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月明见她用力甚猛,额头红肿一片,心有不忍,便向季秋阳道:“能不能办,你且言语一声。”季秋阳这才开口道:“虽有此物,但这等账簿,是商户人家常用的,并没个凭证。你说是你们李家的,人也可说是你伪造的。何况,此案已结,尘封许久,再要启动,十分不易。再则,此是内宫案件,我是个外臣,如何能插手宫中事务?硬送了本章上去,上头不说平反,只怕要先治我一个僭越之罪。”小玉人虽伶俐,究竟年岁甚小,且深宅闺女,不通世事,闻听此言,登时呆了。
傅月明也替她着急,便问道:“这般,倒要怎生是好?如你所说,是半点回旋余地也没了?”季秋阳道:“这倒也不尽然。也罢,此事我暂且记下,先托人打探一二,待清楚了再做打算。”语毕,更不多言,只叫小玉起来。
那小玉眼见事已如此,情知再求亦是无益,反激人烦恼。当下,她低声谢过二人恩典,从地下起来。
傅月明见她双目红肿,面上脂粉早已被冲花,便令她先去洗脸匀面,自家又同季秋阳计较了一回。
自此之后,这季家夫妇二人,待小玉更不同别个。小玉侍奉二人,也更尽心竭力。
时日匆匆,弹指已是腊月。
自小玉同季秋阳认亲之后,已过去半年有余。小玉见此事如泥牛入海,再无消息,心中不免焦急。私下便问过傅月明几次,傅月明却只说尚未打探明白,要她耐心等候。季秋阳公务忙碌,交际又广,早出晚归,没个定时。即便在家,他是主人,小玉只是一介丫鬟,如何敢肆意聒噪?纵便二人有那一曾亲缘关系,到底也是出了服的远房亲戚,不好过于催促。无可奈何之下,她也只得静心等待。
到得年底,家中备办年货,采买各项物事并预备祭祀年茶人来客往等事。傅月明每日忙碌不堪,常至起更时分方能睡去。
这日一早,傅月明起身之时,天色已然大亮。
小玉一面打发她梳头,一面便说道:“近来看太太气色不好,脸儿黄黄的,很没精神。太太倒是仔细身子,累出病来,可是不值。”傅月明笑了笑,说道:“今年可是咱们家在京里头一年过年呢,家中什么都没预备,桩桩件件都要从头办起,可不忙么?何况,咱们家又不是寻常小可人家,凡事将就过去便行的。”小玉便说道:“话虽如此,然而家业再大终究也是有限,太太身子要紧。往后日子还长,年轻时落下病来,往后可就难了。”
桃红出门倒水回来,听见这两句,便插口道:“这话倒是在理,太太月事愆期已要俩月了,近来又时常懒懒的,饭菜也不大好生吃了。昨儿我念着账本,太太竟靠着板壁睡过去了。这般下去,岂不是要做病么?依着我说,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的好。”傅月明笑道:“不过是近来忙碌,天候又不好的缘故,哪里就要看大夫呢?这些头痛脑热的小病,谁不会犯些?都看起来,还了得呢!如今正在忙时,何必添这个乱去,我又没怎样。”小玉却道:“就是忙时,才更要仔细。老爷朝中忙碌,管不着家里的事。若是太太再躺倒下来,这家岂不是要塌了天?难道定要怎样了,才能看大夫么?只怕到那时候,也是晚了。”两个丫头一递一句的,终是磨的傅月明肯请大夫了。
到得午后,傅月明家务暂了,便着人往街上请了位大夫来瞧。
这大夫乃是街上万春堂的坐堂大夫,往日季秋阳独在京中时,便常与他看诊。得他一家进京,也曾来过几遭,彼此熟稔,又是年老之人,便没了那许多避忌。
这大夫进得屋中,见过太太,寒暄已毕,就搭脉问诊,又仔细问了问傅月明两个侍婢,就捻须道:“夫人这脉象,圆滑流利,如玉盘滚珠。然小医观夫人身体康健,并无病症,兼且月事愆期,懒思饮食,当属妊娠之状。恭喜夫人,已有喜两月有余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终章
这大夫一言落地,傅月明又惊又喜,连连追问道:“敢问大夫,这脉象可准么?定是喜脉?别是看错了,可叫人空欢喜一场。”说着,又赶忙笑道:“大夫别见怪,我年轻,没经过这些事。乍闻此讯,难免慌了手脚。”那大夫陪笑道:“夫人言重了,小医行医二十余载,尤擅千金科。看过的怀孕妇人也就不少,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何况夫人这脉象明显,小医决不至走眼看错,夫人便安心罢。”傅月明听过,满心欢喜,又问道:“然而我近来身子乏倦,又总不思饮食,这般下去,岂不于养胎不利?请问大夫,可能给看看?”那大夫捻须微笑道:“此乃妇人孕期常见之症,夫人无需忧虑。待小医开个方子上来,夫人照方吃上几剂,便可大安了。”傅月明听毕,谢过大夫,令小玉开箱子付了诊金谢仪,便使家人送了大夫出去。
打发了大夫,小玉转回来,望着傅月明满口笑道:“恭喜恭喜,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太太有了身子,老爷只怕要欢喜坏了呢。”傅月明心里也高兴,笑道:“我倒也没曾料到,算着成亲不过大半年的光景,哪里这样快就有了,当真是意想不到呢。”桃红接口道:“这才见得是福泽深厚,老天照拂呢。老爷太太都是宽仁慈厚之人,老天有眼,自然看得见。”言罢,家中两个管家并些有脸面的家人,听闻消息,都忙不迭的进来庆贺讨赏。傅月明听了底下人的恭维言语,心中十分舒畅,料想自己这样快就有了身孕,季家子嗣无忧,那纳妾延嗣的事儿自是不会有的了。便是连着自己家里,宗祧承继也无可忧虑。想及此处,她忽又转念道:昔日为着成亲起见,他对我许下那等承诺。然而,自打我随着他来了京城,这事儿便再不曾提过,倒不知他还认不认了?虽是夫妻之间不好疑心,但子嗣事宜非同小可。他们做官的人,又最重名声颜面,这过继改姓的事儿,可大可小,倒不知他心里究竟作何想法?
当下,她只在心中计较了一回,当着众人面前也不提起,只待晚间季秋阳回来。
到得上灯时分,季秋阳方才姗姗迟归。才踏进上房门槛,傅月明远远便闻见一股酒气。若在平常,这倒也罢了。然而她如今身怀有孕,闻得这股气味便觉冲了肺腑,登时胸中烦恶,腹中翻腾不已,转过头去便呕了几口清水出来。小玉连忙端了茶盏子与她漱口。季秋阳见状,只得又转身出去,往书房漱口更衣已毕,又嚼了两块香茶,方才过来。进门便向傅月明笑道:“你不想我去多吃酒,大可对我讲来,委实不比如此。往日你也很能吃几杯酒,怎么近日我但凡在外吃上两杯,回来你闻见就要吐?”傅月明便嗔道:“我是委实有些不大好过,夫妻之间,哪里就这等猜疑!”说毕,便令小玉倒了杯茶递与他。
季秋阳接过茶盏,吃了两口,便在傅月明身畔坐了。傅月明便低声将怀孕一事,细细告与,又抬头瞧着他的神情。季秋阳闻听此讯,自然欢喜无尽,只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又说道:“你怎么要俩月了才察觉?这两月里,我也不知,夜里行房没轻没重,不知可以损伤?”傅月明听他说话这等没顾忌,不禁面上一红,低声斥道:“丫头跟前,你也没个忌讳!这样的话,也好这般大喇喇的讲出来。”说着,又道:“听大夫的口气,并没什么不妥。我虽时常有些恶心困倦,他也说是世间常态,不当什么。给开了一贴安胎的药方,还不及打发人去抓药。”季秋阳满心欢喜,又说道:“你既怀了身孕,日常饮食须得仔细。虽是年下事多,也要留神身子,万事过得去就罢了,总是养胎为上。你知道我的脾气,世间俗礼是素来不放在心上的。”傅月明掩口一笑,说道:“我知道你不放在心上,然而只怕行错一步,便丢了你季老爷的脸面呢。”说毕,夫妇两个笑了一场。
傅月明趁空便道:“我这是头胎孩子,家里又没个长辈,独个儿在家心里害怕。你自今日起,外头的酒也少吃了,每日早早来家罢。”季秋阳却叹了口气,说道:“我正有桩事要告与你,听见你这桩喜讯,一时竟忘了。”一语未尽,便说道:“宫里的周太妃殁了,皇上秉性纯孝,虽只是个太妃,仍要举国哀悼,行国丧之礼。自明儿起,我便要到礼部演礼,还有一应诏书须得起草、昭告,只怕不得闲呢。”傅月明听说,便问道:“是哪个周太妃?这等要紧。”季秋阳道:“还能有哪个周太妃?就是周老尚书府上出身的那位。一向身子康健的,前几日偶染风寒,竟不幸没了。听萧大人说起,太后在宫里也郁郁寡欢,还时常念叨起她们昔日的姊妹情分。”原来萧澴如今已在刑部任职,做了刑部侍郎,季秋阳日常称呼便也改了口。
傅月明听了,便说道:“太后皇上待周家倒好。”季秋阳却不接话,只说道:“林家小姐进了宫,听闻同左贵妃来往极密,与她那个姐姐倒十分冷淡。如今周太妃薨逝,皇上又将她姊妹二人封了婕妤。她们两个,也算受了长辈的余荫遮蔽了。”傅月明听见这话,心里只觉的隐隐有些不对,因事不关己,也就不去管那许多。只是看他提起宫里事宜,便问道:“小玉那事儿,可有眉目了?”季秋阳点头道:“打听了,当年这案子发时,正巧皇后抱恙,是左贵妃领旨办结的。说是铁证如山,这宫里的事情,外头难知道个明白。听内里人口里的话,倒且是活络,似是别有隐情。”言罢,却见小玉正望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便向她笑道:“只管再等着罢,晚也迟不过明年了。”小玉闻言,无话可说,只好道:“老爷肯替婢子出头,婢子感戴不尽,哪敢催促?”
相似小说推荐
-
皇妾 [榜推] (姚桉桉) 晋江高人气金牌榜推VIP2015.2.28完结太子出巡江南,带回两个如花似玉的江南女子。徐莺便是这两个如花似玉的江...
-
重生之一代宠妃 (蹦跶跳蚤) 花语女生网VIP完结 前世为嫡姐铺路的庶女菡萏,被害死重生后,带着无限的仇恨,舍弃爱情,一步一步走向大夏朝的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