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珠帘,直面着我,“只是你说错了,我没有为将军做什么,是将军为我背负了沉重的枷锁,为了他,我可以永远做个无名无分的女人,因为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他,也不会有人比他更爱我……”
珠帘摇曳,她抽身离去,我跟在她身后来到院落中,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院门口,院子里静悄悄的,碧月和同喜依旧没有回来。
返身回房间,却见得院子中芭蕉石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提笼,打开来看,居然就是余妈方才说过的新鲜石榴,竟不知是谁送了过来,何时放在这里。
坐在石椅上,拿出了一个黄中透红的石榴,细细剥开,全是玛瑙般的果实,果香扑鼻,粉红的汁水在指缝间流溢,像是心碎的情人眼泪。
青阳郡主李萼,我轻轻锁着眉头思忖,义阳王李琮的孙女,奉旨下嫁于阗藩王公孙氏的皇室宗亲,展若寒正是由于送了她去西域和亲才被加封为三品云麾将军。
想当日我将她救上毛毡的时候,就再也不会忘掉她的容颜,流沙之中,他已陷到胸腹,却依旧高高托举着她的身体,眼睛看着她一眨不眨,我相救于她的条件是要他做我的男人,他则毫不迟疑,一口允诺,这样的女子,我怎会忘记她的样子?
那日他说过郡主逃走,他一路追着她陷入了流沙坳,只是李萼缘何由下嫁的郡主变成了将军府中的通房丫头玉蔻,这里必定有一个李代桃僵的故事。
只是无论这个故事有多么精彩绝伦,无论这对怨偶的感情有多么感天动地,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欺君罔上的灭族之罪!
若没有深海般的爱意,高高在上的皇家郡主怎会将自己幽禁在深宅之中,睿智冷静的将军展若寒怎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
故此展若寒一再婉拒皇上的好意,拒绝娶皇室宗亲女子,是因为亲戚必定会熟悉李萼的容貌,为了掩盖真相,她只能禁足在那个小小院落,除了看看满园的玉簪花,每晚弹几曲哀怨的竖箜篌,再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娶了长安最美的女子,纳了西域来的妾氏。
多情若斯,未必就不堪怜。
可不知为何,我的心就是柔软不起来,也许是她看我的眼神,也许是她高高在上的冷清,亦或是,我们爱的是同一个男人。
展若寒已经离开五六天了,想必是忙碌丧事,无暇分/身,中间打发过小厮回来取东西,又到东院去给玉蔻捎了话,问了安,才到我的院子来传话,“将军把他的大宛名驹送了回来,吩咐姨娘若是觉得闷可以在校场骑马散心。”
云麾将军府也有个校场,虽不如怀化大将军府那般朗阔宽敞,亦是养了不少的马匹,陈列了不少的军械,闲暇时展若寒经常来这里操练府丁。
他将爱若珍宝的汗血宝马送回来,让我在校场骑马散心打发时光,倒不是心里一点都不记挂我,“回将军话,家中一切安好,让他注意身体,照顾好老夫人。”
我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像一个温柔恭顺的小姨娘了,小校离开后,从青铜镜中,我看到自己的唇边都是忍俊不禁的冷冷笑意。
对余妈交代了我要去西市逛逛,她的眼睛瞪得老大,“四爷吩咐过的,采买的事情不需要姨娘操心,那日的事情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姨娘即便是要出去好歹身边带着几个小厮。”
走在长安的西市街路上,天空有些阴霾,冷冷秋风刺骨,山雨欲来,回头看看那些远远跟随在身后的人影,握紧了手中的暹罗东珠。
这几日展家的五爷应该就要到达长安,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第18章 那人是谁
秋雨阴凉,淅淅沥沥下了不知道有多久,我坐在院落中的芭蕉石椅之上,身上的斗篷已经湿透了,身体难以抑制地簌簌发抖。
碧月和同喜擎着伞,站在身边手足无措,“姨娘这是怎么了,打从集市上一回来就满心不对劲,这天这么冷,坐在风口处,又淋在雨里,病了可怎么处?”
她们在耳边喋喋不休的劝诫,我却恍若未闻,目光穿透那遥遥的雨幕,径直望向空荡荡的院落门口,牙齿紧紧咬着唇,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意。
“大冷的天怎么坐在这里?”门口竟传来了展若寒的声音,听得碧月同喜欢声说四爷回来了,一身缟素的展若寒已经进了院子,大概是骑了马回来,身上也是湿漉漉的。
“四爷可是忙完了那边的丧事?老夫人和夫人也一并回来了?”碧月忙跟在他的身后,为他擎着伞。
“五弟今儿才到,明早出殡,还需要个两三天的辰光,我记挂着家里回来看看,去缀锦阁取了几件衣服过来,要素净的,这一路阴雨不断,身上的湿气很重。”
碧月同喜应了去正院去衣服,他拉着我进了房间,在灯下细细端详,“脸色很难看,衣服湿了不知道换换?怎么了,可是病了?”说着,他的手抚上我的额头。
我的头一偏躲了过去,他的手悬在空中,微微皱了眉头,“云笙?”
从西市回来,我的身体就一直燥热难当,又在院子里淋了雨,现在浑身湿冷,冷意直浸到骨子里去,浑身簌簌打着摆子,额头却是滚烫。
他觉出异样,一把抓过我试试我额头的温度,攒起了眉峰,“有些热度,许是着了凉,让陆大夫开个方子,喝几副汤药驱驱寒,府里本来还指望着你照应,怎么不当心身体?”
他开了柜子找出了我的衣服,这时碧月同喜也拿了他的衣裳回来,看到他正为我换衣服,羞赧一笑,放下帘子,退出了房间。
他让我坐在床上,用厚被子围住我,“我刚吩咐碧月煮了姜汤,一会热热喝下去睡一觉就会舒服很多。”
我默默无语,只是用被子牢牢裹住自己,棉被很温暖,仍旧化解不了我心中的寒意,“四爷,我有句话想再问你一遍……”我的声音轻轻响起,他正解着衣服的带子,抬头看我,“什么事,说来听听。”
“当年我救了四爷,给你画了流沙坳的草图,屠我族人的中朝官兵可是四爷带去的?”我盯着他的眼睛,语速很慢,一字一顿,字字都带着金戈交鸣的杀意。
他微微一怔,愣在那里,暗夜般深邃的黑眸中是莫可名状的情绪,他沉默良久终是一声喟叹,“云笙,我在你心中就那般不堪吗?你虽是中朝缉拿的沙匪,但你毕竟只族中的女孩子,又救了我和郡主,我也给了你宝剑做信物,我怎能做那样的事情?”
当初在焉耆囚室,因为他的一句“不是我”,让我沉下心来和他回到了长安,如今在将军府他再一次笃定的给了我答案,但是我却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再相信他。
头脑飞转,我围着被子一时无语,他静静看了我半晌,眼眸中一分明显的忧虑,见我没有再追问,才拿起碧月送来的衣衫换下身上潮湿的素服。
红烛曳动,琉璃盏的灯火映着他矫健修长的身体,他宽下了上身的小衣,转过身去拿帕子擦拭身上潮湿的水渍,结实的后背展现在我的面前,白皙的肌肤光洁得如一块美玉……
忽然,我的大脑就仿佛被一箭洞穿,剧烈的疼痛闪电般的击中了我,让我目瞪口呆,几乎未加思索,我赤足下了地,咬紧牙关拔下墙壁上的宝剑,一剑便向他刺去!
他听得风声迅速转身,侧身躲过我的剑锋,一把带过我手腕,用力一拧,我的长剑便已把持不住,呛踉一声坠落在地上,他的腕子使劲向回一带,我的人就径直撞向他的怀中,手腕被他拧在身后,胸膛已经撞在他坚/挺的身躯之上!
“你疯了!赫连云笙,你想做什么?”他的怒意已经刻在面庞之上,呼出的灼热气息扑在我的脸上,黑瞳之中是灼灼燃烧的怒火,那一刻将军身经百战的王者霸气已经毫厘毕现。
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仰头凝望,脸色惨白,双眼瞪得大大的,空洞得没有焦点,人在他的掌控之中,身体抖得像飓风中狂舞的落叶。
“云笙,”他觉察出我的不对劲,放开了在身后拧着我手腕的手,我的目光直直看着他,只说了一句,“焉耆囚室的那夜,展若寒,竟不是你……”我的口中腥甜,眼前一片漆黑,身体已经软下去。
他一把托起我的身子,将我抱了起来,声音微颤,有些掩饰不住的焦灼,“来人,着陆大夫过来!”
展若寒的后背光洁如锦缎,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痕和瑕疵,焉耆囚室中结束我处子之身的那人,后背有一条从左肩贯穿到腰部的长长的伤痕!
一直以来,我就认为那人是展若寒,他要了我是因为他答应做我的男人,所以才会和他一同回到长安,锁居在这高墙深院之中,可是,这人竟不是他!
“赫连云笙,在我之前你竟有过别的男人!告诉我,他是谁?”此刻,我终于明白了展若寒强迫我的那夜,说出这句话的含义。
是谁?那人究竟是谁……
这个夜晚,我高热不下,烧得昏昏沉沉,只是在梦境中反反复复呓语着这几个字,展若寒没有回秦翰林府,衣不解带的守在我的身边,一次次为我灌下苦涩的药汁,不停用湿手帕擦拭我滚烫的身体。
直到天明的时候,我身上的热度才渐渐退去,夜间恍恍惚惚听到玉蔻打发人来问候,黎明时分又听得玉蔻传话听说将军彻夜未眠,在东院置办了素淡早餐,请将军过去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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