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兹密深吸一口气,松手放开了她,痛苦问道,“爱西丝,到底为什么?”
“我没有让罗布来告诉你我要和你分开,相反,我让他带来一封信,告诉你我们就快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了,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请先想想我们的孩子!萨瓦卡只顶了一个虚名,为的是防止埃及国内的那些大臣们借题发挥。你要明白,我必须给诺菲斯一个最好最安稳的成长环境。”爱西丝苦笑了。“可是结果却让我失望到几乎痛快的地步,你,伊兹密陛下,我的爱人,你先是扣押我的信使罗布,然后又扣押了我派起帮助你的萨瓦卡和他的属下!他是一个对我绝对忠诚的属下,到现在都还下落不明!而你继承王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兵叙利亚!伊兹密陛下,你问我为什么,其实我也一直想要当面问问你到底为什么?关于米达文公主的死我不想推卸责任,但我当时真的没有想要她的命,她也不是我杀的!你可以为此怪我,但是你竟然为此狠心到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吗?彻底的不闻不问!诺菲斯他并没有错,你难道一点不想看看他长什么样?不想亲手抱抱他?不担心他没有了父亲会不开心?”
伊兹密脸上混着着生气和痛苦的神情消失了,愣了一会儿后忽然抬手轻轻在爱西丝的脸上擦了一下。
爱西丝觉得自己的脸上湿漉漉的,却没有心情去管,知道话说到这里就可以了,事情已经很清楚,是有人不愿看到埃及和比泰多和睦,所以买通罗布挑拨了自己和伊兹密之间的关系,就这么简单!而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和伊兹密两人却硬是误会了整整两年!
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抱怨诉苦,而是要解决眼前一触即发的大战和查清楚罗布身后的主使人是谁。
可是不受控一样,她听见自己继续说,“我原以为我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你一定会和我一样高兴,可是我只等来了比泰多大军的频繁犯境,我甚至没有时间一直陪在诺菲斯的身边照顾他。”
伊兹密不说话,主要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心里怨念深沉的结忽然解开了却让他觉得有些茫然。
从身边拿出一块绣着精致边角纹理的细密亚麻布给爱西丝擦擦脸,再擦擦自己刚才在她柔嫩脸颊上蹭湿了的手。
伊兹密很仔细的收起了这块布,准备回去珍藏起来,他的珍藏里还有一个样式粗犷的牛皮酒囊和一件针脚粗到可以数得出来的亚述长袍。
他在爱西丝这里吃过最贵的麦饼,喝过最贵的羊肉汤,穿过最贵的粗布衣服,他想现在他又得到了最珍贵的眼泪……
爱西丝控制住自己,缓缓坐到毯子上。
自从诺菲斯出生后她就在极力控制自己,为爱疯狂的事情做过一次就够了,理智才是她最需要的东西。
爱情在有的时候就去享受,无可挽回的时候也要学会放弃,生命的意义不仅仅只是维系在一个男人的身上,身为埃及女王,还有那么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爱西丝,让我抱抱他行吗?”
伊兹密也坐到她的身旁,试探着向诺菲斯伸出手。
“当然。”
爱西丝把蹭在她怀里撒娇的诺菲斯递过去。
诺菲斯显然还在记恨刚才被这个陌生人吓了一跳,忽然伸出小肉手给了伊兹密重重一巴掌。
伊兹密轻轻‘哎呦’一声,不过还是不放手,把诺菲斯抱了过去,软而娇嫩的小身躯趴在身上时,他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异样的暖流瞬间流淌遍了全身。
“小家伙,你怎么这么凶!”伊兹密轻笑。
“嗯,他很厉害的,谁惹了他就要打回去。不过他不记仇,打完就开心了。”爱西丝听出伊兹密的声音有些不稳。
诺菲斯果然和她母亲说的一样,一巴掌拍过去,并且成功拍上之后就高兴了,小手揉着伊兹密的脸,“曼……舅舅……”
“他叫我什么?”伊兹密诧异。
“没什么,过段时间就好了,他现在管所有的年轻男人都叫曼……舅舅…”爱西丝十分怜惜地摸摸诺菲斯的头。
“这?他是这样叫曼菲士陛下?”
爱西丝点点头。
伊兹密立刻面对了诺菲斯,“乖,叫父王。”
诺菲斯眨巴着大眼睛不明白。
“叫父王。”伊兹密继续努力。
小家伙说话有些漏气,“父…噗…”地吹了两下就不理他了。
“这可不行。”
爱西丝觉得这种行为很幼稚,伸手接过诺菲斯,“你让人把我的侍女叫来,他该睡觉了。”
伊兹密站起来去帐篷门口传话,爱西丝听到他还吩咐人准备一座大些的帐篷,于是也抱着诺菲斯站起来,这里什么都没有确实不适合诺菲斯休息。
“爱西丝!”走过伊兹密身边时胳膊被轻轻拉住,“我有话和你说。”
爱西丝深深看他一眼,“我也有话要和你说,”加重了语气,“伊兹密陛下!”
伊兹密在听到这个疏远又客气的称谓时脸色一黯。
爱西丝当作没有看见,“等我一会儿,诺菲斯睡着后我们再说。”
☆、争夺叙利亚之战(四)
“诺菲斯,宝贝,来,叫一声父王,叫了这盘浇着香甜蜜汁的无花果就给你吃好不好?”伊兹密单膝跪在毯子上,手里托着一盘香甜的水果逗诺菲斯叫他。
可惜诺菲斯刚吃饱,对水果不感兴趣,随意看了两眼后就一转身,用小屁股对着他,扭呀扭地爬到毯子的另一头玩去了。
伊兹密放下水果,又从腰间解下一把造型别致的短剑,“这个呢?宝贝,这个你喜欢吗?”
短剑是赫梯的巧手工匠精工细制,剑柄和皮套上都镶嵌了绿松石和玛瑙珠,排列成精美细致的图案,炫丽华贵,诺菲斯扭过头来看一眼,这回终于感兴趣了,咯咯笑着又再爬了回来。
爬到近前就被伊兹密一把抱起来,“乖宝贝,叫一声父王,叫过后就给你玩。”
爱西丝走进来,“不要给他玩剑,危险!”
“没事,”伊兹密抬头笑笑,“我只准备给他玩剑鞘。”说着把剑鞘摘下来递给诺菲斯,自己站起身走到爱西丝旁边,“你刚才去哪里了?”
爱西丝扬眉,“我走到哪里都有你的士兵跟着,你会不知道我去哪儿了?”
“哦,我亲爱的陛下,你那是什么口气!”伊兹密做委屈状,“我派兵跟着你是保护你的安全,要知道,现在我最不敢冒犯的人就是你了。”
“彼此彼此,伊兹密陛下这么厉害,”爱西丝原样奉还,“我现在最不敢招惹的人也是你。”
“我哪里比得上爱西丝陛下,骄傲到都不肯为了自己的孩子多派几批使者去劝劝你孩子的父亲,你哪怕再多派一次人来呢,小诺菲斯就不会这么大了连父王都不会叫。”伊兹密说得有点怨气。
爱西丝马上还击,“是,我是骄傲到不屑于用再三解释恳求的方法去挽回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看看伊兹密的脸色不情愿的又加上一句,“当然,最后证明你是被误会了。”口气紧跟着一转,“但我也不至于像伊兹密陛下一样,一个不顺心,立刻就大军压境!”瞪他一眼,“这次更厉害了,竟然潜入埃及境内劫人,你是强盗么!看你平时文雅和气,其实都是装出来的假象,你本质上比曼菲士还粗暴,一点事情就要诉诸武力!野蛮的男人!”
伊兹密被她说得气死了,“一点事情!爱西丝陛下,你说这是一点事情!”
“反正不用立刻就派兵打仗这么严重吧,下埃及这两年的财力全都被你消耗在了叙利亚!”爱西丝提起这个比他还生气!
两个人互不相让地瞪了一会儿,才发觉不对,各自有些别扭,转开脸看向别处。
过一会儿伊兹密先轻轻笑出来,“有意思,我怎么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会忍不住要和你较劲,其实现在争这个也没用了。”
爱西丝也觉得有意思,她和伊兹密在一起好像嘴上的官司就没停过,哪一天不争辩较劲了反而奇怪。
伊兹密和她有同感,不过说得更加婉转温柔,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情意,“爱西丝陛下,我发现和你在一起,连吵架都是最有趣的。”
“所以我们经常吵。”爱西丝微笑了,“也不能算吵,我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没风度,应该说是不停的在为各种事争论和较劲。”
伊兹密趁机抬手轻轻在她脸上拧了一下,“是,我的女王陛下,您是我见过的最高贵的女人,没有人能比得上你。”慢慢靠近,在爱西丝的耳畔说道,“其实,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干什么我都会觉得很开心,还记得我们在亚述草原躲避追兵袭击时一起住在娅姆大婶家的那几天吗?”
“记得。”爱西丝的思绪随着耳边的低语飘到了那片宽广壮阔的草原上,那里有蔽旧但温馨的小屋,有热心的胖大婶娅姆,有活泼的小男孩米萨,有美丽的落日余晖,还有每天愁眉苦脸吃着最昂贵麦饼的英俊比泰多王子。
“我很怀念那段日子。”伊兹密的声音很悠远。
爱西丝转开头,不让伊兹密看到自己脸上柔和思念的表情,只轻轻在心里回答: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