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骑着的马匹整个人高高在上,仰头看着他,白茫茫的日光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睛。
“滚!”微眯了双眸,冷冷吐出了一个字,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领头的汉子涨红了脸,“拿下她!”马鞭一挥,他身边的一个骑手已经纵马向我奔了过来。
冷冽的剑锋映着惨淡的日光如一道孤鸿飞过,那个骑马过来已经向我俯下身子探出手臂的粗壮男子已经被我的长剑刺中,翻身坠落下马,在地上呼号翻滚。
对方一行十几个人,我没有时间纠缠下手毫不容情,他们的穿着打扮不似普通人倒好似吐蕃军人,吐蕃族人是马背上成长起来的游牧农耕民族,英勇彪悍,各个骁勇善战,如果不以快狠出击,我毫无胜算。
一行人见到眼前的变故均面露怒容,“她伤了次仁旺杰!这小娘不知什么来头,大家小心些,别杀她,一定活捉她!”带头的男子厉声吩咐。
就在众人跃跃欲试的时候,却听见他们的身后又传来纷杂的马蹄声音,“云丹贡布,她是我顾南风的女人,抓了她你如何对你们的赞普交代?”
一道冷冷的声音越过人群传来,让我握着长剑凝立在那里,瞬间石化。
是……他……没错,是他!顾南风!
我猛地回过头去,目光死死盯着那人群聚集的地方,众人纷纷散开,一人一马施施然驰入人群,黑色的衣袂,墨发飞舞,果敢刚毅的俊朗面庞,放荡不羁的黝黑双瞳,那个席卷在迷月渡和流沙坳的风一般的男子……
真的是当日陷落在长安的迷月渡马帮首领,顾南风!
手中的长剑呛琅一声坠落在地,全然不顾身边强敌环伺,只是狠狠盯着他的面庞,眸中全是灼热的泪水,他怎会出现在这里?长安那一役,重兵围困他怎能顺利逃出生天?
他一步步走近,离我十几步远的距离,缓缓带住了马匹,“三十六天……赫连云笙,我终于等到了你……”
秦默,你整整消失了三十三天……彼时,悲伤欲绝的匡明玥也是这样说,只有心中存有那分眷恋的人才可能计算着分别的每一天,每一个时辰……
他就在我的面前,这不是梦境,离开长安后我不知道为他洒下了多少泪水,我不相信他在展若寒龙武军的重兵环围下能够得以逃生,可我又不敢想象这个一向待我如珍如宝的男子,这个名震西疆的西北狼已经殒落在长安。
我的眼睛直直盯着他,一眨都不眨,生怕只要阖上眼眸,他的身影就会如云如雾般的遁去,我周身的血液冰冷,整个人在风中石化,眼睛里满满都是他的样子,天地万物仿佛已化作虚无。
周遭的人拉着不安的马的缰绳一片沉寂,他跳下马来径直向我走来,未及近前,风儿已经率先带来了他的气息,无比熟稔味道,骄矜霸道,凌冽如雪,却温暖而又安全。
“是你,顾南风,你还活着……”我的眼睛终于一眨,泪水溪流般在脸颊滑落,眼前一花,身体已陷落在那火热坚实的怀抱,那力道如此强悍,几乎想要将我揉碎融化进他的胸膛。
陡然的松弛让我的眼前发黑,他的面庞在眼眸中一片模糊,人软落在他的怀中,他一下子横抱起了我,漫天漫地的晕眩,却是那般的喜慰与释然,耳边是他低而凝重的语声,“莫怕,赫连云笙,我在这里……”
……
利箭飞驰,飞刀电闪,飞溅的血花儿,没入胸口的利刃,那人清波流转的眸光,心中惊痛再无可复加,“秦默……”凄厉的一声惊呼,我蓦然睁大双眼,猛地坐起身子,迎上了一双幽深的黑瞳,蕴满了关切和心痛。
“梦到了什么?”他的手抚上我的面颊,粗糙带茧的指腹轻轻按了按我的额头,“惊出了这一头冷汗?”
我惶然瞪大了眼睛,干净整洁的房间,柔软干燥的床榻,藏青色的垂帐,周边无人,面前只有他,顾南风!
竟然不是梦境,他还在,他真的还活着!翕动着嘴唇我定定看着他的脸,忽然一把抱住他的脖颈,泪水疯狂奔流,已经哽咽得发不出声音,把他的后背打得一片透湿。
“云笙,对不起,我没有将你从长安完好的带回来,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楚。”他的温热的气息呼在我的脖颈之上,声音闷闷的,掩藏不住深深的痛意。
“你和秦默一起消失了,长安的龙武军几乎倾巢出动翻遍了每一条丝路古道,三十六日的辰光,我带着马帮的弟兄几乎没有一刻停歇在找寻你,大家劝我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很可能已经不在了,但是我不信,哪怕就是找到你的尸身我也要知道你的下落。”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只因我知道,流沙坳的赫连云笙那般的坚韧,绝不会死得不明不白,天可怜见,竟然还让你完好的活着……”
他抬起头,捏起了我的下巴,目光在我的脸上反反复复审视着,一个多月未见,他竟然消瘦很多,虽然剃掉了在长安伪装胡商时的大胡子,俊朗的脸庞上却满是风尘之色,嘴唇干燥得都是皴裂的口子,唯有一双澄澈的眸子亮若星子,光华四射。
“流沙坳被剿灭的那一次我错过了你,让你被展若寒带回长安,是我这辈子最不能原谅自己的事情,你可知道这段时间对我来说,炼狱一般的难熬……如今我们千辛万苦重聚,赫连云笙,我不会再错过你……
他语声低柔,长长的睫毛轻垂下来,带着无边的缱绻吻向了我的唇,我的心中突地一跳,蓦然惊醒,猛地偏过头去,他的吻便落在了我的鬓发之上。
“赫连云笙……”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解的迷惑和浅浅的怨怒,“展若寒几乎害死了你,你还在想着他吗?”抬起眼帘,他的眸子中已经有小小的火苗纷乱摇曳。
“对不起,顾南风……”我轻轻开口,声音沙哑而艰涩,“我已经配不上你,我虽然恨他,但我毕竟在长安做了展若寒的女人,现在……”我扫视了一下自己的腹部,“我还怀了他的孩儿,已经两个多月了……”
心像刀子扎过又拔出,留下了血淋淋的空洞……
我不知道有多久没想过展若寒了,失落了过往的那段日子,我的眼中,我的心中满满都是那个凛冽如刀锋,温暖如春花的男子,那个屠我族人又被我辣手杀伤的男子,那个从此在我心中再也挥之不去的身影。
我的话让他一下子怔在那里,神情僵硬,眸光深处的那簇火苗却越燃越烈,一时之间幻变千色。
他久久看着我,好似个孩子在看一个被他人抢走又夺还的心爱布偶,只不过这布偶可能已经被蹂/躏得支离破碎了。
他猛地转回身去,身体背对着我,拳头支撑在床榻之上,根根手指都被压迫得苍白没有血色。
“在长安的时候你允诺来世做我的女人,当时我就对你说来世太遥远,我等不及……你能回到迷月渡来,不能说心中一点都没有我……”
他蓦然站起,身形坚毅而落寞,修长的身材,宽宽的肩膀,劲瘦的腰身,笔直如一杆犀利的长枪,“我可以等,赫连云笙,等到你能完全接纳我……至于那个孩子,展若寒不配做他的父亲,而我,可以给他打拼出一方天地……”
他背对着我凝立了片刻,胸膛上下起伏着,终是大踏步走了出去,临近门口时轻轻说了一句,“有个人一直等在外面要见你,在长安分手时我对你说过,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我擦拭去了脸上纵横的泪水,望向门口的视线一点点清晰,直到那个出现的人影飞也似的扑近身来。
“三姑娘!我可是等到你了!”那原本清脆的声音已经被太多的哽咽的泪浸润得沙哑不堪,依旧是黄黄瘦瘦清秀的小脸,两条细细的小辫子,毛茸茸的一双清亮大眼睛,水雾弥漫。
可意!
是我日里夜里牵肠挂肚,心心念念的唯一的姐妹,那个在焉耆囚室里被迫分开的可意,还记得当时她抱着我的腿哭得肝肠寸断,我对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好好活下去,可意,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而这一切,若是没有顾南风,只怕又是我对她许下一纸空诺……一日之间,惊喜来得太多让我震惊得头脑几乎一片空白,我一把抱住她孱弱的身躯,像顾南风狠狠拥抱着我一般,几乎想把她娇小的身体揉碎!
“怎么会是你……可意!怎么会是你!”
☆、第34章 梦想的城邦
举目眺望,这片远离丝路的郎阔绿洲上四处新建起的屋舍影影幢幢,错落有致,靠近牲畜游牧的区域还有密集分布如一个个珍珠般的毡包帐篷。
迷月渡地处天堑,入口是如流沙坳一般的大面积的流沙,然后是鬼斧神工的天然湖泊,水岸氤氲了一方丰饶的绿洲,水岸的这一边已经修筑了高高的青石城墙,与安西四镇一样,迷月渡的马帮利用荒漠中的天险将这方广袤绿洲重重防护起来。
这就是西域瑰丽迷人之处,在许多貌似再无可荒凉荒芜之地会突然横生一幅稠绿如油,丰饶绝美的绿洲,惊艳着这方神秘而古老的土地。
虽然已经进入冬季,迷月渡不复素日遍目绿野的旖旎风光,依旧却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我震惊得瞪大了眼睛,几年不见,迷月渡居然发生了这许多天翻地覆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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