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话?”
“她说,碧霄岑氏后裔,皆有她一份血脉。这是什么意思?”
岑风微微一顿,那双犹如大海一般浩瀚的眼眸中泛起一缕复杂的神色:“其实她是我的……”
一声极为尖利的哨声划破虚空自极远处传来,撕破了宁静的夜色,打断了岑风的话。岑柳立即站起身来推开窗户,见东方天际渐渐泛起一丝隐隐的霞光,那一抹熏红之色穿过丛簇的枝桠依稀洒落在屋前的雪地上。凭借敏锐的听觉,他可以隐隐听见遥远的山下传来喧哗之声,山中密林里的飞禽走兽皆躁动起来,灰鸽扑棱着翅膀从树冠上遥遥飞起,他的目光缓缓地沉静下来,带着一抹漆黑的深邃:“魔宫,已经攻上来了。”
白轻墨几人亦起身,推开了木门,走到屋外。一夜的严寒仍旧在蔓延,雪地在月光下反射出莹白的色彩。
兰箫快步走到山崖边,向下一探,只见星星点点的火把穿透层层灰云,在夜幕中甚是显眼,隐约可见一片朦胧的黑雾逐渐地在山中弥漫,有打斗声从山腰处传来,想是明宗内门弟子已在山腰与魔宫众人交手。广阔的山脉之中,漆黑是密林四处借遥遥地传来走兽的啸声,在山脉之中回荡。兰箫仔细地辨听着那风中传来的声音,在那混乱遥远的啸声中捕捉到了一点熟悉的声音,忽然眉头一动:“这似乎是……狼人?”
岑柳点头:“南疆一带自古以来便有狼人,碧霄山距离南疆甚近,虽地势极高,且经过了明宗弟子几百年的繁衍,但周边山脉依旧不乏一些奇异的生物。”
“原来狼人也是源于碧霄山的。”兰蝶侧着耳朵仔细辨认着,皱了皱眉,“山里的动物恐怕是被瘴气所影响变得骚动起来了,而狼人……怎么听这个声音,似乎都在往碧霄山聚集?”
岑风走出来,道:“狼人畏惧严寒,无法到达山顶,山腰上的弟子自会将他们解决。”凛冽的山风吹着他花白的须发,老人目光复杂地看着脚下那一团巨大的黑雾不断地接近山顶,“我们要应对的,只有活人。”
烈风骤起,强劲的寒风带着浓浓的瘴气掀起了山头上的枯枝积雪,东方天际之下,一大团黑色的瘴气席卷了整个碧霄山顶,几人身后的木屋在顷刻间便已七零八落,茅草飞落不见,那一盏残烛跌落在地上,星点火光在冰冷的积雪中熄灭。几人立即施展轻功腾挪离开原地,下一刻凶猛的劲气便已砸在其方才站立之处,连带着将木屋碾压得粉碎,桌椅掀翻,随着被卷起的积雪和那些被连根拔起的树干落在了地上。
瘴气风暴散去,正前方显露出一排黑色人影。
兰蝶握紧了拳头踏前一步。
远远看去,那些人身后是一线微弱遥远的霞光,虽然在淡淡的夜幕之下瞧不清容貌,却依旧十分容易辨认。每一个都是熟面孔,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有着无数碧落教和沉月宫的血债。
银线已经悄然攀上手掌,兰蝶的目光中流露出阴森的杀意,刚要上前,却被轩羽拦住。后者看了一眼侧前方的兰白二人,对她摇了摇头。
白轻墨盯着那立于一排人正中央的双生子,微微眯起眼:“这些人,果然没死。”
岑柳道:“今日恐有一场恶战,只要母蛊不死,这些人只会被我们一次又一次地斩杀之后再次复活。”
兰箫微微颔首,周身气息缓缓地开始浮动:“今日,必杀百里丞艳。”
白轻墨离他最近,感受到他周身气息升起,微微皱了皱眉,脸上掠过一丝疑惑,却没说什么。
岑风和岑柳站在一处,注视着那一排黑衣人,只听一声轻微的脚步落地声,然后那双生子忽然向侧边退开,一个身穿墨底镶血莲纹锦衣的身影缓步走出来。
岑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终于……”
百里丞艳背对着东方那一片朦胧的朝霞,目光从兰蝶、轩羽,扫过白轻墨、兰箫,然后是岑柳,最后落在了正中央的岑风身上,远远地瞧不清面容,却似乎能感觉到她在笑。
白轻墨眉头微动,低声道:“这百里丞艳果然厉害,那般重的伤,竟然在她身上未曾留下半点痕迹,这才短短几日,我却似乎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已恢复全盛之态。”
兰箫道:“是那《大灭绝经》实在诡异,她在武功尽废之后都能尽数修复经脉,更何况是这一点内伤。”
说话之中,白轻墨再一次仔细地感受他身上的气息,这一次终于确定方才那种异样之感并非错觉,回过头看他:“你是不是……”
兰箫眸中泛起笑意,捏了捏她的手,点了点头。
白轻墨微讶,眸中掠过一抹喜色,心中有些不可思议,却也未再做声,继续将目光投向百里丞艳。
那女子从魔宫下属之间缓步而出,站定,身后四使点燃了火把。她面对着岑风,面上笑意更甚:“自上一次见面,已有五十四年了。岑掌门,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岑风此时眼中已再无复杂之色,他看着对面的那名绝色女子,神色中有淡淡的惆怅,却是一切皆已超脱世外的淡然:“百里尊主,别来无恙。”
百里丞艳笑了几声,慢慢地向前走了几步,靴子在雪地里踩出嘎吱嘎吱的细微之声:“你从前可不是这般称呼我的。”
“从前你也不会为了复仇便将武林搅得天翻地覆,血流成河。”岑风注视着她,“若你愿意就此罢手,我亦愿意同你回到过去。”
“若是我不愿意呢?”
“那便是了。”岑风的声音蕴满了岁月沉甸甸的沧桑,“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既然走到了今日这一步,便莫要再提从前。”
“从前?”百里丞艳忽然笑起来,笑声中似是包含着三分癫狂,却是极冷:“岑风,亏你始终在此自诩名门正道,好像是我亏欠了你一般。其实最绝情的那一个还是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楚爷三次元忙碌,后天即2月11日请假,更新挪到2月12日周四,请见谅么么哒=3=
《玉碎》准备写番外,亲们想要看有关谁的、哪方面的番外,请都把意见写在评论区哦=3=
☆、不是世人皆欲杀
岑风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却丝毫没有动摇,道:“当年确实是我亏欠了你,但你亏欠的是师门,如今更是亏欠了整个武林。”
“纵然是我亏欠师门,也不应由你来动手废我武功!”百里丞艳的声音陡然变厉,周身的气息隐隐浮动,“当年我可没料到我还能活这么久,武功尽废之时只望来世必要你血债血偿,可笑天遂人愿,让我活到了今日。岑风,你说这武林如今血流成河万马齐喑,可别忘了,这都是你自己造下的孽。”
岑风摇摇头:“我与你共结连理近十年,当年你触犯门规我亦心痛,只盼你失了武功后能回头是岸,你却依旧选择走上歧途。多说无益,我们都是活了这么久的人了,很多事情都已经看淡了。你今夜既然是来复仇的,那便来罢。”
白轻墨等人一时皆怔住。
他说……什么?
兰蝶的目光在岑风和百里丞艳之间扫来扫去,忽然捂住了嘴巴。
兰箫亦是愕然:“岑掌门,您与她竟然是……”
岑风注视着百里丞艳,并未答话。
这便是默认了。
兰蝶倒抽一口冷气,就连轩羽那一向冰冷的面孔都有些微的动容。
“难怪百里丞艳说碧霄岑氏后裔皆有她一份血脉……”白轻墨喃喃道,“原来竟有这样一层关系,岑掌门真是瞒得紧啊。”
兰箫轻笑一声:“论理,你还得称呼她一声曾祖母。”
岑柳看着岑风苍老的侧脸,微微叹了一口气。
“你这是小瞧我?”百里丞艳冷笑,双眼盯着岑风,似是眸中除了他一人,其余的什么都未曾入眼,一步一步缓慢地向着岑风的方向走来,锦靴深深地陷在雪地里,在其身后留下一串脚印,“本尊五十年前败于你手,你可别以为放过我一条生路便可得善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必要取你岑氏所有人的性命,以泄本尊心头之愤。”最后一步落下,翻腾的劲气自其脚下掀起,积雪席卷上空,百里丞艳对着身后下属冷冷喝令,“今夜,此山顶上,一个不留!”
风雪席卷之间,魔宫诸人立即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分别射向白轻墨几人,岑风的花白须发被吹得飞舞,抬眼看向对面气息暴涨的女子,轻轻叹出一口气:“罢了,就陪你去上面打罢。”言罢右腿在地面上轻轻一跺,身体稳稳腾起,与百里丞艳连同飞旋的瘴气和雪花,飞向数丈之上的碧霄山顶峰。
黑色锁链犹如毒蛇一般扭动着袭来,赫然冲入白轻墨和兰箫中间,二人立即腾身分开,分别对上双生子其中一人。
白轻墨弯腰避开横扫而来的黑色铁链,单掌劲风震开欺身而上的那一名双生子,回首却见一张极为阴柔艳丽的脸,段明玉眼中泛着隐隐地寒光,额前一缕白发飘舞,殷红的嘴唇与其指甲上的蔻丹如出一辙,趁着白轻墨来不及反应,五指成爪朝着她胸口抓来,后者向后仰身急退,险险避开这致命一击,飘飞的墨发被其尖利的指甲生生削去一缕,身后那双生子之一又如鬼魅一般陡然出现,铁链疾速扫来,她立即扭身避开,侧方传来一股如刀刃一般锋利的压迫,连忙一掌拍出,同时仰身闪避,却被锋利的劲气划伤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