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涉风亲自进去通报,不过多时,便听得那里头传来一声朗笑,正抬眼看去,只见一身着玄色袍子的中年男子满面春风走出来,拱手抱拳:
“方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方简亦含笑起身道:“白贤弟还是老样子,看着越发年轻了。”
“一把年纪啦,哪里谈得上年轻啊。”白凌摇头叹道,“方兄倒是稀客,平日里连行踪都见不得,更别说能请你前来做客,这回难得来一趟,咱们得好好聚一聚。”
方简点头称是,二人又客套了几句,白凌早看得秋亦在那儿,几步上前含笑道:
“秋贤侄,一别数年,贤侄是越发丰神俊朗了,不知令尊身体可还好?”
秋亦颔首微微一笑,亦朝他抱拳施礼:“伯父谬赞,家父身子……自是不如伯父这般硬朗。”
“怎能说谬赞呢。”白凌本就十分中意秋亦,虽上回被他拒了婚,可怎么瞧他总是满意的很,“若是我家风儿能及贤侄一分半点,我这把老骨头也就不必为他操心了。”
听到说起自己,白涉风挠了挠头,很是羞涩一笑:“爹,我怎能和师兄比呢。”
白琴闻之就气得直咬牙,那手肘捅他,没好气地低声道:
“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儿!”
白涉风:“……”
白凌摇头又赞了几句,才把目光投向听君,这姑娘瞧着纤纤弱质,温婉安静得很,却不知是何来头。
“这位姑娘是……”
没料得他会来问自己,听君迟疑着该怎么回答,身边的秋亦忽然出声道:
“她是我的一个朋友。”
听君心头微微一颤,侧目时却见他笑容随意。
“她早些年家中遭劫,现下嗓子哑了,还望伯父多多能包涵。”
“哦,原来是这样!”白凌恍然之后,又皱着眉颔首,神色怜悯地看着听君,“想不到你一个小姑娘,却还经历过这般事情啊。”
他伸手拍了拍她肩膀,宽慰道:“不妨事,不妨事。到了这里,大家便是一家人了,你千万别与老夫见外……”
正欲还要说话,院外不知何处竟回荡开一阵笑声,继而就听一人笑道:
“白家老爷子好小气啊,请了他们做客却都不请我!”
白涉风隐隐觉得不好,飞快拿了刀就冲到院里,仰头便道:
“什么人?装神弄鬼的作甚!还不快快现身!”
白凌刚往门口走了几步,耳畔听到风中有凌厉之声,前面有一不明之物飞来,他旋身一转,抬手擒住那物,掌心摊开,却见是一枚色泽上乘的玉石。
众人皆往院里而去,白涉风四下里转悠了几圈没看到人影,正在这时,身后高墙之上有一人款款而落,脚步着地无声。
“白少爷还在找呢。”那人往他左肩上一打,笑得无赖,“你这轻功要多练练了。”
白涉风皱着眉侧过身,旁边这人凤眼一眯,两道剑眉轻轻一扬,眼里尽是挑衅,他心自不悦,奇怪道:“君昔时,怎么是你?你跑这儿来做什么?”
“我为何大老远跑过来……这个问题,你可得问他了。”后者耸耸肩,一脸无辜地看着那悠悠走过来的秋亦,眼神骤然一暗,那一字一句几乎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对吧?秋,少,爷?”
秋亦冷冷一哼,却也懒得搭理他,恰好听君亦从屋内出来,昔时瞬间转了脸色,几步走上去,凑到她跟前便笑道:“小云儿,日数未见,我可是日夜都想着你呢。”
他此话一出,听君顿时脸颊飞红;背后的方简微微挫身,握拳在唇下轻声咳了一下;旁边的白涉风双目圆瞪,不可思议;不远处的白琴则是一脸像吃了苍蝇般的神情,低低啐了一口,道:“真恶心,没羞没臊的。”
发觉四周全是各式各样难以言表的目光,听君手足无措,幸而秋亦及时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方才松了口气。
“君堡主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白凌到底是老江湖,面不改色地朝他拱了拱手,仍是笑道,“不知堡主此来所为何事?”
“白老爷子真是客气。”眼见秋亦如此护着,昔时只好抬起头来,也向他作揖,“在下听闻几位老友前来贵地,故而也不请自来,登门拜访……适才那见面之礼,不晓得老爷子可满意。”
“哈哈。”白凌朗声大笑,握着那玉石,颔首道,“堡主如此大礼,到让我这个老头子受宠若惊啊。”
“老爷子客气了。”昔时挑起眉,笑容狡黠,“那不知可否也让我打扰几日,瞧瞧这‘天下第一’的白家镖局是何等气派。”
“‘天下第一’可不敢当。”白凌摆手一笑,“既是秋贤侄的朋友,自然也是老夫的朋友,寒舍能招待堡主,想来将蓬荜生辉啊。”
“爹爹!”白涉风扯了扯他袖子,盯着对面的昔时,没好气,“你还真要让这人住咱们家啊?”
关于昔时江湖那些传言,白凌自没少听过,他摇了摇头,示意其不必在意:“来者皆是客,来者皆是客嘛——快快快,去安排房间,让你师兄他们和君堡主先住下,赶了一天的路,想是都累了。”
白涉风无可奈何,只能应下,路过昔时跟前,后者还特意笑着提醒他:
“劳驾让我和这位姑娘的房间近一些。”
白涉风正满心不情愿,抬头正对上秋亦双目,见他使了一个“不用理会他”的眼神,登时领悟,重重点了头,举步招呼着管家就往里头走。
*
白氏镖局素来以信誉闻名天下,乃是在前朝就于江湖上建立起的声誉,到如今已有四代。这白府府上也算殷实,光瞧厢房数量便不输于明月山庄。
大约是因听君乃女儿身,故而单独安排了一处院落,院外有一荷花池,若是夏天池中定然粉绽绿衬,只可惜眼下才入春,池里光秃秃一片,没什么可看的,反而显得苍凉。
底下有人送来热水让她沐浴,遂又换了身干净衣裳。
正由于秋亦那一句“是他的朋友”,她也受了这般待遇。可想想自己本就是丫鬟出身,如今倒还让人家丫头伺候着,左右觉得不安。正巧门外有小厮唤她去厅里用饭,听君简单收拾了一番,遂推门出去。
天色渐暗,星辰斑驳,那门外池边却有人席地而坐,随手捡了细石,在那池面上打水漂,溅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约莫是听到声响,昔时回过头,一见得她,笑意也随那水波一点点漾开。
“阿君。”
他的称呼还真是变化莫测,听君略有些尴尬地朝他一笑,昔时起身就走过来。
“啧啧。”他俯下身来,凑到她脸边摸着下巴仔细看了看,叹气,“瞧你这眼神,想是这几天秋亦没少说我坏话啊。”
听君暗自汗颜,抬手摆了摆。
——少爷没提起过你。
“他这么费尽心思地把你支走,我还不晓得他怎么想?”昔时心有不甘地哼了一声。听君却皱着眉,心情莫名变得复杂。
“你放心。”昔时突然话题一转,神色渐渐柔和下来,深深望着她,“我仔细想过了,你若是跟了我……从前的事,我就当是从前。自此以后,也只有你,你看……好不好?”
“……”他话语听上去甚是真挚,听君倒愈发觉得事情有些难办。
总以为自己当日已说得很明白,却不想他还纠缠不清,她禁不住捏了捏有些发烫的耳根。
——可是……我对你……对你……
迟疑了许久,思索着该用什么手势来表达这种感觉,可大约是踯躅太久,昔时自她身上慢慢移开视线,眼睛往她发间瞧去。
“啊——”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提了音调,“你换簪子了?”
听君不自觉伸手摸了摸,发髻是用上回秋亦买的发簪挽的,她不由含笑。
——是三少爷送的。
“他送的?”昔时漠然垂眸,而后不由分说就把那簪子拔了下来,听君微微一愣,还不及反应,他不知从哪里又摸了一支钗,顺手就插入她发中。
“不戴他的,他挑的有什么好看的?”昔时分外得意地拉了她到水边,“瞧瞧这支,喜欢不喜欢?”
水里朦胧倒映出她身形,头上的钗是用玛瑙缀成的梅花,白玉为辅,看上去甚是精致。听君摇了摇头,惶恐地想要取下来,不想昔时抬手就扣上她手腕,淡着嗓子威胁道:
“不许摘。”
“你若是敢摘……”
昏暗的夜色印得他眉目凌厉,瞳中似隐隐有些涟漪波动,听君怔了怔,自不敢再动作。
昔时看得她脸上变化,也发觉自己这语气太重,他只好松开手,不自在了清了清嗓子。
“总而言之,我不许你摘它,听见了么?”
若是让秋亦看到只怕他的脸色还要难看,听君垂首立在那里,没点头也没敢摇头。
昔时看了她半晌,终究是叹了一声。
“罢了罢了,走吧……总不能让人说,我连姑娘家也要欺负。”
*
白府上大概也是鲜少能来这么多客人,白凌颇为高兴,张罗了满桌的菜,又将那陈年的老酒摆上席,和方简对饮。
两个老人家许久未见,唠嗑不少闲话,有说有笑,底下的一干小辈却显得格外安静。秋亦不喜说话,白琴满腹不爽,昔时丝毫没把自己当客人,吃吃喝喝,白涉风则是盯着他,食之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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