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因这桌上布了一道鲈鱼丸子汤,听君倒是吃得很开心。
她搁下筷子,正抬手想要取汤勺,不料秋亦却把她的碗端了过来,淡淡道:
“我来吧。”
听君微微一笑,却也没有推辞,他刚舀了一勺,有人飞快夺了那汤勺在手,笑嘻嘻道:
“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大少爷做呢。”
昔时也不理会他表情,三两下盛满了汤摆在听君跟前,末了,还关心道:
“烫着呢,你小心点喝。”
端得是眼前香气扑鼻,听君也感觉到周身袭来一阵凉意,耳边听得有人在冷哼,她僵硬地笑了笑,这会子当真是如坐针毡,甚是难熬。
上座的方简一面举起酒杯来喝了一口,一面却又看向那下面几人,笑得神秘莫测。
正在此时,那屋外吹进来一道凉风,秋亦眉峰一蹙,忍了许久终是忍不住,轻轻咳了起来。方简忙把杯子放下:
“怎么?又不舒服了?”
“没事。”秋亦抬眼扫了众人,强自忍了忍,“老毛病罢了,过几日就会好。”
“嗯……”方简不看好地摇摇头,“不是说了让你记得吃药么?看你这样子,怕是又没吃。”
“并不是什么大病,犯不着吃药。”秋亦虽是如此说,却把碗筷搁置一边,起身向白凌施礼,“伯父慢用,恕小侄不胜酒力,不能作陪了。”
“好好好。”白凌自瞧出他身体不适,也不强求,“贤侄养好生休息就是,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涉风,莫要和伯父客气。”
他作揖淡道:“多谢。”
那桌前的白琴翻了个白眼,嘀咕道:“一个病秧子还逞什么强。”
春风料峭,他已咳了快半月了,也不知多年前那毒下得有多重,落下这样的病根子,听君略有些担忧地瞧着秋亦的背影,正回过头想要喝汤,方简忽然朝她笑道:
“云小姑娘也跟着去看看吧,我这个徒弟太好面子,我倒放心不下他。”
她本也正有此意,故而颔首点头,依言起了身,向他行了一礼。
昔时见状,也忙放下筷子。
“那我也……”
“诶——君师侄。”方简突然打断他,“你我也是有数载没见了,今日既在这里碰上,咱们师叔侄来好好叙叙旧嘛……”
昔时看了一眼听君,继而陪笑道:“难得师叔好雅兴,师侄本该奉陪,只不过……”
他话还没说完,方简就亲亲热热地坐了过来,拿了酒壶给他满满斟了一杯,笑容满面。
“来来来,喝一杯。也同我说说,你师父近来可又专研出何种高深武学了。”
……
第21章 【熊熊大火】
一路行至自己院中,秋亦听得身后有脚步声,虽知道是谁,却也没有停下步子,亦不曾回头,直到将推门进去时,才回身过去。
听君正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几丈之外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树影斑驳,疏疏朗朗。
他神情里看不出喜怒,只在门口站定了,垂眸瞧着她。
“跟来作甚么?不吃饭么?”
听君轻轻颔首,从怀里捧出一瓶子勾了青花的药瓶,脸上含笑。
——公子还是吃些药为好,能好的快点。
不知何故,秋亦皱了眉,似乎心情不好,一甩袖子就背过身去。
“我不吃。”
他几步走进房内,门却没有关,听君思索着还是跟了上去。桌上的茶兴许是出门前换的,眼下尚温热,她倒了一杯,又把药丸腾了三粒出来,拿手绢仔细乘着摊在那旁边。
秋亦转头时,仍见她站在一侧,忽而有些不悦道:“我都说不吃了,你还折腾干甚么?”
亦不晓得他又是哪里不快,听君也不敢多问,只讪讪收回手,抬眸看见那被衾尚未铺好,她又俯身下去……
烛光照着她发间的银钗晶莹剔透,刺得秋亦不由别开视线,待得要去拿茶来吃,却不想袖摆将那杯子扫翻在地,茶水顿时浸透毯子。
听君见状,当即放下被衾,蹲身下去收拾,不料秋亦只挥开她,自行拾了杯子。
冷声道:“我用不着你伺候,出去。”
她微微一怔,一头雾水地站起身来。
——我不是公子的丫头么,做这些……也是应该的。
秋亦听罢,不禁冷笑道:
“姑娘如今出息了,我倒是不敢劳驾你来做这些。”
思来想去,也不知自己是因何将他得罪了,听君咬了咬下唇,仍旧解释。
——公子如何待我,我自然是感激不尽,可是我一日也不曾忘记自己的身份,我是你的丫头,断断不敢逾越。
秋亦看得冷哼:“我秋亦算什么,也配让你伺候?眼下是有人赶着抢着要给你送簪子送首饰,只怕不是明日后日就该当人家少夫人了,我倒也要趁这时机多巴结巴结你才是。”
她这会子才想起头上那钗没有摘下来,刚刚路上随着昔时同行,倒还忘了这个,听君忙伸手要去拔,不想他又冷着声笑道:
“取了作甚么?这不是挺好看的么?”
听君拿了那钗在手,低头看了看,又抬眼,虽平日是听惯了他刻薄的话,但此时此刻心里忽生出一丝悲凉来,她只定定瞧着他,半晌没有动作。
屋中窗户并未关严实,丝丝凉风把桌上的烛火吹得摇摆不定,秋亦呆了一瞬,又转身背对她,语气中带了些恼意:
“还不走么,难不成要我亲自赶你出去?”
听君默默垂了头,对着他身形轻轻欠了欠身,推门出去。
随着“吱呀”一声关门响,似乎屋内莫名冷了几分,秋亦缓缓扫了眼桌上还摆放的药丸,过了许久,他倒于手中,就着那已经凉透了的茶水喝了下去。
冷意顺着咽喉滚入胃里,寒气迫人。
*
从秋亦房里出来,外面月色正浓,席上即便没有吃饱,听君却再没什么胃口,沿着回廊一路走,府宅里种的花木不及山庄里的多,但现下却都在冒着新枝,颜色翠绿,在夜里格外夺目。
听君正将往自己院里行去,却不想被人唤住。
她回头一看,那杏花树下,方简微笑着朝她招手。
“小姑娘怎么在这儿?”见她走来,方简分明瞧得她脸上有泪痕,却装作没看见,只是笑道:“白家老爷设宴款待,那菜色这样好,如何不回去多吃几口,看你这瘦的。”
听君莞尔一笑,摇头。
——我不饿,倒是老人家你……不去陪白老爷喝酒么?
方简大笑着摆手道:“喝酒伤身啊,哪能一直喝。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经不起折腾,让那几只小娃娃陪他喝也好。”
说完,看着她沉默,便又问道:“让你去看看我那大徒弟,他可好不好?瞧你这样……是他欺负你了?”
听君连忙摇头。
——不是,是我自己惹他不快……
方简看得一怔,继而又展颜笑起来:“你这姑娘倒是好性子,有你这么个丫头在他身边,我也放心些。”
他笑容渐渐沉下来,低头却叹了一声:“其实少易从前脾气没这么差,说来也都怪他家那几个姊弟。”
听君迟疑着抬起头。
——是下毒的事?
方简颔首淡淡笑道:“你也有所耳闻?”
“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啦。”他负手于身后,往前迈了几步,“当时这孩子不过十一二岁,秋家老爷送到我这里来的时候,看着比你还瘦小,像个七八岁的娃娃。脸色白得能吓死人,我一瞧就知道他中过毒。”
听君只静静听他说话,脑中浮现秋亦如今的模样,蓦地生出一丝怜悯来。
“皆因当年秋家夫人收买了一直照料他的那个老仆,在饮食之中下了毒,至此以后,他为人就敏感许多,亦不喜与旁人亲近。”方简顿了半晌,又叹道:“他眼下虽说话不饶人,顶多也就嘴上说说,心里头却是比谁都明白。谁真心待他好,他有数的很。所以你也莫要往心里去。”
说到最后竟是宽慰自己的,听君一时有些感动,又想想方才秋亦的反应,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
方简拍着她肩膀,笑道:“我这徒弟以后可要麻烦小姑娘多多担待了。”
听君很是惶恐,忙低头施礼。
——您这话严重了,我只是一个小丫头,哪里能有担待主子的道理。
方简却是不以为意地摇头:“老头子我是个江湖人,一辈子都在江湖上摸滚打爬,不知这大户人家能有什么规矩。但昨日一见你,我却觉得很亲切,想来丫鬟也罢,小姐也罢,终究都是人啊,这人心都是肉长的,有情有义便好,哪里在乎会是什么身份。”
她听着这话,心中蓦地一颤,似乎许多年来不曾有人说过这类似的言语。
从一个小姐沦为一个丫头。
她好久没有回顾过这样的往事了。
大约正是隔得太久,连她自己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是小姐,还是丫头。
*
次日,天还未大亮,干冷干冷的,风也是一阵一阵,吹不停。
离花池不远处有一偏僻屋舍,屋里昏暗,油灯尚点着。那床边摇篮里正睡着一个婴孩,瞧着不过半岁年纪,甚是小巧,一旁的嬷嬷伸手推了推篮子,因见他睡得正香,遂放下手里的针线,拿了吃剩的残羹拖着腿,慢慢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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