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云看了他片刻,扬起眉梢笑得不怀好意:“这又是哪里来的线索?”
兰箫无奈地摇摇头:“你别在这里添乱。”
凌昭云再转头瞟了几眼白轻墨,后者压根儿就没往兰箫那儿看一眼,他低低地咳了一声。自从出了魔宫,这二人之间的气氛便有些不对,难为他夹在中间忍受如此煎熬,都是为了一个白清城……他忍不住抬头看了兰箫一眼,那目光颇有些埋怨,再转过眼看了看白轻墨:“你看你家教主,脸色这么难看,还不好好照顾着……”说着微微皱起眉看向兰箫,“我之前倒是未见着你受什么重伤,难不成是被气的?”
话音落下,只觉旁边一道凉凉的目光瞟过来,凌昭云打了个哈哈:“哎呀呀,坐了这许久也真是累人,谁来搭把手,我卧床上去。”
兰箫走上前去将他搀扶起来送到床边,妥帖地让他躺进床里。凌昭云盖上被子,假模假样地打了个哈欠,睁开一只眼睛瞟着兰箫和白轻墨,道:“眼下武林大事与我无关,别总来打扰我这个伤患,你们出去,出去。”
白轻墨哼笑了一声,起身走了出去。
兰箫正要走,却被凌昭云扯住胳膊,回过头询问地看向他,后者对他眨了眨眼睛:“要我说呀,你这事做的也不算好……去哄哄,好好哄哄。”
兰箫温和一笑,将他的手掰开,放进被子里:“好好休息。”然后转身出去了。
客栈中并没有太多人,白轻墨出了房间之后,听见身后兰箫跟着出来关上了门,便快步走过长廊准备拐弯下楼,身后脚步声却更快,下一瞬手臂便被握住,半个身子被身后之人强行扳过去,回首对上兰箫那深邃的双眼,她动了动手臂,没能挣开,冷淡地抬眼望着他:“做什么?”
“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白轻墨转身便欲走:“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方迈出一步,却被男子更加大力地捉住,反手一肘击去,却觉手臂上那道力气一松,她微愕,肘上力道卸了七成,连忙回身去看他,“你怎么了?”下一刻便被他单掌一推,靠在了楼梯间的墙上。
后脑勺磕在墙壁上隐隐作痛,身前男子的阴影将她整个罩在里面,白轻墨抵住他的胸膛,看着他那略显得苍白的面庞,握住他衣襟的手微微收紧。
兰箫吸了一口气,垂着头凝视她:“即便当时我出手拦住他,他也未必能活到现在。”
听见他终于提起这事,白轻墨面色也不好看,紧紧地盯着他:“可你当时就在他身边。若非你止步不前,放任他为我挡那一掌,他眼下必然还在我们身边。”
“你怎么还不明白,百里丞艳根本就没有打算放过我们任何一个人,凌昭云算是运气好的,用一条腿换了一条命,白清城则是必死无疑。”
此时,楼下兰蝶正行至楼梯口,却听得上面有声音,探出脑袋来瞧,却被身后的轩羽飞快地捂住了嘴巴。
白轻墨冷笑,在阴影下,眼眶有隐隐的泛红:“我不明白,我确实不明白,为何你一直以来都针对他……想想这几年你对于他的反应,你从来就不希望他活下来。”
“我是不希望他活下来。”兰箫握住她的肩膀,漆黑的双眸紧紧地锁住她,“你嘴上说对他已毫无感情,但一旦他身陷险境,第一个失去方寸的就是你。就连百里丞艳都看清了这一点,你自己怎么就看不清?百里丞艳一直都在利用白清城意图置你于死地,我可不记得沉月宫主纵横江湖凶名在外,竟然还会允许身边长期存在这么大一个软肋,你究竟如何作想?还是说,你要我在你和白清城之间选择放弃你?”
“就算他不为我挡那一击,我也不会死——”
“——就算你在那一掌下不死,你以为你还有后继之力与百里丞艳抗衡么?”兰箫语声严厉,“他心甘情愿护你,你却不尊重他的决定,你以为如此他便会高兴了?”
“但人已经死了,我不想听那么多。”白轻墨闭了闭眼,拂开他的手,“让我冷静一阵子罢,不要再谈这件事了。”她从他身前离开,走下楼梯,路过躲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一声的兰蝶和轩羽,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似的,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兰蝶目送她走出老远,抬起头看向上方的教主,掰开轩羽的手,小心翼翼地走上去,抬眼飞快地瞟了一眼兰箫在阴影中的面色,又飞快地低下头:“教主,有消息传来……”
兰箫半晌未言,兰蝶只听得上方一声极淡的吐气声,然后自家教主的声音便传入耳中,已无方才的阴沉疾厉,取而代之的是如往常一般的平静:“临风山庄有动静了?”
兰蝶舒出一口气,道:“教主神机妙算,方才探子来报,临风山庄二小姐、现任掌事人韩雨微已经暗中离开中原,奔赴碧霄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台四万八千丈
马匹停在了碧霄山脚下,抬首仰望,只见上方山腰云雾缭绕,白茫茫的一片,已瞧不见山顶,其高无比。此地前阵子刚下过几场大雪,虽在南方,然而地势极高,距浔阳不过十里,然而这遍地齐踝之深的积雪却与浔阳城满地湿漉漉的化雪大相径庭。
前方通往山中的道路并不宽阔,只是寻常人员出入之时踩出来的小径。
“此处与预想的倒是略有不同。”兰箫望向四周,虽是宗派之地,且碧霄派一直以来都甚是避世,但这山脚下却仍有稀落的人烟。
兰蝶和轩羽将马匹栓在了路旁的树上,此番随行仅有他们二人,虑及碧霄派以及浔阳明宗,白轻墨和兰箫并未带多余的人上山。
小径深处传来脚步声,几人皆往那边看去,竟是一名村夫打扮的男子,挑着一担新柴走了下来,观其气息步履,半分内家功法都未曾练过。
兰蝶微愕:“除了碧霄派的弟子,这山里竟然有人?”
她这一声叫出来,那农夫亦注意到了几人,挑着柴火走过来,新奇地打量着众人:“看几位不是本地人吧?这是要上山?”
兰箫上前一步,礼貌地拱了拱手,道:“在下与友人前来碧霄派有些琐事需了,请问兄台,可知如何可进山?”
那农夫笑了笑,道:“进山倒是容易,不过上山可就难了。”掂了掂自己肩上的那一担柴火,“我们这些人住在碧霄山脚下,就靠着这山里的柴生火,靠着山里的野味和药材吃食治病,这下雪的天,我们也就进山里捡些枯枝回去,用火烤干了做柴火烧,但也没人敢上山的。”
“为何不敢上山?”兰蝶走上前来询问道,“可是这碧霄派有人把守,禁止外人入内?”
农夫捎了捎头,笑容很是忠厚憨实:“那倒不是,碧霄山上的那些弟子啊,都是好人,有时候还会下山来帮村里人治病或者干写重活,但那山中有阵法,只能他们这些懂行的下来,我们却上不去。”说着指了指身后那条小径,“喏,你们顺着这条路进山,走个两刻钟,就能瞧见一块残破的石碑,上面没有字,却像是被人打断了的。在那石碑之后便是碧霄派的地方了,我们村里人只能在石碑之前砍砍柴打打猎,要是越过了那石碑啊,可就要困在里头回不来咯。”
兰箫和白轻墨对视一眼,眼中皆有沉吟,后者上前两步,问道:“那请问,您可知如何能够联系得到山中弟子?”
“这……还真没有。”农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都是粗人,平时哪里会主动跟这些修行子弟打交道,况且一个在山上一个在山下,住得近,一直以来都是他们时常下山来帮我们,我们倒是没有能跟他们联系的法子。”
白轻墨微微皱起眉:“那便只能自行上山破阵?”
农夫笑道:“按道理是这样,不过要破那迷阵实在很难,而且一不小心便会被困在里头,我劝几位,若是没什么急事,最好还是别上山了。”
白轻墨皱起眉,看向兰箫:“我们这里便只有你一人懂奇门遁甲了,可有把握?”
兰箫摇摇头,道:“不足三成。”
那农夫见他们似是非上山不可的模样,想了想,再次开口,道:“若是几位不着急,也可以在我们村子里住上几日,兴许过几日就会有碧霄派弟子下山,到时候再跟着他们上山也行。”
兰蝶与轩羽面面相觑,他们一路飞快地赶来这里,怎么能在山脚下拖延如此长的时间。
白轻墨亦是犹豫:“这……”
“哎,好像又有人下来了。”兰蝶往那小径深处探着脑袋,叫道。
几人看过去,只见厚厚的雪地上飘出一片白色衣角,紧接着两名年轻男子走了出来,看见众人正聚集在山脚下,向着兰白二人行来,站定抱拳行了个礼。
那农夫脸上泛起喜色:“几位真是好运,这刚一来便碰见正主了。”
白轻墨眉头微动,看向那两名男子,一身白色长衫,头顶木簪束发,样貌并不算是极佳,但其周身闲逸沉静的气度却属少有。这山中天寒地冻,却也丝毫未见那二人有瑟冷之态,面色如常,举止舒展有礼,可见其内功不俗。
兰箫亦上前行礼:“敢问二位,可是碧霄派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