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使者在曼菲士的锐利的目光下站了一会儿之后有些撑不住了,抬眼求助般的去看伊姆霍德布宰相。
伊姆霍德布宰相站出来,“陛下,我国刚和努比亚诸邦缔结了盟约,相信努比亚使者是好意前来告诉我们他得到的神示,让我们听听他要说些什么吧。”
曼菲士这才开口,“那你说说看,是关于埃及的什么事。”
努比亚使者定定神,然后高声说道,“伟大的火神库施预示埃及将会出现一位神奇的王妃,她能使河水清澈,疾病消失,百姓安居富足,她将帮助埃及成为大陆上最富强的国家,我是特意代表努比亚来恭贺曼菲士陛下能得到这样一位王妃的。”
曼菲士挑挑眉毛,“那伟大的火神库施有提示这位王妃是谁吗?”
“火神的神谕里暗示这是一位金色的王妃。”
☆、酒宴上的对弈(下)
努比亚使者赖库斯所说的‘金色王妃’特征太过于明显,估计这时候就是去问底比斯王宫里豢养的狮子和鳄鱼都能知道他指的是谁。
大厅里顿时响起一片嗡嗡声。
纳克多将军瞪向伊姆霍德布宰相,心想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知道爱西丝陛下在埃及的神殿中很有威望,竟然就去指使外族人来干这种事!
有了努比亚使者的这一番表演,曼菲士王抛弃姐姐而娶凯罗尔就成了遵循神意的行为,非但不会受到大家的谴责,而且就算有大臣为了埃及国内的稳定而反对都不行了!
爱西丝也在瞪伊姆霍德布宰相,心想这个老狐狸,狡猾之极!
本来在曼菲士的婚事这个问题上,她是占有绝对优势的,既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不和弟弟结婚,还能得到大多人的同情和理解,毕竟她是被抛弃的一方,除了面子上不好看之外,其它没有任何损伤。
现在麻烦了,被伊姆霍德布宰相来了这么一手,她立刻化主动为被动,凯罗尔成了神所认定的能够‘帮助埃及成为大陆上最富强国家的金色王妃’,曼菲士娶凯罗尔势在必行。
反而她这个之前想霸占埃及王妃位置的王姐,差点就要成了耽误了埃及国运的人,幸亏法老英明,提前取消了和她的婚约。
伊姆霍德布宰相为了凯罗尔真是煞费苦心,要不是很清楚地知道凯罗尔的底细,爱西丝几乎都要怀疑她是伊姆霍德布宰相的私生女儿了。
伊姆霍德布宰相击掌提醒大厅里的人们安静,“这真是太好了,感谢你,赖库斯,把这样令人振奋的神谕带给我们,埃及将拥有一位‘金色王妃’,她能给埃及带来幸运!”
努比亚使者赖库斯对着曼菲士一躬身,“这是我的荣幸!我相信这是火神库施在指点我们一定要和埃及永远友好下去!”
伊姆霍德布宰相微笑,“王,看来凯罗尔必然要成为埃及王妃,恭喜您,得到了这样一位能带给埃及人民巨大帮助的王妃!”又对凯罗尔说道,“也恭喜您,美丽的凯罗尔小姐,您将成为尊贵的埃及法老的妃子!”
不知为什么,爱西丝的心口好像忽然被针扎了一下,有尖锐的刺痛传来。紧跟着脑海中闪过一副画面:曼菲士拥着凯罗尔站在众人面前,伊姆霍德布宰相,乌纳斯,西奴耶,还有很多凯罗尔的侍女和护卫都围在他们身边,脸上露出欣喜的神采。
爱西丝抬手捂住胸口,有些惊慌,心想我这是怎么了。
凯罗尔红了脸,“我……谢谢你,伊姆霍德布宰相,可是,我……曼菲士,我有些紧张,真没想到,你会为了我做这些……”她当然明白努比亚使者不可能得到什么‘金色王妃’的神谕,以她的历史知识,也很容易猜到这不过是当权者安排的一出戏,安排的一出能让她更加顺理成章成为王妃的戏。
凯罗尔没想到曼菲士会为了她这么做,感动得蓝眼睛里闪烁着点点光芒。
随着凯罗尔羞涩的声音越来越低,爱西丝觉得心口扎着的尖针已经变成了利刃,有滴滴滚烫的鲜血沿着利刃的刀口流下,脑海中的画面却越来越清晰:
她看到在那画面里曼菲士低头吻了吻一脸幸福的凯罗尔,然后高举起了手中的权杖,用一种庄严又傲慢的神气开口宣布着什么……她努力而又惶恐地去听,好像即将听到的是神对她命运的宣判……
伊姆霍德布宰相对着凯罗尔晕红的小脸露出真诚笑意,温和说道,“凯罗尔小姐,不必紧张,这是神意,是命中注定的!”转向曼菲士,“曼菲士陛下,也许今天就定下您和凯罗尔小姐的婚事会是个不错的选择。埃及需要一位王妃,埃及更需要一位能给她的子民带来幸运和富足的王妃!”
曼菲士又恢复了他一贯的高傲漠然神情,“好,既然是这样,那就宣布吧,我会在尼罗河大祭司之后娶凯罗尔做埃及王妃!”
曼菲士的话音一落,爱西丝就觉得心口的利刃猛然向上一挑,仿佛一颗心豁然被剖成了两半,撕心裂肺的疼痛传遍全身,她在几乎让人窒息的痛苦中听到脑海中场景里的曼菲士在向所有人宣布,“我将娶凯罗尔做我的王妃!”
握紧了拳头,爱西丝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因为眼前的一幕而又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情,原来那一世当曼菲士宣布要娶凯罗尔的时候,她是这样的痛苦!以至于再次想起来的时候,心中的苦痛依然强烈到几乎让她瞬间崩溃!
爱西丝强撑着站起来,低声对亚莉说,“我有些头晕,去王宫的花园里走走,你们留在这里,不要跟过来!”
“陛下,您没事吧?”亚莉满怀担忧地低声问。
爱西丝摇摇头,为了让自己不要当众失态,双手捏得紧紧的,指甲已经扎破了掌心,在身后一片对法老婚事此起彼伏的恭贺声中快步离开。
在确定已经离开众人视线之后爱西丝迈开步跑起来,穿过路两旁的阿努比斯雕像,沿着黑黝黝的长廊,爱西丝一口气跑到了王宫深处的睡莲池边上,站在池旁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美丽娇艳的睡莲只有在清晨才会向人们展示它的清丽风情,而在夜晚都变得瑟缩起来,对着一片黑黝黝的莲叶影子,遥远的记忆仿佛开闸的洪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
爱西丝孤独地抱紧胳膊,在忍耐着从前那种几乎要撕裂了她的痛苦情绪同时,想起了那时自己在遭受了巨大打击后的疯狂行为,疯狂到无可救药!
她嫁给了明显居心叵测的巴比伦拉格修王;
她派人暗杀凯罗尔;
她鼓动比泰多国向埃及出兵;
她甚至彻底背叛了埃及,和巴比伦拉格修王一起带兵攻打底比斯……
她为此付出了所有,失去了在埃及的一切,曼菲士顺理成章的从她手里收回了下埃及。
而没有富庶的下埃及,她这个王妃在巴比伦什么都不是,背叛了祖国的她也得不到任何人的尊重,除了惊人的美貌还能引起拉格修王的一点兴趣之外就再没有其它了。
在巴比伦的生活是凄惨落魄的,开始时心里一直是恨,后来,她变得逐渐麻木,不再去恨任何人,也不再爱任何人,唯一留下的情感是对故乡的深深思念,美丽富饶的埃及是根和源,爱西丝想自己只能属于埃及,她一定要回去!!
是了,这也是她对凯罗尔莫名厌恶的原因。就算用很现代文明的眼光去看,凯罗尔与先和自己有婚约的曼菲士结合,也算是第三者插足,是不道德的——虽然是霸道的曼菲士主动追求她,她好像是因为躲不开才坠入情网。
“王姐!你一个人站在这儿干什么?”
爱西丝从回忆中被惊醒,十分惊讶地回过头,“曼菲士,你不在大厅接受大家的祝贺跟着我出来干什么?”
曼菲士从长廊尽头的阴影中走出来,“你在哭?你怎么了?我娶凯罗尔你真的这么伤心。”
“不,和你娶凯罗尔没关系,”爱西丝直觉地反驳,摸摸脸颊,柔嫩细腻的脸上全是湿漉漉的泪水,“我这是……我是生病了,身体不舒服。”
学术一点说,她现在大概可以算是处于失忆症的恢复期,还是个很痛苦的恢复期,说生病也不算错。
“生病?”曼菲士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没有表情,只牢牢地看着她的脸,“那我送你回寝殿休息。”
“谢谢,曼菲士,不过你还是回大厅去吧,那里应该更需要你,让我的侍女们过来就行了。”爱西丝还处在痛楚回忆的余韵里,说话都有些柔软无力。
不过她的心里是轻松的,恢复期的痛苦就像是黎明前的黑暗,坚持过去之后就将是一个橘色迷人的清晨——爱西丝现在对金色这个词几乎要有些过敏,能不用就尽量不用,连金色的早晨也不愿说。
曼菲士不置可否的挑挑眉毛,“好吧,我会让你的侍女亚莉来这里找你。”转身要走,忽听爱西丝在身后叫他,“曼菲士!”
曼菲士停下脚步,“怎么?”
爱西丝对他眨眨眼,湿漉漉的眼睛里显出一丝狡黠的光芒,“请转告伊姆霍德布宰相,我对他今晚指导的这场戏很欣赏,努比亚使者和他的表演都十分精彩,不过希望他还记得埃及的人民更信奉俄赛里斯神,而我除了是下埃及女王之外还是神殿大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