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北戎骑兵就地扎营休息,山崖上的人不可能下来,只能有时向那些干活的北戎士兵放些冷箭,射倒几个靠近了山崖的人,弄得北戎兵士们都尽量远离他们所在的山崖。贺多让人寻找上崖的道路,想清除那些在崖上的南人,可是山路被毁了,坡陡岩直,对方箭术精准,往上攻打的兵士根本无法靠近,百分百的伤亡。攻了两三次,夜幕降临,谷口开通了,贺多就让人先不用攻了。他派探马前行探索谷中的情形和谷外的路途。要等探马回来,看看这些人有没有后援。
一夜无话,早上回来的探马说,山谷中没有埋伏,也没有太多树木,无法火攻。谷外百十里都没有人,就如向导所说,地势趋于平坦,便于马匹奔跑。
知道这些人是孤军作战,贺多又让人攻击了下谷口的山崖,同样被弩**箭射退了,他就不想继续攻打了——当务之急,是要出山区!到平原,他的骑兵就无可阻挡,能快速到达京城。这些南人的诡计就是让他在这里多耽误时间!好让内地纠结起军事力量来阻截他。他现在在这里多一天都不值!他决定不与这些人纠缠了,他们除了射些冷箭,又能干什么呢?!
贺多命令大军拔营,骑兵上马,列队进谷,只留了一小队人在崖下与崖上的人对峙。
张允铮让人从山崖上往崖下零零星星地射箭,看样子是想阻止大军的前进。可是与十几万大军相比,他们的箭矢都比不上杯水车薪,顶多是九牛一毛。崖下北戎的兵士也对着崖上射箭,但地势上吃了亏,不能完全压制住南人。贺多命军队人马尽量避开那边山崖,迅速冲入谷中,避免伤亡。
山谷出口处的石壁上,逍遥公守在炸药的火线边,手握着几根粗粗的已经点燃的香。他已经看见北戎的先头部队向这边接近了,又扭着脖子看北边,嘴里骂着:“小混蛋,怎么还没有信号?这些人都要出谷了!我最烦闻这燃香的味儿,鼻子都堵了!”
逍遥公背后的山顶上,张丁和玉兰也使劲伸着脖子看远方。张丁小声嘀咕:“公子这事能行吗?”玉兰说:“能行能行!我们搬了那么多酒桶呢,快上千了!我才干了一天腰就快压断了,幸亏我主要是去刷漆,不用做这些苦工了。”张丁问:“酒桶有用吗?”玉兰说:“有呀!”张丁看着不信,玉兰极小声地说:“我对你讲你可别告诉别人呀……”
张丁左右看,“这荒山野岭的,我告诉谁去?!”
玉兰还是凑到张丁耳边:“酒能着火!”
张丁又瞧下面岩石暴露的山谷,摇头说:“那些人都离开北边谷口了,这谷里没几棵树,着火也烧不死几个人呀。”
玉兰也发愁了:“那我就不懂了。公子把酒桶酒罐都囤积在了北边崖口上,还堆了许多湿的草木。”
张丁瞪大眼睛:“干的也就罢了,还能烧起来,怎么能要湿的?!”
山谷入口,北戎的骑兵还是成队骑入,崖上的兵士们停止了没有多少用处的射箭。看着渐渐进入视线的大军尾部,张允铮喊:“他们就要过去了!把传送板子架出去!” 地上早就埋了支架,几个人动手,把在几块木板接到了已经建好的传送木槽尽头,槽架成了一个圆勾形,末端伸出了石崖。在他们的上面,架子顶端是在山洞附近,人们早从山洞里把酒桶滚了出来,成排地放在了木槽的入口处,月季对张允铮大喊:“全准备好了!”
山谷下的北戎兵士们注意到崖上伸出一段木头,也没觉得有什么威胁,有人弯弓向上射几箭,见大队人马快过去了,也就上马踢镫,准备跟着队伍前进。
这支北戎全是骑兵,没有什么步行的兵士,队伍移动迅速,眼看着最后的几个北戎兵士骑入了山谷入口,张允铮对着山上喊:“月季!动手!”虽然大家已经习惯了月季这个名字,可是在这极为紧张的时刻,突然听到这一声喊,再见膀大腰圆的月季将木桶一个个地滚入了槽中,还是有人哈哈笑起来。月季愤怒:“笑什么笑!快运桶!”
装着酒的木桶顺着木槽滚下,木槽末端向天空翘起,木桶借着重力积聚起了速度,一下被抛到空中,然后从天而降,落入谷中。已经进入了山谷的人回头看,突见山谷上空连连摔下木桶,有些莫名其妙。木桶打在地上,大多摔开,有的落在草木上没有碎。
张允铮喊:“射火箭!”几个兵士把点燃的棉絮绑在箭头,射往崖下谷中。一开始,没有什么动静,终于,一只箭上的火苗点燃了木桶漏泄的白酒,噗地一声,蓝色的火苗像是一层丝绸般,突然席卷开来。
张允铮见火起,对着大家说:“床弩准备!”又向上面喊:“月季!快点呀!”
月季也喊:“再快我就把自己扔下去了!”
大家又笑了。
山下的草木太湿了,被白酒点燃后,无法燃烧,一开始,只是冒起了一股白烟,山谷犹如一只烟筒,烟雾被北风吹着,弥漫开来,飘入了山谷……
已经入谷的后备兵士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可不久就觉得不对,马上掉转马头往回走,要扑灭烟火。张允铮大喝道:“射弩!”一时床弩齐发,北戎军士惊恐地发现,与原先零散的箭矢不同,这次的箭密集如雨,完全覆盖了谷口的道路。骑兵几次冲锋,都被射得人仰马翻,无法接近草堆。不多时,月季等人已经扔下了百多木桶,草木堆上酒精燃起的火势终于大了,暗红色的火焰烧烤着潮湿的草木,白烟变成了腾腾浓烟,宛如凶猛的怪兽,翻滚着扑向了谷中的人马……
骑兵们再也不能迎风冲击,只能转向,往山谷口跑。
逍遥公焦急地看着北边,他下面,北戎的先锋已经出谷了!就在这时,他头上传来了张丁和玉兰的喊声:“烟起啦!师父!烟起啦!”
逍遥公只看了一眼北边的烟,就忙用燃香点燃了火捻,火捻一着,就极为迅速地烧起来,眨眼间就短了几寸!逍遥公不敢大意,转身就跑,凭轻功直上山顶,刚到了山顶,就听下面震天动地地一声巨响,他和张丁玉兰都被震得倒在了地上。接着就见一团尘土腾空而起,到了半山,完全掩盖了视线。等灰尘落下一些,三个人爬到山顶旁往下望,只见方才逍遥公所在的山崖全没了,山下谷口是一大堆大小石块,有半人多高,几乎把谷口完全堵住了,石堆前后的军士正四散逃开。
逍遥公摇头:“这算什么?响倒是挺响的,可也没压死几个人,后面的人还是能爬出来。”
张丁说:“但是至少马匹就比较费劲了吧?”
逍遥公打了个阿嚏,眼泪涌上地说道:“这是什么味儿?这么呛人?我最恨烟味……”
张丁和玉兰也开始打阿嚏了,再往下看,谷里一股黑烟,正沿着山体,向上弥漫开来。逍遥公明白了:“我知道你们为什么不该来了!你们真成累赘了,我还得带着你们!快跑!别忘了抱上我的酒!”说完,一手一个,拉了张丁和玉兰,从山背面,捡着略微平缓的山坡,到险处还得轮流揽着张丁和玉兰下山,躲开已经出谷的那些北戎人,往平原方向跑,去找平远侯去了。
谷中的北戎军士可没有逍遥公这些人这么幸运,北边谷口的黑烟越来越浓,加上南边一声巨响后,队伍就无法前进了,大军很快就被淹没在浓烟中。
在后世,农民平原上烧的秫秸杆,因其质地浓郁,在高空都能看到。草木烟雾里,有许多纤维灰尘,沾黏在鼻粘膜上,引起呼吸不畅,甚至窒息。马的鼻子更加敏感,更易被烟尘刺激。人可以用衣袖捂鼻子,马却无法逃避烟雾。不久,谷内的众多马匹就被浓烟熏得焦躁不安,开始嘶鸣跳跃,有些马匹狂跳脱缰,在山谷里乱跑,想从浓烟中突围,可是南边出口被碎石堵了,马匹无法疾驰出谷,只能从碎石上小心走过,拥挤中,谷口一片人马被推搡倒地,成了一个屏障,让谷内的人更无法跑出,人马在山谷中倾轧挣扎,整个山谷在黑色的烟雾中,变成了一个绞肉机……
张允铮调整了一下支架的方向,让滑下的木桶抛入另一片地域,他虽然在上风口,还用布巾遮了脸,可也快被上浮的黑烟熏得喘不上气了,只能带着山崖上的人们往上面的木槽入口处撤。半个时辰后,连崖上的人们也都得用湿巾捂脸,个个头晕眼花,心跳过速,月季早无力再支撑,大家都得到山的另一面来风处,十几个人屏气轮流冲入烟中,推下木桶。
又过了段时间,潮湿的草木被酒精点燃的火焰烘烤得干了,有的终于烧了起来,火势更大,烘烤了更多的草木……谷口的烟雾也升腾到了山顶,张允铮等人再也无法坚持下去了,只好离开谷口山崖,迎着北风,登山逃离。咳嗽着走了半个时辰,才重回了完全清新的空气中。
大家跌坐在地上,都大口喘息。月季笑起来:“成了!我们成了!” 他轰然倒地,可过了片刻,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往回走?”
张允铮皱眉:“那边烟大,你回去干吗?”
月季说:“酒还剩下了许多呀!”
其他人也纷纷说:“是呀,剩了有两百多罐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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