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临时募到的市井白衣之兵本就不过六万有余,若是面对安禄山训练有素的西北和东北地区已经胡族化的士兵不过是螳臂当车,但若是借助虎牢关的天堑也许还可以拖延一段时日,只是没想到这唐太宗李世民曾取得重大战役胜利的天堑,也丝毫阻挡不住叛军进击的脚步……
我的眼睛定定看着他,他亦是一样,他的出离愤怒,我的蓦然怔忪,可能都源于同一件事情,怀化将军展若寒随着节度使封常清去御敌虎牢关,如今虎牢关破,那么,展若寒是否还活着……
☆、第78章 为何回来
“留守使下令封城,军令如山,如今这洛阳城除了士兵寻常百姓再无从进出,云笙,如今也只有留在城中,等待时机再做打算!”虎牢关失守溃败的消息让我一时怔忪,他伫立在我的面前,眸中翻滚着无尽的烦恼神色。
我的迟滞让他满心恼火,但是偏偏在出城的时候遇到岳仲景的家人,当日在佛手峰他们夫妇救了我一命,因果循环,也许这就是天意。
“秦默,聂绍是你在西域的暗线,你不可能事事都与他见面,平素与他怎样取得联系?”我望向他,在他的那分莫名的焦虑面前,反而是我的语气显得略微的平静。
“苍鹰,”他略思忖一下,眸光轻轻瞥向了远方,“我驯养了几只海东青,一直用于和他秘密联络。”果然是这样,他的话让我不由想到,当日展若寒围剿顾南风的那一战,天空中盘旋报讯的苍鹰。
“请你传讯给聂绍,如果洛阳城破,我永远赶不到野离草原了,让他将欢颜送去给顾南风。”漫漫风中,我的眸光一点点虚无,声音清幽,飘渺中有一丝毋庸置疑的笃定。
他猛地一把握住我的肩头,手指是那般的用力,额头上暴起了青筋,眼眸中滑过深深的痛楚,我抬起头凝视着他,毫不回避,久久无语,他终于长长吐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好,我答应你。”
“城破之际,你要混迹在百姓之中想办法脱逃,我会向留守使请缨拦截叛军,回护百姓西退,按照节度使的部署,第一道关隘设在虎牢关,第二道关隘是退守葵园,看现下虎牢关兵败的速度,只怕葵园这一防线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他的眉心紧锁,俊朗的脸上俱是严峻的神色。
“这些日子朝廷增援的兵力会逐渐汇集在西边的潼关,那里才会暂时阻住追兵,逃到潼关才有希望甩脱叛军,见到欢颜,这一次,你不能再有任何耽搁。”
他顿了顿,“我负责卫护定鼎,长夏,厚载三门,这也是生死关头所有百姓,军士撤离洛阳的最后一道防线,云笙,你就跟在我的身边,否则我无暇□□保护你!”他的口气毋庸置疑。
“待到大军压境之时,我自会回到这里找你,可现下还不行,秦默,我需要一名郎中。”他顿在那里,看着我一时语结,狠狠咬着牙关,唯有太阳穴上的青筋像是闪电般划过了冷郁的面庞。
待已经身穿戎装的郎中为了浅薇诊过了脉,捻着胡须思忖,写好了方子却没有递过来,只有微微一声长叹。
“究竟是怎样?”浅薇依旧是高热不退,人昏昏沉沉,李嫂,柱儿,岳翎和我围在身旁,满心地焦急。
“夫人这病势主要是忧心沉郁,惊痛郁结所致,若是肯放开心怀,用了我的方子倒是无碍,只不过这剂药方最少也要十几味草药,现下洛阳所有的郎中都被募了兵,药材铺子也七七八八的被官军征收了,不知道还找不找得全。”他扎着手,一脸无奈。
“柱儿,”我沉吟了一下,“到我们的药材铺子去看看,还能凑得出几味,实在不行,我再想法子。”
“虎牢关撤下的伤兵进城了,所有的郎中被招去诊视伤患了!上面吩咐下来,诊治了这个病人后,马上到安喜门天武军的军营处汇合,不可耽搁!”正说着,门外进来一个小校急匆匆留了话。
“可是仲景受伤了!”昏沉之中的浅薇夫人只听得这只言片语,人从卧榻之上探起身来,直直叫了一声,星眸如炬,双颊酡红,只有苍白无色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满脸的惊怖神色。
李嫂上去扶她,却见她的头一垂,人已经在卧榻上歪倒下来,直挺挺晕厥过去,岳翎扑上去抱着她大声嚎哭起来,柱儿搓着手,急得团团直转,却是茫然无措。
郎中收拾了药箱随着小校出门,我紧跟着离开了房间,在岳府的大门口扯住了行色匆匆的小校,“军爷留步!”从腰间摸出些银钱塞在他的手中,他只是默默看着手中的银子蓦然半晌,塞还在我的手里,方叹了口气,“此刻便是有万贯家财,这城中的人也只怕无福消受了,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葵园丢了吗?”我径直问他,他略一愣,大概是秦默对他有过交代,他思量一下,还是如实回答,“虎牢关一战,五万将士只剩了几千,除却可行走的轻伤士兵退回洛阳城,封节度使并同几位将军率领三千人死守葵园,为洛阳城调兵遣将巩固城防争取时间,几千人对十几万大军,无疑是螳臂当车,预计也挺不过一日半日的辰光……”
“同节度使一起去御敌的将军可有人回来?”咬咬牙,我还是低低问了出来,话一出口,几乎就连自己都怔在那里。
“洛阳城三品以上的将军就有十几位,如秦将军这样的四品将军也有近百位,募兵时为了鼓舞士气,又临时加封了一批,此刻各自领了任务,有的随同节度使出战御敌,剩下的各自率军把守宫城,皇城和外郭城的各道城门,我们不过是小人物,也不知晓到底哪些将军出战,哪些又能活着回来……”
他歉然摇摇头,带着心神不安的郎中匆匆去了,默默伫立在风中,清冷的雪花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变得厚重起来,眼前俱是弥漫着,飞舞着的白雪,阴霾的云层遮住了最后一隙阳光,雪花轻轻落在面颊之上,冰冷的皮肤几乎失去将它融化的温度。
节度使封常清在黄河口布阵迎敌,断桥沉船,安禄山叛军在黄河口连舟成排,如履平地,黄河南岸虎牢关一战,临时募集的士兵不过是毫无作战经验的乌合之众,如何面对叱咤东北,西北的胡族骁勇战士?
天下精骑皆在安禄山手中,洛阳陷落,大军必定会直取帝京长安,看来繁华大唐的气数已尽,即便是洛阳现下有展若寒和秦默这样力敌万钧的将军,城中仅剩的三万城防面对近二十万胡骑的铁蹄,胜负再无可非议,剩下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说不定在虎牢关和葵园的战役中,他早已经殒身殉国,我曾经那般恨他,他又是那般恨我,如今他是生是死不再与我有任何的关系,我只需认真思量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在战乱中保存自己,欢颜没有父亲,不能再没有了娘亲……
“云娘……”柱儿的诺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回望了一眼那个六神无主的小伙子,心头的烦恼挥之不去,“照我说的,去药材铺子瞧瞧,找到了药材后,不拘多少先煎了给夫人服下,马上准备些干粮,从现在开始不得再起灶火,入夜也不得再点火烛,关紧大门,等我回来。”
他忙不迭应着,喃喃自语重复着,我已经抛下他,牵了马驰骋而去,城门封锁之后,此时的街道与昨夜万头攒动,百姓竞相出城的场面大不相同。
东都一百一十又二坊的街道罕有人迹,虽有一部分百姓背井离乡逃出洛阳吧避祸,到底还是有一大部分的老弱妇孺出不得城,家家户户紧闭了大门,除却往来游弋奔跑的士兵,几乎见不到寻常布衣的身影,昔日繁盛的东都只余下一城颓靡破败气息。
纵马疾驰在洛阳东城墙一线,从北到南过了延庆里、仁风里、怀仁里,过了建春门直径来到归仁里。
遥遥地看到了怀化大将军府的朱漆大门,一如我和秦默离开时的样子,殷红的灯笼在风雪中摇曳着,只不过大门上的铜环上却是上了亮澄澄的铁锁。
看来前几日的纵火焚烧院落的那个夜晚,展府所有的人已经连夜撤离了洛阳,赶往了扬州的老宅……
怀化大将军府金铜色的匾额依旧是龙飞凤舞那几个大字,门前却连一个府丁也没有,再没有了往日的车水马龙,喧嚣热闹。
四处寻了寻,遍地都是遗落的器具,倒是也不难寻趁手的工具,不多时便找到了一把短柄的斧头,拿在手中几下子便将那锁头砸开,推开吱呀呀的院门,径直进了将军府。
园子里与外面的届时无异,依旧是遍地的狼藉,到处都是仓皇弃走的痕迹,老夫人的身子骨一向不大结实,将军府中有一个小药膳间,里面有各色寻常的药材,为了备战,洛阳的药材铺子大多被官军征用,只怕这里还能有些药材。
以前不过是展若寒允诺我月中出府的时候路过这个药膳房,倒是没有进去过,只不过在府中为了养胎将养身体时,听良嫂说过这里倒是存有不少珍稀的药草。
果然,进了药膳房,深紫红的药柜贴着墙壁一排排林立,各色的草药均还有些,在岳仲景的药材铺子做过很多的功夫,对草药并不陌生,依稀按照郎中说的方子抓了些用纸包了放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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