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怡只觉着胸腔里憋闷不已,忍不住问卉春道:“就算姜家有罪也要就此作罢吗?”
卉春忍不住小声劝顾临怡道:“这大理寺与御史台不是都查清了,是姜府管家的错……”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顾临怡一张精致美丽的脸孔,气的微微有些扭曲,“本宫只等着姜家这事儿发出来,到时候便能以德妃恩宠太盛,纵容家里的人胡作非为。牵出元妃,就说他们二人背地里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正巧去年年关那会儿,云千雪撒了大把的银子来收买人心。那钱财的去路边也有了。到时候便是连柳逸铮,也能一举打击了。如今竟是推出来一个管家当替罪羊?”
卉春忙恭谨的低声劝顾临怡道:“娘娘,事已至此……”顾临怡贝齿紧紧的咬在一起,是咯咯作响。卉春瞧着,忙转了话头,道:“往后总有机会的!元妃不会每一次都这么好运!”
圣驾在上林苑过的是悠游自在,惬意闲适的日子,便总是像眨眼间一般,过的飞快。
八月刚入了秋,圣驾便要回宫与太后同庆中秋佳节。
这一行人刚从上林苑返回启曌城没几日,就是喜讯频传。
先是回宫的第三日定贵嫔有孕,紧跟着便是卫承娴跟着有了喜讯。
卫菡萏有喜的信儿传进合欢殿的时候,云千雪正抱着六皇子笑眯眯的逗着。
姜子君面色不大好看的进门,头一句便问她道:“你得着信儿了么?”
云千雪偏头,也未与她行礼,而是好奇的问她道:“什么信儿?”
姜子君沉沉一叹,道:“卫承娴也有喜了。”姜子君侧眼看着云千雪的神情。可云千雪恍若未闻,仍旧是云淡风轻的逗着六皇子。
“心里不舒服?”姜子君撇了撇唇,慢悠悠的开口问她。
云千雪也不看她,瞧着六皇子打了哈欠,就势将他放在摇篮里,叮嘱着乳母嬷嬷看紧了。这才回身曼声说道:“有什么好不舒服的?难道只让咱们生孩子,旁人都不许生养了?”
姜子君这才缓缓一笑,“这卫承娴也是个好命的,我让人查了记档,在上林苑那会儿,一共也就去了她那一次。只那么一次便怀上了!”
云千雪一副全不在意的样子,只道:“既然是有好消息,也要送些东西去贺一贺。她自然不及定贵嫔,你也帮我想一想,要送什么东西才好?”
姜子君盘腿坐在暖阁的木炕上,缓缓剥开桌上摆着的石榴,耐声道:“她可与顾临怡同住,我想着什么都好,只要是无碍那肚子里的孩子的东西才好。带过去的时候,别忘了让御医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查验一番!省着再有什么不当的,又往咱们的头上怪!在不然成了顾临怡的替罪羊,可冤不冤呢!”
云千雪从她剥下来的石榴里捻了即刻,似笑非笑的说道:“顾临怡可不会做什么,她得保住这个孩子!”
姜子君自然不知道顾临怡曾被端敏皇后灌了药,已经不能生育的事儿,奇道:“她能这样好心?”
云千雪也不多做解释,只道:“顾临怡如今没有孩子,卫承娴若是能生下一个皇子,她是正好捡个现成儿!”
姜子君细细一琢磨,忍不住笑盈盈道:“那我便真盼着卫承娴能生下一个皇子!这一位,你瞧着是个不吱声不吱气的,只怕发起狠来更难缠呢!”
卫菡萏是上元五年被皇帝抬举,册封为嫔妃在身边伺候的。除去在木兰行宫那会儿,实在是圣宠寥寥。如今竟也有了孩子,自是让旁人羡慕不已!
定贵嫔与卫承娴一同有孕,因着定贵嫔的出身与位份照比卫承娴都要高上许多,卫承娴自然不比定贵嫔这般众星捧月的。皇帝亲自去看过定贵嫔,可却一次都没去瞧过卫菡萏。
这后宫上下,似乎快把卫菡萏有孕这件事儿忘记了。唯独顾临怡难得肯上心,在各处都为卫菡萏仔细留心。
可偏巧卫菡萏这一胎无人问津,定贵嫔这一胎是处处的小心谨慎,却到底是出了差池。
☆、第70章 大意小产
九九重阳,这一日宫中家宴不似八月十五中秋那般隆重。宫里只请了些许皇亲贵胄入宫。天家团圆,共叙天伦,自然是其乐融融。
待宴会散去,霍延泓更是亲自送太后回颐宁宫。
恭送了皇帝与太后的仪驾,这一众穿金戴银,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宫妃也是乘兴而归。其中即便是心里有不痛快的,也不大敢在人前露出来。
云千雪饮的不少,脸上泛着薄薄的胭脂红,正被人扶着上轿辇往合欢殿回。她这边轿辇刚被抬起来,便是忽然听见一声尖叫。那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尤为刺耳。惊得云千雪的酒醉立时醒了一半儿。一个机灵,让人停了轿辇,问道:“怎么了?”她的仪驾还没有走远,这一声尖叫之后,便是跟着连声的惊呼。
跟着的宫人无从作答,皆是看向堆秀山的方向。云千雪立时从轿辇上下来,隐隐瞧见不远处,堆秀山的一面台阶上簇拥着莺莺燕燕的妃嫔。
因着位底的后妃都走在后面,几个高位的妃子已经上了轿辇各自离去。云千雪走的最慢,立时扶着李香薷的手走过去。
众人瞧着元妃去而复返,纷纷给她让出了一条路。云千雪这才看清楚,定贵嫔此刻摔倒在地上,正捂着肚子呻吟不止。旁人不敢轻易挪动,都是惊慌的失了分寸!
如今已是深秋,诸人身上都披着锦缎的披风。这堆秀山的下面宫灯少,黑压压的。云千雪却似乎清晰地看见定贵嫔身下鹅黄色的披风被血染成了深红色。她立时让身边的李香薷进前,又着人去抬仪轿、请御医往印月殿去。
陪在一旁的诸位妃嫔都被吓得花容失色,为首的梁嫔忍不住道:“嫔妾等人便先走了,不跟着添乱了!”
云千雪闻听这话,眼波从这一圈儿宫嫔面前荡过,极是冷冽幽沉的开口阻了众人,“谁也不许走。事发时跟在定贵嫔前后的嫔妃、宫人都随本宫去瑶华宫!”得了元妃的话,自然谁也不敢擅自回去。齐齐道了声是,便是分别各自乘上仪轿,跟着往瑶华宫去。
定贵嫔遽然从堆秀山上摔下来,这会儿已经疼的晕过去。云千雪不敢耽搁马虎,又打发人去请姜子君与霍延泓过去印月殿。
这一番折腾后,姜子君才走了一半,便是匆匆的折返回来。她一进门,在里面为定贵嫔查看的李香薷与御医等人也跟着纷纷出来。李香薷对着云千雪微微摇头,小声道:“娘娘,定贵嫔的孩子保不住了!”
又一个孩子没有了。
云千雪一听这话,心里冷不防的一颤。不免替定贵嫔伤心起来,她低缓的问李香薷道:“人怎么样?”
李香薷垂眸回道:“人是不碍的,只是身上还有些皮外伤,又摔伤了腰,得好好养一阵儿了。”
姜子君面上带着莫名的神情,眉心拧成了一团问道:“好端端的,这是出了什么事?”
云千雪咬着嘴唇,轻缓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缘故,定贵嫔从堆秀山上滚下来了,这会儿陪着的宫人、嬷嬷都在屋子里,我也还没来得及细问!如今德妃既然来了,便请做主查办吧!”
姜子君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与身边的黄槐道:“先叫今儿个跟着定贵嫔的宫人过来!”黄槐喏喏应下,不多时便叫来了跟在定贵嫔身边的陶姑姑、高云、紫罗等人。
这十数个低位的妃嫔此刻全都分立在两侧,大气儿也不敢出,全都屏息静气的等着德妃言语。
“你们怎么伺候的定贵嫔,好好的,怎么会从堆秀山上跌下来?”德妃神色肃穆,一双眼睛极是锐利的看着三人。
陶姑姑忙道:“奴婢当时在前面扶着娘娘,还没瞧清楚是怎么回事儿,贵嫔就从堆秀山上跌下去了!奴婢为着接住贵嫔娘娘,也跟着滚了下来。”陶姑姑此刻身上还沾着没拍干净的土灰,头上的髻子委实有些松散,灰头土脸的格外狼狈。
姜子君又问高云、紫罗两个道:“你们说!”
高云眼里的泪止不住的往下落,哭道:“奴婢生怕娘娘摔着,替娘娘在一旁拉着裙摆。”
定贵嫔生的高挑,平日里就是极爱穿长裙的。今日的宫宴,她穿了一条鹅黄缎织金暗花绣白玉兰曳地长裙,那裙摆极为宽大。却与她纤细高挑的身形相得益彰,雍容华贵。只不过那裙摆太长了,上下堆秀山自然不方便。
紫罗的脸色也是煞白煞白的,道:“那会儿娘娘的绢子落在御景殿里了,娘娘便是让奴婢去寻了。”
云千雪与姜子君两人听着这话不由对视一眼。堆秀山的台阶本来就窄,只能容得下两个人并排而行。陶姑姑在前面护着,高云又是定贵嫔从乌恒带过来的,都是极稳妥的人。
云千雪蹙眉细细的想着,忍不住回想起自己也曾经从堆秀山上被人推下来过,扬声问道:“当时是谁跟在定贵嫔是身后的?”
明间内的一众妃嫔此刻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半刻,沈青黛与罗贵人走出来。
罗贵人面色铁青,吓得怯怯,身子忍不住发抖,“是,是嫔妾两人搀扶着跟在堆秀山后面的。”
云千雪一见是沈青黛走了出来,便是忍不住将所有的疑心放在了沈青黛的身上,“你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