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前一夜就开始哭,到了早上,脸色惨白,两眼浮肿,有些神思恍惚。作为一个母亲,这种痛苦实难消受。
沈坚虽然也难过,但他心中有许多要做的事,这一家人和沈家军的前途都要靠着自己一干兄弟前去拼争,情绪就不像杨氏那么悲切。
因是夏季,沈坚很早就要启程,中午要打尖,然后日头弱些再赶路。一家人天不亮就在大厅与沈坚道别。众人正告别间,有人报说三皇子到了,也要给沈坚送别。
若是过去,老夫人还有些忌讳,现在心中都挑明了,就大方地让人去请三皇子进来,接着让女眷们与沈坚道别后离开。
沈湘一拜而去,沈汶知道她肯定是要与沈卓送沈坚到城外的,众人看着,沈汶只能哭哭啼啼地和沈坚行了个礼,沈坚小声说:“妹妹好好保重。”沈汶哭着点头。
严氏虽然流着泪,可一脸倔强的神情。行礼时,突然凑到沈坚耳边说了句什么,沈坚脸有点红。沈汶心想肯定又是见不得人的话。
她们都先离开,老夫人和杨氏等到三皇子来了,见礼后,谢了三皇子,才退入后堂。
三皇子和沈坚年纪相仿,也是十九岁二十岁之间。沈毅走时,他还有些懵懂,只来府中道别。
这两年,他越来越明白了母亲让他与镇北侯府结亲的意思:只有交好镇北侯,才有活路。陈贵妃家世平常,他在皇宫长大,谷公公走后,身边连一个可靠的太监都没有,无外援无金钱无人脉,如果没有在母亲的指点下有了一层和镇北侯府公子们的交情,宫里的人不敢小看他,大概他早就像二皇兄五皇弟那样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宫里或者像四皇弟那样变成了残废。所以,这次沈坚要去边关,他自然要来送行,而且,要送到城外。
按理说三皇子年纪也大了,该成婚了。可宫中无皇后,他的婚事没人主管。而他想娶的沈湘还没及笄,他也不敢贸然开这个口。太子就怕三皇子成亲有孩子,自然更不会提这事。自从母亲死后,三皇子对皇帝再也不像儿时那么亲近,能少见就少见,皇帝不叫他,他也不去求见。皇帝何尝感觉不到?自然不会主动关心他的婚事。于是诸事蹉跎,三皇子成了个无婚无地无头衔的三无人员。
一进了镇北侯府的前门,三皇子就瞪大了双眼,像是如此就能增加看见那个红色身影的机会,可一直到了大厅,见了老夫人和杨氏,也没看到沈湘。
三皇子接着与沈坚和沈卓出了侯府,见沈坚要行礼,三皇子说:“我送你出城。”
沈坚想推辞,三皇子说:“咱们认识多久了?自然是该送出城的。”
沈坚也就不争持了,众人上马,三皇子转身时,见一队人马中有一个蒙着面纱的人,心中一轻,马上觉得清早微弱的阳光灿烂无比起来。
他们一行人马车队到城门时,城门方才打开,一出了城,沈坚对三皇子说:“你别送远了,这算是出城了,赶快回去吧。”
三皇子看着城外青翠馥郁的山野,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我真想和你一起去啊!”
后面的沈卓笑了:“哪天我们也许有机会真的一起出城,驰骋疆场呢!”
沈坚扭头责怪地瞥了一眼沈卓,三皇子却点头说:“真有那么一天,我死在战场上也心甘了。”
沈坚斥道:“你胡说什么呢?!”他们处得久了,三皇子持意不让他们称自己为殿下,结果就是一直你你我我。
三皇子肩膀宽阔,身材笔直,他在马上看沈坚,说道:“咱们从小习武,堂堂男子汉,总要做出些顶天立地的事,才能无愧此生。”
沈坚对着三皇子颔首说:“就凭你这句话,我们就是好朋友。”
三皇子笑:“那我们再跑一次马?”
沈坚回头对沈卓说:“你们跟着,我们前面等你们。”说完,对着三皇子一示意,两个人催马出了队伍,沿着清晨无人的大路,纵马而去。
他们一口气跑到了五里外的一处路边的亭子附近,才放缓了马匹,慢慢地溜达着,到了亭子前,下了马,到亭中站着,等着后面的车队。
三皇子看着亭中柱子上刻着的一首首诗词,感慨道:“这就是人们常常送别的地方啊!你看,这句:到此惟愿天上日,从此空悬不转移……还有,君行一日远,我心万般酸……哦,这里就是两个字:早归!”
他扭头看沈坚,勉强笑:“就拿这些话,与君共勉。”
沈坚点头:“好,借你吉言,我一定会回来的。”
三皇子惆怅地说:“你哥离开了,你也要走,我没几个朋友了。”
沈坚说:“我三弟虽然年纪小些,但是心思敏捷,你有事可以找他商量。”兄弟三人,都与三皇子为友,还有比这更明确的表示吗?
两个人接着说闲话,看着大队人马接近了凉亭。
等人到了面前,才发现队伍后面跟了又一队人,沈卓领着那队人中带头的过来跟沈坚说:“二哥,他们这些人是行商的手艺人,想去北方,怕路上不太平,知道是镇北侯二公子的车队,就想和二哥一起走,二哥看怎么办?”
这是早就安排好了的,沈坚假作思考了会儿,就说道:“一起走就一起走吧,就是别走得太慢了,我们不能总等着人。”
那个带头的人连连说:“不会不会,公子请放心,我们都是青壮之人,不会太慢的。”去吃苦挣大钱的,自然都是青壮年人了,身体不好的,都在家里待着了。
正说话间,一个哭哭啼啼的乞丐打扮的人走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贵人啊!能不能也带着我去?”
这就是张丁了,沈坚使劲皱眉,以免笑出来,问道:“你是何人?吾等要去边关,苦寒之地,非是平常人等可去的。”
张丁伤心地说:“小人张丁,我也不想去呀!可我把家产都赌光了,现在那些债主们到处在找我,他们说若是抓住了我,可是要剁了我的四肢啊!公子啊!救命啊!”他跪倒在地,打着滚嚎啕大哭。
三皇子摇头叹气:“这人……”
沈坚也叹气:“好了好了,你别这么糟践自己了,跟着我吧。”
张丁听了,哭着说:“公子大恩大德,我永世难报哇……”
沈坚怕他演过了劲儿,忙说:“行了。”他看向自己身边走来的王志:“你帮他收拾收拾,带他走吧。”
王志眨了下眼,想说这人来历不明,可又想,这也许是那边派来的,自己别挡了人家的路,就答应了,示意张丁跟着自己归队。
沈坚这边与三皇子行礼告别,又与沈卓和走上来的蒙着面纱的沈湘作别。太阳升起了,怕天太热,他也不再多话,指示马队启程,自己也上了马,几次回头向几个人挥手,跟着马队走远了。
三皇子等人看不到马队的影子了,才上马,慢慢地往城里骑。三皇子和沈卓并羁而行,真恨不得自己脑袋后面能长双眼睛,看看骑在后面的沈湘是怎么回事。
可惜一直进了城门,与沈卓作别,三皇子也没找到机会和沈湘说话。沈湘躲得远远的,根本没往前面凑。
三皇子为沈坚送行至城外,沈大小姐也骑马随从这件事,自然被不同的人详细地报给了皇帝和太子。?
☆、草图
? 皇帝这段时间非常喜欢江南来的薛美人。薛美人来自江南富豪之薛家,年方十七岁,自幼琴棋书画俱精,容貌极为美丽,加上言谈文雅,善于揣测上意,让皇帝感到如沐春风般快意,心中已经决定要把她提至贵妃品级。
现在皇后之位空着,后宫为了这个位子早就进入了一片混战:一会儿有人被毒死,一会儿有人掉湖里了……皇帝十分不耐,放出话来:谁有了皇子,谁才能登后位。他从过去的经验中得到了教训,如果现在提上来个无子的皇后,那么后宫就别想有孩子了。因此,嫔妃们暂时停止了相杀,都努力争取让皇帝在自己的宫殿里过夜。每个人都竭力地翻着花样讨好,皇帝也算雨露均匀,可是到现在,也没有人能怀上孕。
皇帝觉得薛美人有当个称职皇后的潜质,她不像贾氏那么恶毒,比贾氏有教养,为人和美,有陈贵妃的风范,虽然皇帝一想起陈贵妃还是忍不住有些生气。
皇帝希望薛美人能怀上孩子,就多到薛美人处几次。宫里就有人嫉妒了,听说薛美人的饮食里还被验出了砒霜,因为她谨慎,所以没有着道。可是皇帝每次去,薛美人都是热情相迎,根本没有向他提起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更不要说对他哭诉了。这种大度让皇帝很赞赏,更觉得薛美人不俗。
这天就是该去薛美人那里,皇帝下朝后心情很好,到书房里听说三皇子送了沈二公子出城,同行的有沈大小姐,就淡淡地一笑。等人下去了,对孙公公说:“小孩子的把戏,朕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多久。”婚事要皇帝来定,你自己在那里瞎折腾有什么用?皇帝要是不想,你怎么表示也不行。
孙公公躬身,皇帝摆驾,前往红颜知己的所在,把这些芝麻大的小事抛在了脑后。
太子可没有觉得这是小事,听着幕僚们的报告,一直双眉紧皱。这也许是因为沈湘对三皇子的疏远在向太子传递的消息里根本没有被体现出来:“三皇子亲自送别镇北侯的二公子至城外五里长亭,沈大小姐同行同归”这种词句,把两人一句话都没说的一次出行上纲为桃色要闻。至于“一队商旅也与沈二公子同行去了北方”就没得到太多的重视,这个年代,有许多旅人希望能和有武力的车队结伴同行,更不要说是朝中第一武将镇北侯的车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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