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诺一心扑在美人的伤口上,并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变化,直到她费力撩开了美人的衣襟,才注意到美人胸口的起伏变化。
她于是不经意的朝美人脸上瞥了一眼,竟然对上了一双沉如深潭的漆黑瞳眸。
心便在这一刻漏跳了数拍。
那是怎样的一双瞳眸啊,仿佛望不见底的潺潺溪流般不可琢磨,又像是悬挂着漫天星子的夜空,绞着那双瞳眸,她觉得整个人都要被吸进去似的。
美人却只是沉默的看着她,目光中隐有兵刃之气。
陈阿诺终于在眼锋里回过神来,平日里嚣张的气焰不知为何在美人面前软了大半截。
她忙松开攥在美人衣襟上的手,露出一脸谄笑道:“你莫要怕,我爹已替你疗了伤,现下我只是给你换身衣裳,咱们都是女子,就没什么可拘谨的了。”
说着她又重新握上衣襟,双手往两旁一撩,露出大片白瓷般的肌肤。
陈阿诺却在同时陷入呆滞。
☆、第3章 美人(三)
费了好大一番心力,还是没能想明白这件事情。
眼前衣衫微敞的美人,迷离的双眼似乎蕴涵的不是痛苦而是愠怒。
陈阿诺抓着两瓣衣襟,望着那片质地上佳、滑腻而又平坦的肌肤,张着嘴呆愣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她不明白,尚在发育初期的她自己,胸口尚且踹了两个馒头,怎的眼前这位美人,年纪在她之上,镶嵌着两粒樱瓣的雪肤却是一马平川。
结合美人一脸屈辱的表情,陈阿诺总算略有开窍的势头,隐约觉的自己触碰了什么禁忌,忙朝美人陪着笑脸,松了两只手道:“平胸也不是你的错,脸好看就成。”
眼见着美人一双秀眉也皱起来拧成麻花,陈阿诺恨不得刮自己两嘴巴,忙尴尬的转移话题:“还是先脱/裤子吧。”
语毕,她已动手扯开美人腰间系带,那沾满泥土的白色亵裤立时散脱开来,陈阿诺二话不说将手探到美人腰间,扒拉着亵裤就扯了下来。
下一刻,陈阿诺再次陷入呆滞。
看着美人双腿间多出来的那根东西,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于是抬起双手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那根东西却还在,虽然安静的躺在美人双腿间,却凭的让人觉得刺眼。
就在这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诡异气氛中,陈阿诺鬼使神差的做了一件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她竟然伸出一只手指,试探的往那根东西上触了触。
一触之下没有反应,她便又挪到顶端处用指腹打了个圈。
美人的身子微微一颤,那根东西竟胀大了两分。
陈阿诺下意识的抬头,发现美人双颊泛红,眸中情绪甚是复杂,她虽不明其意,但也可以自眸中觉察到冰霜彻骨般的寒意。
与此同时,陈阿诺也隐约忆起数年前她为了恶作剧,闯入茅房,撞见二狗子的那一幕。
大概、可能、好像、也许与眼前有些相似。
显然,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陈阿诺一时手忙脚乱,竟然连闭眼也忘了,又怕美人找她算账,慌忙扯来衣袍往他腿上一盖,脸上笑着比哭还难看道:“误会误会。”
她踉跄的扑倒美人身前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长得那么好看,怎么会是男的,不是……我的意思是男的不可能像你这么好看的……”
真是越说越乱,美人眼中的寒意又重了几层,陈阿诺已然抓狂,抓起干净的衣衫扔到他身上:“男女授受不亲,我就不帮你换了,还是你自己来吧。”
说罢她便落荒而逃似的跑了出去。
一口气跑到小溪边,陈阿诺掬起水拍了拍滚烫的双颊,喘息平静之际却又不甘起来。
想她陈阿诺除了她爹,这辈子怕过谁?过往十数年间,她又何曾这样狼狈过?再说了,那是她家,她方才是在治病救人,干嘛要逃出来?
虽然这样想着,可那双脚却似长了钉子一样,没有往回挪动半分。
陈阿诺只好就地坐下,继续说服自己。
“他又没说他是男的,我怎么知道?”
“长得那么祸国殃民,给谁看谁都以为是个美女。”
“就算他是男的,我是女的,我伺候他更衣,应该是我吃亏才对嘛!”
……
陈阿诺在溪边兀自嘀咕了许久,终于做完心理建设,抬头看看天色,估摸着陈氏夫妇采药也该回了,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草,转身往家里行去。
至诊室时,那红衣美人已再度昏睡过去,身上的衣衫仍是她离开时那般凌乱。
陈阿诺这才想起来,美人身上穴道被封,根本无法动弹,更不要说自己更衣了。
“糟了糟了。”她不禁连声喃语,对于自己今日接连不断的失误感到懊恼。
她迅速的挪至美人身旁,见他呼吸均匀,揣测他已睡得沉,便压低了声音在他耳畔道:“眼下没有其他人,看来还是得我来帮你。”
说完她便起身,接着方才未完成的继续下去。
只是后来的过程中,她都尖着手指尽量不碰到那带着薄凉体温的肌肤,更换亵裤时更是别过脸去,眯着眼睛尽量不看。
好不容易将下半截换好,陈阿诺额上已经起了一层薄汗,双颊也微微泛红。
她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气,掳起袖子准备扶美人坐起来,好替他换掉那件沾满血迹的红衣。
他似乎果然睡得有些沉,陈阿诺才刚把他扶起来,他便整个人向前倾去,陈阿诺赶紧去接,不得已便抱了个满怀。
“是你自己投怀送抱,可不是我故意唐突你的。”陈阿诺因肩上被他的下颌磕着,而下意识直皱眉,嘴上还不忘赶紧解释,显然忘了她自己才是女子。
美人微弱的呼吸就在耳畔,陈阿诺有些不知所措,胸口的那颗心“扑扑”跳得犹如鹿撞。
怎的她自己也跟病了似的,陈阿诺觉得不能任由这怪病发展下去,赶紧伸手去褪他已然敞开的红衣。
这个过程倒不艰难,只是当红衣褪尽,露出他后背的那片肌肤时,眼前赫然的一幕却让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原本应该是光洁如白瓷的肌肤,却布满了数不清的伤痕,那些伤痕层层叠叠,纵横遍布了他的整片背脊。
或凹陷或隆起的痕迹,丑陋得令人不忍直视,就好像在一副完美的画卷上用墨毫肆意的涂抹,如何不叫人惋惜。
那不是新鲜的伤口,反而像是在过往许多年间一层一层添加而成,总是在旧的伤口还不曾痊愈之时便又形成了新的,如此叠加,往复如一。
光是看着,就能够感受到那种钻心的,持续的疼痛。
陈阿诺心下不禁阵阵发紧,她觉得那些鞭子、利器似乎是被施加在了她身体上,于是呼吸凝滞的蹙起双眉,失魂落魄般抬起一只手臂,环过他的身子,触上那片狰狞的伤口。
明明是素昧平生的两个人,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对这些陈旧的伤痕感同身受。
她以指尖轻轻抚摸那些凹凸不平的地方,整个人都陷入到震撼和疼惜的情绪中,却并不知道方才的那一番动作早已扰动了倾在怀里的那人。
搁在她肩头的绝世容颜上,稠密的睫羽颤动了片刻,继而掀开一双沉如深潭的瞳眸。
似乎觉察到身后轻柔而又持续的触碰,那一双秀眉微微蹙起,漆黑的瞳眸中是不明的情绪。
陈阿诺丢了魂似的怔愣许久,心下也不知何处被触动,忽然抬起另一只臂环过他的腰身,继而轻轻收紧双臂,竟踏踏实实的将他在怀中拥住。
她并不曾看到的那双漆黑瞳眸在她突如其来的动作的中蓦地睁大,眸子里满是诧然之色。
与此同时,陈阿诺已低头埋入他的肩窝,微闭的双眼里有少许温暖的湿意,抵在衣衫间的朱唇微启,声音并不清晰,倒不知是说给谁听的,或者仅仅只是自语:“以后我保护你,再也不让你受人欺负。”
说完这句话后,陈阿诺却又忍不住自嘲。
她不过只是个山村里的野丫头,会两下三脚猫的功夫,连涉足江湖的资格都没有,待这人伤好离开后,更是连见面的机会也不会再有,可她却鬼使神差的许了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承诺。
还好他现在尚在昏睡中,应当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想到这里,陈阿诺忙抬袖擦了擦眼角,平复下情绪后将美人放回床榻上躺好,见他紧闭的睫羽颤了颤,刚想唤他两声看是不是要醒了,就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
进来的是陈药师,一边将身后装满草药的竹篓放下,一边就向陈阿诺询问起伤者的情况:“他怎么样?可有醒来?”
“方才是醒了片刻,后来又睡了。”陈阿诺迎上去帮手,一丝不苟的答着。
对于他这个素来喜欢捣蛋的女儿,现下难得乖顺安静的模样,陈药师甚是满意。
他点了点头,着手开始配药,收拾药草的同时,又对陈阿诺吩咐了新的任务:“此人受了极重的内伤,已然损及筋脉,唯有用药草熬制的药汤进行药浴,才能有所起色。自明日起,一日三次,七日为一周期,到那时解开穴道,大约能痊愈。这些你且好生记得,七日里都要仔细看顾,不能有闪失。”
“爹的意思是,让我每日伺候他药浴?”陈阿诺伸手指着自己的鼻梁,不可置信的相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