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船商女 (依月夜歌)

“不过。你得把我刚刚问的都问清楚了，我好准备。”允璎看了看她，提醒道。
“没问题，今儿请你来，可不就是为了这件大事嘛。”柳媚儿目的达成，显得极高兴，“今天那位贵客也在。一会儿呀，我给你们牵个线。你们自己谈去。”
牵线？自己谈？这话听着好像有点儿别扭呀。允璎目光微闪，点头笑而不语。
“少夫人，夫人派人来问，您这儿可好了？那边客人都齐了呢。”咏清在外面叩了叩房门。轻声禀道。
“先回夫人，我们稍后就到。”柳媚儿应着，笑着起身，“英娘，咱们走吧。”
“好。”允璎放下茶杯站了起来，跟着柳媚儿往外走，经过一个架子时，柳媚儿的手肘碰到架子，勾丨动了上面的盖着的绸布。绸布翩然而落，露出了一副画。
允璎下意识的抬眸，只一眼。便怔住了。
那是乌承桥……不，那是乔承坞乔大公子的画像，画像中的他席地坐在红枫树下，支着单膝，手中拿着酒壶，目光迷离的望着远处。不远处的草地上，一匹马自由自在的低头吃草。
鲜衣怒马。又缘何这样哀伤？
允璎心里浮些点点疼惜，那时的他，表面风光，可内心一定寂寞孤苦吧？
“英娘认得这画中人？”柳媚儿在边上打量着允璎的表情，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这人，有点儿眼熟呀。”允璎瞬时恢复清明，柳媚儿是乔大公子曾经的未婚妻，如今却成乔承轩的妻子，这儿又是他们的院子，在这院子里出现一副乔大公子的画像，未免太不寻常，而偏偏，又那么巧的让她给看见了，这代表什么？
“这是我家大伯。”柳媚儿回转身，和允璎并肩而立，痴痴的看着画中人，语气也略显幽怨，“也是我曾经的未婚夫。”
“媚儿，恕我直言。”允璎侧头，瞟了柳媚儿一眼，说道，“你如今已经是乔二公子的妻子，就应该忘记曾经的这些，要不然，乔二公子心里岂能舒服？”
“英娘说的是。”柳媚儿似是很受教的点头，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自从我答应嫁给我相公，我就作好了忘记他的打算，可是，这画却不是我挂在这儿的，而是我相公，当时我看到这画的时候，和你一样震惊。”
“没想到乔公子对兄长的感情这么深。”允璎赞道。
“英娘，我最近听说了一个传闻，据说，你家相公和大公子长得很像很像。”柳媚儿看着允璎，突然问道，“英娘瞧瞧，这画中人可就是你家相公？”
“媚儿说笑了。”允璎心里明白了，柳媚儿找她来的第二个目的，只怕就是刺探乌承桥的底细，想从她这儿探些口风出来，心里有了数，她不由轻笑，“我方才也只是觉得眼熟罢了，这与大公子不熟的人，或是与我家相公不熟的人，难免都会错认，但只有相熟的人才知道，第一眼便不像。”
“真的？”柳媚儿眼中满是质疑。
“等哪天，你见了我家相公，你就知道了。”允璎点头，指着画中的乔大公子说道，“大公子丰神俊朗，谪仙一般的人物，我家相公也不过是寻常船家汉子，可不敢与大公子相提并论，而且，他和大公子也只是体形相似罢了，细一瞧，眼眉间却尽不相同，大公子一双桃花眼，不笑已含情，我家相公却是丹凤眼……呵呵，这细节神韵，我也说不好，总之，不是同一个人就是了。”
“今儿不知姐夫可来了？”柳媚儿若有所思的看着画像，问道，“被你这样一说，我越发好奇了，这几次都没能见到姐夫，今天要是来了，还真得认识认识，比较比较。”
“他今儿来不了呢，收到这帖子的时候，他已经和人出门了。”允璎眼睛也不眨一下的说道。
“之前不是说姐夫有伤在身，在家静养的吗？怎么就出门了？”柳媚儿问长问短，兴趣勃勃。
“他呀，就那样，这伤才刚刚好，就在家待不住。”允璎叹气，“这也是因为货行的事，去年在你家船坞下订的那批船，如今也见消息，他急了，就想着去看看，毕竟明儿开门之后，马上要忙了。”
“英娘，你应下帮我的帮忙，这船可不能派往别处了。”柳媚儿忙强调一句。
“知道啦，会帮你安排的，不过，你得尽快告诉我详情，我才能调派船只，毕竟，我们货行目前的客人，都是之前签过契约的。”允璎顺着话接下，反正，只要不再谈大公子就行。
柳媚儿果然没再提，带着允璎出来，往前院走去。
“今天本来是亲戚们来我们聚宴的日子，正巧，那位贵客带了一批极好的皮货，我婆婆就想着和大伙儿共赏一下，才临时起意请了大伙儿一起来。”柳媚儿边走边解释道，“一会儿你若是看中了哪块皮货，告诉我，我送你。”
“谢谢。”允璎也只能这样接，她要看中了，张口向别人讨要吗？
“这边请。”说话间，已到了前院。
此时，院子里摆着几排长长的桌子，上面摆着无数各种各样的皮货，院子里充斥着某种气味，让允璎不自觉的微皱了眉。
“婆婆，英娘来了。”柳媚儿直接把允璎带到了最中间，对着乔二夫人说道。
乔二夫人正和邵大夫人几人一起点评着几块皮货，边上还有个高大汉子在为她们解说，满院子的人，也没区别开男女，都挤在了这一个院子里。
允璎不由惊讶，不是说那些大户人家规矩森严吗？今天这是乔家让她长了见识，还是她之前的理解本来就有误？
“二夫人，舅母。”允璎微一转眸，便收起了惊讶，对几人福了福。
“免礼，免礼。”乔二夫人笑容满面的扶起允璎，对着邵大夫人说道，“之前见到英娘，我还不知她就是你们家四老爷的女儿，要是知道，我哪敢让她下厨呀。”
“二夫人，这位姑娘是？”这时，边上的男子插了一句，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允璎抬头，却看到之前拦着她和陈四家的喊肖秀儿的男子赫然站在面前，她不由一愣。
“萧爷，这位是我相公的朋友，邵英娘，我家相公不在，你此番的货运事宜便找英娘商量即可。”柳媚儿笑盈盈的介绍，“英娘，这位就是我提的贵客，萧棣萧爷，以前大公子在的时候，和他的交情好着呢。”
允璎看了看柳媚儿，淡淡的冲萧棣点了点头。
柳媚儿的话，看似再自然不过，却暗藏了玄机。
她介绍允璎，众目睽睽之下，告诉人家，允璎是她相公的朋友，而不是她的朋友或邵家的什么人，此疑点之一。
其二，柳媚儿似乎忘记了男女之别，公然就让萧棣和允璎接洽货运事宜。
其三，她还特意的提到了乔大公子和萧棣的交情。
再结合之前那画像，允璎几乎可以肯定，这是赤果果的试探。
“原来是邵姑娘，幸会。”萧棣看着允璎的目光异样明亮。
“幸会。”允璎只好还礼，萧棣为何这样看她，她比谁都清楚，可是，在场的别人，能理解吗？
“萧爷，英娘已经答应帮你安排此次的货运，只有有许多问题，她问我，我却是不懂，还得你自个儿和英娘勾丨兑才好。”柳媚儿的目光在萧棣和允璎两人之间流转，笑意盎然。
而此同时，邵大夫人身后的邵玉蕊也在打量着他们，唇边泛起一抹冷笑。

正文 205皮货商萧棣

勾丨兑？
这个词从柳媚儿的嘴里说出来，那味道顿时有些不一样起来。
邵大夫人几人都不由而同的皱起了眉，只有邵玉蕊，一副局外人看热闹的模样。
周边的客人们也都纷纷打量起允璎和萧棣来，暗地里，自然也少不了一番打听和议论。
允璎的笑淡了下来，她本来就对柳媚儿存着戒心，此时一听，反感更甚，更何况，这人对陈四家的还有所图谋呢。
想了想，她有了主意，笑道：“不知萧爷运的是什么货？需要多少船只？何时起程？欲往何处？来回需要多少时日？”
不是要谈生意吗？好吧，那就谈吧。
“一听就知道邵姑娘是行家。”萧棣微讶，“只是今日，我应二夫人之邀，来给诸位讲解皮货，这货运的事，还是改日吧，不知邵姑娘哪日有空，到时细谈如何？”
细谈你个头！允璎哪里会不知道萧棣打的什么主意，只怕是想通过她找到陈四家的，现在，陈四陪着乌承桥出门去了，她可不能给陈四拖后腿。
“既如此，还请萧爷告知下榻何处，我明日让我们货行的管事前去拜访萧爷。”允璎也不强求，反正这单子她不做，急的只有乔家。
“哎，英娘，何必这样麻烦呢。”柳媚儿果然插话，“萧爷，英娘的货行就在码头那边，叫五湖四海货行。很好找的。”
“好，明日定当拜访。”萧棣抱拳拱身。
允璎浅笑，点了点头。
“英娘。来，瞧瞧萧爷带的这些皮货，当年，大公子在时，可喜欢这些了，他的收藏里面，便有许多。上次你也看到了。”柳媚儿拉着允璎往桌边上走去，显得很是殷勤。
“媚儿。不是我多嘴，大公子不知去向，生死未明，想必二夫人心里也正着急着呢。你这样反复的提大公子，二夫人听到，会怎么想？会怎么看你？”允璎轻声，“语重心长”的劝道，“莫忘记了，你和大公子还有那么一段过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