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确是没那个心思,不过眼下……”他的眸光倏忽一沉。已经有人来说明公主的心思,他这条驸马路已经被堵上了,娶谁不都是一样?“眼下我想娶她了。”
“什么?”
云雅不敢置信的目光让仲宁的眼底生出无限趣味,“我看她也怪可怜的,摊上这么一个爹,与其以后跟着人饿肚子饿死,还不如跟着我,起码锦衣玉食,只要伺候得好,要什么有什么。”
她才不稀罕他的饭、他的衣,凭她的双手,别说是自己,就是娘、熙斐、云萱,还有弯弯、孙嬷嬷,她都能养活。“我告诉过你,小姐不想嫁你,她只想与我在一起。”
“真的么?”仲宁走近她一步,“我看她这是没见过我才会想与你在一起,要是她见了我,管保回头就会忘了你。”
好一个大言不惭的浪荡子弟!云雅对眼前人益发厌恶,“小姐她要的是一颗真心,你给不起。”
“你怎么知道我给不起?”仲宁又靠近了一步。
云雅惊觉想躲,背后已是冰凉的石壁,“你做什么?让开些!”
仲宁伸出手,阻住她的退路,“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怎么会认识燕家大小姐的?”
“我……我干什么要告诉你?”云雅感到他的压迫,往事又一齐浮上心头。他是头狼,是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她该小心的,“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听不听在你。让开些,我要走了!”
仲宁松开手,“要让我听你的话,只有一个办法。”
云雅的手已经触到了门边,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滞了手缓缓回头,“怎么说?”
仲宁坐下,高声叫来了伙计。云雅让开在一边,怔怔地看着一壶美酒与一只酒杯被人送了进来。“你有没有温过酒?”
云雅点头。
仲宁一勾唇角,“你用的一定是最下等的方法,火烧水温。”
“不用水火还能用什么?”
仲宁倒了一杯,看着那清透的酒液,“美人温酒,用檀香小口含上片刻再送入口中,那滋味……”他将酒杯向前一送,笑对云雅道,“燕大小姐,想不想为我温一杯酒?”
脸上的三分笑意,眼底的好奇与试探,这不像是她所认识的唐仲宁,她所认识的唐仲宁虽然有着一张近乎完美的脸庞,却永远是傲慢的,甚至狰狞的。从前他对着云嫣时从来不会笑,只有冷冰冰的命令与高高在上的藐视。
“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男人和女人我总分得出,再回头想想你说的话,我自然知道你是谁,想要干什么。”看她神色变幻,仲宁还以为她在挣扎着要不要过来替他温酒,因一叩桌案,微扬下颚道,“燕大小姐,这可是你惟一的机会。”
又是这样的威胁,看来他对人也只会用这招。云雅才刚的惊惶与畏惧突然一下消失无踪,他还是他,可她,早已不是那个为求苟安而任人摆布欺凌的燕云雅了。她扬起下颚,几步走到桌前端起了酒杯。
仲宁唇角更弯,眼光毫不掩饰地落在她娇润的唇瓣上。云雅居高临下睨着他,一口含住酒液后微微倾身,“噗”地一下,仲宁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脸上已经是滴滴答答,连眼也睁不开。云雅放下酒杯扭头就走,“我不会嫁给你,你别想羞辱我!”
房门开合,仲宁取出帕子慢慢抹了脸。看来燕继棠这个老赌鬼又在扯谎,说什么温文大度,娴淑有礼,全是骗人!不过……他瞪着那只酒杯,忽然又是一笑。真是有趣呢,这样的女子,比公主更能激起他的征服之欲!
云雅急匆匆赶回家,窦弯儿正在门口探头探脑,看她回来,念一声佛迎出来道:“小姐,你终于回来了!”云雅急忙进屋掩上门,“怎么,有谁找过我?”“才刚二小姐来过,听说你睡着就要我去她房里描花样,我怕我走了后又有人来,所以推说着有事不肯去。二小姐就说我拿大,说什么别以为我能跟着小姐去侯府过好日子,人家肯不肯娶是一回事,能不能去又是另一回事呢。”
云雅看着窦弯儿委屈的小脸,眉头蹙紧,“别理她!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永远不分开。”“真的么,小姐?”窦弯儿重又高兴起来,像个孩子似的手舞足蹈。云雅看她欢喜,心头也有暖意流动,“真的。”
窦弯儿眉眼更弯,突然,她一拍脑门,急急问道:“我又只顾着自己高兴了。小姐,你让唐公子讨厌你了么?”提到这件事,云雅的笑意一下隐去,“没有。”窦弯儿扁了扁嘴,嘴角耷拉了下来,“我看唐公子是个讲理的人啊,怎么偏偏让人这么讨厌?”
提起这个,云雅不由嗔了她一眼,“你看错人了,那个看上去讲理的人不是他。”“啊?”窦弯儿掩口,却掩不住自己的惊讶,“那个人不是唐公子么?我看他从大门口出来,一看就同人不一样,很好看,很……”她红了红脸,吃吃道,“很讲理的样子。”云雅摇了摇头,脱下帽子,泻下自己的一头青丝。那样的人,的确是不同的,难怪窦弯儿会错认,只可惜……
恍恍然又回到了云嫣初嫁入侯府的日子,自己也是那样惊诧地看见了那人的身影。彼时唐仲宁的妹妹唐语娆正同云嫣一起从侯夫人的房里出来,见了那人身影,同她一样微微一愕,随即展露出如花笑颜,“王爷……来了。”她正坐在云嫣伞上享受着春日的濛濛细雨,听见这样一声,立时滑下了伞面。
云嫣虽然不会像她那样惊讶,但也带着好奇之色,“他是王爷?”“是啊。”语娆收不回目光,痴痴地望着那人已远去的背影,“当今皇上的九皇弟,唯一曾经带过兵上过战阵的皇子,先帝在世时就已被封为了谨王,你怎么会不认……”她忽然顿口,显然想起燕家日渐衰败的家运,“你不认识也难怪。他之前带兵去平阳剿匪,上个月的月半才刚回宫向皇上交了兵符。”
上个月月半?明明在月头上她已见过他了啊。初十是娘的寿辰,初八她去街上做的买卖,而那人的形貌,她一定不会认错。她狐疑地望着背影消失的方向,良久,才听见语娆掩不住的恋慕之声,“……战甲骁勇善战,拿起笔来文采风流,先帝很是看重,那时候都说继位的该是他呢。”
该是他,是他……
“小姐,小姐,唐公子这边没成,我们该怎么办呢?”窦弯儿迭声呼唤替代了语娆的娇柔之声。云雅回过神,望住镜中的自己,镜中的自己也在回望着她,散着发、白着脸、眉宇中全是愁绪。怎么办?怎么办?也许只有这一个机会,一个办法!镜中的云雅隐去了愁绪,春水样的眸中显出几分果决,“弯弯,拿笔墨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9章 侧室
第二天一早,燕继棠从二房里出来,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这几天赌运亨通,靠着那五百两银子,他已小赚了一笔,今天再去试试手气,说不定还能大发!他抬脚正想走,二夫人从房内款款出来,“老爷。”继棠回眸。二夫人今天是一身柳初新的薄纱裙,衬着她那保养得宜的身段,越发显得窈窕动人,只是……他皱了皱眉眼光定在乌发边上的红玛瑙佛手拈花钗上,“怎么戴这一支?”
二夫人垂下眼睫,显出一个委屈的影来,“就这一支算是新的了。”
“同这一身一点也不配。等着,我去给你拣一支透水绿的。”
二夫人暗暗得意,脸上神情却是欣喜,“真的么,老爷?”
继棠最爱听她这娇柔嗲糯的一声,再加上她柔软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白嫩的小手抵着自己的胸口,浑身的骨头已酥了大半,“我哪回骗过你?”
二夫人笑得柔媚多姿,整个人软倒在他怀里。三夫人恰这时出来倒水,见了此情此景,简直比吞了一只苍蝇还要难受。二夫人撇眼见她手拿铜盆木立在那儿,娇笑一声推开继棠道:“老爷,有人看着呢。”继棠正爱她,大手往下掐了她一把,“你还怕人看么?”二夫人惊呼一声,一扭水蛇腰直起身道:“老爷不怕,我可怕呢。过会儿三妹妹就要摆脸子给我看了。”“她敢!”继棠斜睨了一眼三夫人,“这家里谁同你摆脸子就是同我摆脸子,你尽管将这话传出去,看谁还敢给你脸色看。”
三夫人捧着的铜盆不断晃动,连带着里面的水都溅了出来。真是只狐狸精!家里都快没饭吃了,还在那儿乔张致作的要这要那。这老爷也是个糊涂的,有了钱就赌,赢了少许就填在这狐狸精身上,到时候一家子饿肚子单看她一人穿得山青水绿,有什么好呢?她垂眸掩去眼底憎恶,向这两人欠身施了个礼后就要走时,孙嬷嬷瘸着条腿,一拐一拐地进来道:“老爷,二夫人,三夫人,唐家那人又来了。”
继棠眼前一亮,“这时候过来,看来婚事有望了。”
二夫人侧首看他神情,边为他整衣边小声道:“老爷,这唐家怕是回心转意了。”
“嗯。”
“他们这一拖,可闹得满城皆知,你可别轻饶了他们。”
“当然。”继棠捏了捏她的下颌,“敢怠慢我燕继棠,准叫他们后悔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