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死死的盯着顾九,颤声问道:“他是谁?”
冷风吹过,初冬的杏园萧条,比不上心中落寞。
“洛浮生,你听好了。”少女清澈的目染上坚毅,她凝着那个冷凌俊逸的男子,“嫁郎当嫁‘靳南衣’——”
这一刻,她心中念着的是:阴寡月。
靳南衣——
这三个字在洛浮生脑海里盘旋着,他想他是真的感了风寒,不然心为何会痛?他不过是想待她好罢了,还不至于陷得那么深,不至于……
他大手捂住自己的脑袋,只听得少女朝着身后的众人说道:“我们回去吧。”
“好,九儿。”那少年朝她温柔的笑。
他顿觉得他站在这里,显得如此多余,自己昨夜所为又是如此荒唐。
“怎么能这么算了?”慕华胥皱着眉头说道,“我要抓这小子去官府!”
寡月伸手握住慕华胥的手,拉着他一并走了。
日后狭路相逢,便是真刀真枪,此刻他们也算是强闯民宅,再者洛府毕竟是官。
“真这么算了?”慕华胥愤愤道。
“走吧……”寡月低喃了一身,苍白的手紧捂着胸膛。
“寡……!”顾九伸手去扶他。
寡月却是笑道:“我没事,我们快走吧……”
当杏园人去楼空,洛浮生“腾”的一声倒下。
“少,少爷……”那老奴似是连滚带爬的上去,苍老的手抚上洛浮生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唬得他心中怔忡。
“快,快去传大夫,少爷……”
卫箕驾着梅花车行在华胥楼守卫的后面。慕华胥很是识相的给他二人相处的空间。
车内。
寡月斜靠在顾九的肩头,她的手抚摸着他惨白的脸,刚服了药,而他还是这么一副冷汗淋漓的样子。
“九……九儿,你吃了饭没有……车上的柜子里还有喜饼……我去给你拿……咳咳咳……”
“够了!”顾九吼了他一句,她鼻尖酸涩,他都这个样子了,为什么还要想着她?
“那,便不吃了……回去再吃饭吧……”寡月笑了笑,意识到这是顾九第一次说这么重的话。
少年吃力的睁着凤眸,他的手滑落在顾九伤痕累累的手腕处,他用尽力气握住她的,气若游丝的说道:“九儿……以后出门我都陪着你,可好……”
“噗——”
血染绘着寒梅的车内壁,苍劲深枝上的梅朵瞬间增出许多,一簇一簇,乱了人的眼。
“寡月——”
顾九撕心裂肺的唤了一句,昏睡过去。
等顾九再次醒来的时候,在一处竹屋里,屋内焚着香,她睁开眼眸看到的便是一个大大的“佛”字。
“睡得可好?”一个僧人端着药盘放在一旁的书案上,笑着同她说道。
“是你。”顾九凝着那人片刻后说道,是南衣死的那日来梅花庐的僧人。
“施主正是贫僧。”那僧人笑道。
“对了,寡月呢?”顾九猛然问道,脑海里又忆起那血染寒梅的一幕。
“寡月?施主可是问那个同靳公子长得一样的公子?”
“正是,就是他,他怎么样了?”顾九忙问道,边问边去扒拉床下的布鞋。
那僧人只是摇摇头。
“怎么样了?”顾九心下一紧,似就要抓着这僧人在这佛门之地行不敬之举。
那僧人依旧摇头。
等顾九真急了他才道:“那位施主还没有醒来。”
“什么?我要去见他!”顾九慌了神,就要往门外跑。
“施主,且慢。”僧人拦下她。
“他已无大碍,只是还不能醒来。若是……”那僧人摸了摸下巴。
“若是什么?”顾九心里真真是急死了。
“姑娘可知万安寺里的菩提树能产菩提子,若是收集了一夜掉落的菩提子,连着七日,取子制成香囊数个,便可‘凝魂’。”
僧人笑道。
“菩提子是么?我马上去!你等着我全都收集来。”
顾九一路疯跑出去,才发现现在是深夜,也不知是几更钟,香火鼎盛人来人往的万安寺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顾九跑到菩提树下,想也没想便开始围绕着菩提树捡着菩提子。
捡了一把后,突然她的视线里出现一只白皙的手,起初她怔了一下,后来颇有些恼意,是谁要和她抢菩提子?
她抬眼就对上那双沉郁温润的凤眸——
067、情浓,璃王南下
少年也唬住了,兜在怀里的菩提子散落了许多,滴滴落落地打落在他白皙的赤脚上,没有痛意。
“寡月……”顾九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就怕一切只是梦境又或幻觉。方才那个僧人不是说他还昏迷着吗。
“你……”他动了动薄唇,溢出一个字便再无下句。他的身旁还放着一个很大的竹篓,里面装了小半篓的菩提子,看得出已拾了很长一段时间。
良久,顾九深吸一口气,控制住紧张和惶恐,屏住呼吸慢慢地朝他伸出手去。
终于,她冰凉的手触碰到他同样冰冷的脸。
不是幻觉,不是梦境,一切都在。
她的手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悬着,指尖触及他的脸,她能听到他逐渐变得急促的呼吸。
直到——她的目光落在那双雪白赤足上,上面还沾着些许泥浆。
他感受到她的注视,灼热的目光落在他如玉的赤足上,突然他想勾住她腰,将她搂进自己的怀中,将她的小脸压向自己的胸膛,这样的他,这样狼狈的他,他不想让她看到……
可是他不舍得丢开他手中收集了许久的菩提子,他害怕下一刻她便化作一缕烟离他远去。他不信人鬼,不信神佛,却信了凡羽大师的大弟子的话,她昏睡不醒,他便信了……
“你不冷吗?”她沙哑的开口道,“呆瓜……”
寡月怔住了,伸手握住她冰冰凉凉的手,只有握住,他方能真切的感受到她的存在,才知道这种种并不是南柯一梦。
他曾以为,喜欢一个人不是看他是否情难自已,而是看他是否甘愿为了那人忍耐。
喜欢不是忍耐,而是紧紧的抓住——
他不再在乎指尖指缝中的泥浆,紧紧的握住少女的手。
顾九一抖,手中的菩提子散落了一地。
“不冷……”他答道,唇角勾起,“原是大师兄骗我的……”
“大师兄?”
“就是你醒来见到的那个僧人。”他笑道。
原来,竟是他比她先醒的,那么她究竟是昏睡了多久,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
顾九凝着他月光下苍白的脸,忙要拉着他起身,带他回房,他冻得不轻吧,也不知来这里多久了。
“等等。”那人笑道,松了手,拾起顾九方才散落一地的菩提子,这也是她辛辛苦苦捡的吧。
到底是他二人都太投入了,拾了半晌也没发现对方。
顾九见状忙去拿一旁的竹篮,泛黄的菩提子一粒粒的落进篮子里。
“倒是那面善的大师兄,骗了我二人,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他真真是……哎!”顾九无奈摇头叹了一句。
“九儿,他不是故意的……”那人麋鹿般温柔的眸子盯着顾九,似是不想她气恼。
可是她真真没有气恼,她红了脸,低头道:“你看着路!”
末了,她又复添了一句:“哪有人出来不穿鞋子的……”
寡月身形一滞,过了许久不答话,他亥时醒来便记起今日的菩提子还未拾满一篓,便是想也没有想直奔菩提树下,竟然忘记了穿鞋……
回到禅房里,顾九便端着一盆热水过来。
她将水放在床榻前搁鞋子用的矮榻上,将布鞋移动的远些,便朝烛光下捡着菩提子的阴寡月唤了声:
“过来。”
少年停下手中的活计,有些懵懂的望着顾九,方看到床榻前的水盆时便懂了。
顾九无奈再度叹道:“你不过来,我便端过去了,可你脚下是毛毯,若是打湿了,我怕那怪脾气的大师兄整我。”
寡月笑了笑,站起身,觉得脚有些麻,僵硬的迈动步子,又用手将肩上披着的快要滑落的长褙子提了提。
他颇不自在的坐在床榻前,没等顾九走开,便是久久不褪鞋子。
“怎么了?”见他久不动顾九蹙眉问道。
他的脸臊红起来,就像小时候被殷叔第一天引去私塾时,他红着脸躲在殷叔的身后,清澈的大眼打量着陌生的人和事。
他心中悸动,也不知在紧张什么,沙哑的开口道:“九儿能否回避一下……。”
顾九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道:“不就是生了双姑娘家的玉足吗,有什么好臊的……”
她话音刚落,寡月的脸顿时爆红,有些无地自容的尴尬。
他手捂着唇猛咳了起来,他承认,他不是故意要‘装病’的,只是他已不知如何自处。
顾九伸手去拍他的被,又意识道自己说错话了,说得太夸张了,他足生的好看,又不娇小,她怎能将他的脚和姑娘家的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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