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在脑海中若电光般闪过,杀死玉蔻的人,必是知晓她身份的人。
玉蔻与我挑明身份的那一天,余妈曾让流苏给我送一篓新下的石榴,而那日我送玉蔻离开后,却只在院子中发现了那篓石榴,并未看到流苏的身影,想必是她在院中听到了我和与玉蔻的对话,知晓了玉蔻的真实身份。
青阳郡主被杀的那日,老夫人,邱蔚,绿柳皆不在府中,而是前往秦翰林府奔丧,而流苏却留在了云麾将军府。
这个当日云麾将军府的通房丫头,本就是一名薛性府丁的女儿,自幼也随着父亲学了一身的本事,若她是杀害玉蔻的凶手,那么一切疑团皆是迎刃而解。
冷眼看去,提及玉蔻的名字,竟颇有几个人神色紧张,老夫人,夫人邱蔚俱有些神色惴惴,想起当日玉蔻临死前对我的求肯,李代桃僵,婢子代嫁本就是灭族之罪,可展若寒毕竟是欢颜的父亲,即便当日为了解救顾南风我对他进行要挟,也没有想真正让他祸及九族。
“究竟是谁杀了你的心上人是你的家事,我没兴趣过问,只不过有一个人,却是不同。”我缓缓抬起手臂,绕过展若寒,手指直直指向了人群中神色阴晴不定的流苏。
“薛流苏,我不在乎是不是你杀了玉蔻,但若被我得知欢颜落水是你的所为,再有相见之时便是你的死期!”我一字一顿,她闪闪躲躲着目光,一点点失去了脸上所有的血色。
看看我又看看流苏,他的胸口上下起伏着,紫色的长衫都在粼粼抖动,显是心绪不宁,提及了玉蔻,竟然让他在方才那种万念俱灰的状态中复苏过来。
不敢再多做纠缠,厚厚长袍之下我的双腿都在微微的颤抖,绞痛一阵阵袭来,似有一股热流缓缓自腿间流下,低不可抑的呻/吟之声几乎从唇齿之间溢出。
坚持着一步步退出到大门口,看到了那辆四乘马车的时候,我几乎要虚脱得倒下去,还好棉衣很长遮住了下身,但是那滚烫的热流让我知晓了即将发生什么……
☆、第69章 永不放过
马车由一名府丁驾驶,稳住身子,我回头望向展若寒,“让府丁下来,我要流苏来驾车,另外,我要你的出城腰牌……”
突如其来的阵痛改变了我原来的计划,顺着棉布裤腿缓缓流下的那抹灼热意味着展若寒看得重逾性命的那个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心中一痛,眼泪忽然冲进了我的眼帘,模糊了我的视线,他料峭的身形在泪光中浮动着,这个我一度曾经希望堕下的孩子如今真的陨落了,竟让我的心如此痛楚。
现下我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容我驾车,腹中的绞痛让我的脸已经惨白如纸,浑身透着淋漓的冷汗,我迫不得已改变了原有的计划……
还好宁羽在我的手中,我选择流苏驾车,因为我知道即便流苏再是对待宁羽脾气粗暴,宁羽却是展若寒的心头肉,既然展若寒让宁羽认流苏为娘亲,自然会因为这个孩子高看她一眼。
宁羽是她在展府得以安身立命的法宝,对流苏来说宁羽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方才她抢夺府丁的腰刀袭击我也是因为一时之间急怒攻心,如今冷静下来,有了宁羽这分顾忌,想必会比其他人更便于操控。
“照她的话做。”冰冷的声音中,一块金光灿灿的方形物体破空飞来,挥手接下,巴掌大小的一块牌子,触手尚带着他的体温,是洛阳城防的黄铜腰牌。
有了上次逃离长安的教训,我知道决不能再挤在人群中出城,一旦有了变故,纷杂的人群就会成为我逃出洛阳的羁绊,有了这块腰牌,我就可以从定鼎门侧供军士进出的辅门径直出城。
洛阳外郭城的南城墙上开了三个门,分别是定鼎门,长夏门和厚载门,定鼎门居中,长夏门位于东边五里,西边二里处是厚载门。
从定鼎门向西,走过“宁人”“从政”两个里坊,就到了热热闹闹的大唐东都的西市,所以定鼎门是洛阳与西域通商的必经之路,每日都有熙熙攘攘的胡人和大唐客商进出,巍峨古旧的城楼,宽阔厚重的城门,中朝的子民和往来的胡商人流如织,繁荣着大唐的东都
长夏门是兵道,驻防很多的大唐官军,厚载门除了祭祀大典等盛大的节日并不轻易开放,出了定鼎门通向西域的商道纵横交织,往来的商贩驼马队络绎不绝,出了城后混迹在人群中更容易逃脱。
展若寒的命令不容置疑,流苏没有争执,只是狠狠地看着我,登上了车子前方车把式的位置,她自幼精于骑射,驾驶马车应该不在话下。
只要出了定鼎门我就可以见到前来接应的顾南风,十月十七,定鼎门外三里处的老黄檀古树下,这是我们在暗记中的约定。
展若寒一行伫立在大门口,身后是老夫人,邱蔚,绿柳和一众的府丁们,背负着欢颜,抱着宁羽我上了车子,汗水顺着睫毛打在我的面颊之上,湿漉漉的黏腻,“薛流苏,驾车,到了我要去的地方我会把宁羽安然无恙交给你。”
她切齿不语,却把目光望向展若寒,他站在怀化大将军府门口,衣衫头发无风自舞,激荡起的真气在周身缓缓流动,丝丝长发迷离了苍白的面庞,“若是你肯回头,赫连云笙,我还会既往不咎,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他的眸光深深凝睇着我,向我缓缓伸出了手,那一刻他的眼中天地万物皆为虚无,只是久久看着我,视线像是要穿透我的身体,星眸中满满俱是一种无言的情绪,声音不高,却是一字一顿,似乎凝注了他所有的力气。
挑了挑唇角,苍凉一笑,这笑容中浸润了太多的痛意,让我的唇都有些微微发抖,“展若寒,愿今生今世,来生来世,不再相见。”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修长的手臂僵直在空气中,他应该还记得,那是我在佛手峰坠崖之前说过的话,只是经过了五六载的时光,一切仍旧没有改变……
纷飞的冷雪在那一刻似乎浓烈了起来,我解下了欢颜,一边一个搂着两个孩子,缓缓阖拢轿帘,怀化大将军府门前俱是影影绰绰的人群,我的视线中却只有那个冰雪般孤寂的身影。
他的身形依旧笔直,伸出的手臂像苍虬的劲松,只是缓缓收拢的竹节般修长的手指,在清隽的飞雪中一点点缓握成拳。
“定鼎门……薛流苏,出了定鼎门我就将宁羽还给你,此生再不会回来,想必这也是你想要的……”我的身子几乎要倾倒在马车中的软榻之中,眼前金星直冒,浑身的力气几乎已经用尽。
流苏不语,只是一声轻叱,马车骤然启动,轿帘落下的最后那一刻,披红挂彩的怀化大将军府在我的视线中浮动起来,那两串宫纱灯笼在飘零的雪花儿中摇曳着,刺目的鲜红……
同样鲜红的血顺着我的裤腿冉冉而下,小腹已经不再像方才那般绞痛了,随之而来的是软绵绵的虚浮感觉,一种难言的慵懒与虚弱从四肢百骸侵袭而来,让人只想沉沉的睡去,失血让我的体温在不断下降,就连头都觉得晕眩起来。
我终究是失去了腹中的这个孩子,在无人看见的车厢中,泪水在脸上倾泻如雨……
不知是不是有那么一刻的晕厥恍惚,忽然听到流苏的声音在前面响起,“定鼎城门已经到了。”蓦地抬起头来,掀开帘子一看果然已经来到了人流熙攘的定鼎城门口。
大腹便便的胡人,美貌如花的胡姬,忙忙碌碌的中朝商贾,为讨生活的寻常百姓,驮着货物缓缓行走的骆驼和马匹,进城和出城的人们都拥挤定鼎门口等候着官军的盘查,门前近一里的地域人潮汹涌,万头攒动。
“走旁边辅门。”我轻声说,回头望望并没有看到展若寒追来的身影,马车来到辅门口,我从轿帘中伸出手去,出示了那块牌子,怀化大将军的城防腰牌,守门的洛阳守军恭恭敬敬收了腰牌,便径直放我们从辅门出了城。
到目前为止,除了这个突然出了状况的孩子,一起还算顺利,吩咐流苏顺着通往西域的商道前行,出了城门,混迹在商道上往来的胡商驼马队之中,这匹马车看起来倒是不觉得显眼。
不多时已经驶出了几里地,前面不远处就是暗记中的那棵老黄檀树,几百年的树龄了,高大料峭,即便是凋零的冬季,看上去依旧是枝干纵横,华盖如云。
树下两辆精巧的四乘马车就候在那里,每辆车上都有一个黑衣的骑手,目光炯炯盯着来时的路,满心警惕的看着过往的人群。
为首的那个骑手让我的心头突地一跳,不是顾南风,第一辆车上的骑手竟是顾南风的心腹爱将,沉稳冷峻的马帮四头领之一的聂绍!
虽未见得顾南风,但是聂绍的身影还是让我那颗一直提在喉咙口的心稍稍平复了一些,有他在,顾南风应该离得不远。
马车临近老黄檀树的时候,我吩咐流苏停了车,抱起欢颜下了马车,双腿虚软几乎一个趔趄跌倒,“夫人!”聂绍眼尖已经看出了我,声音中有一分的激动,一抖缰绳,四匹大宛名驹拉着的马车向我行驶而来。
“我不过是封了宁羽的穴位,稍后即可醒转,你带着他走吧。”转向流苏,迎着她冰冷轻蔑的眸光,静静说道,“他到底是展若寒的继子,善待于他只会对你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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