不把湿衣换下来,说轻些染个风寒,说重了指不准会冻伤。
  事不宜迟,秋亦寻了个干净的石块抱她坐下,简短吩咐道:“快些把衣服脱了,我先去生火。”说罢就起身去,在周边拾了些干草干柴,正要去拿火折子,余光瞥见听君还呆坐在那里,他不禁皱眉道:
  “作甚么还愣着不动,你是想冻死么?”
  她神色慌张,嘴唇虽被冷水浸得苍白,可依稀能隐隐见着脸颊上异样的红晕。听君犹犹豫豫地抬起手来。
  ——少爷……能不能背过去?
  秋亦怔了一瞬,手里的火折子竟没拿稳落在地上,他低头冷冷哼了一声,即便阴着张脸没说话,却还是微不可见地挪了步子,听君赶紧褪了外衫,因衣服湿透贴身,只穿着里衣也不是个办法,她纠结了好一会儿,方蹲下身子,默默垂头自行背对着秋亦。
  幸而后者顾着生火未曾看她。
  因为火折子被水打湿,秋亦只得取了打火石来,折腾了半日方才将火点燃,这潭水的寒意身在其中不觉得,而今被风这么一吹,连他也觉得有些难忍,遂也把外衣脱下来,拾了树枝放着烘干。
  正转头欲叫听君过来,待看得她只抱着膝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边儿,单薄的衣衫尚在滴水,话却如何也说不出口。
  秋亦生平第一次体会尴尬这个词。
  眼前的火堆,火光熠熠,火星跳跃,暖意上涌。他望着那火苗沉默了少顷,忽然站起身来。
  听君尚捧着手呵气,肩上忽然被一只温暖的手拍了一下,她猛然回过头,看见秋亦站在她身后,便不由一怔。
  “在这坐着不冷么?”他淡淡道,“过去暖暖身子,你这体格太弱,回去指不定还要生出什么病来。”
  听君迟疑了一瞬,探头瞧了瞧那堆火,一时有些窘迫,只摇了摇头。
  ——我没事,公子你坐着就好。
  “有什么好怕的?”秋亦皱着眉看她,“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听君仍是讪讪地笑着。
  ——这样……总归有些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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