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喻摸摸那丫头淡淡的眉毛,笑着回道:“许是你哭得太多,这孩子反倒不喜闹了。”
白敏衍有些窘。他哭还不是被她闹的,更何况也不是怀这丫头的时候哭的啊。他却没出声,只是安静地看着唐喻逗着那孩子的模样,眉眼柔和地弯着。
这样安然的气氛,只有他刚嫁进唐家之后前几个月才曾有过。可是,那时却又不如现在这般总让他有种迫切感,迫切地想要珍惜陪着她的每分每秒,珍惜这种心心相印的温馨。
唐喻瞧了一会儿孩子,秦昀开的药药力上来了,眼皮有些乏。她将惜安放在一旁,替她盖上被子,正想让这丫头陪着她睡上一会儿。厢房外头却突然有人通报道:“大少,七少回来了。”
那人话音刚落,唐喻一愣,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撩着珠帘焦急地冲了进来,周身寒气,发丝间还夹杂了点点白雪。
☆、缘起之地忆初遇
“阿欢?”唐喻惊讶过来,上上下下打量起这个半年多未曾见面的妹妹,风尘仆仆,面露疲色,只怕是着急赶回来的。她看了白敏衍一眼,才开口道,“怎的冒冒失失就进来了。”
以前倒也罢了,如今她都成亲了,唐欢这般确实是有些失礼。可这会儿唐欢却顾及不上这些,几步走到床前。“大姐……”她想确认一下她的情况,可唤了一声后就戛然而止,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愧疚和自责。
唐喻刚出生的那时大夫还说活不过二十,可如今却已然二十又五。她身子不好,唐家上下都知道,可却拖了一年又一年,一直不咸不淡地过到现在。唐欢虽然总担心她操劳,但从来不曾想过哪一天她会走,直到看到秦韵的一封信,才算是醍醐灌顶。
“大姐,我……”她想说她不知道,否则怎么可能还会心安理得地带着楚清琼去桃花镇,就算让他自己在外散心,她也绝对会回唐家的。可是,这些解释的话说起来却分外艰难,如鲠在喉。
唐喻叹了口气,“我只是偶感风寒,就跟以前一样,你莫担心。可是秦大夫给你去信了?没那般严重的。”她记得让那派去的侍卫只说身子不适而已啊。她顿了顿,又道:“你姐夫也在这儿,你们二人还未曾见过吧。”
她又提醒了一句,唐欢这才有些反应过来,侧过身,就见白敏衍尴尬地立在一旁。她一愣,赶忙往后退了两步,也有些窘迫:“姐夫。”她拱手行了一礼,转而对唐喻道:“清琼他们还会晚些回来。”
“嗯,能赶得及回家过个年就好,院子前几日刚有人打扫过。”
“哎,那大姐,我便不打扰你们了。”
***
帝都跟江南完全不同,一旦入了冬季,唐家那在白雪皑皑覆盖下的一砖一瓦总会染上浓郁的沧桑感。
唐欢走在那蜿蜒的长廊上,望着这熟悉的一草一木,眼前却不经意地浮现出楚府那精致的假山秀石,桃花镇中令人流连的墨水江南,心里止不住有些惘然。
恍惚间,想起戏莲楼她们的初遇,想起大婚那一夜,想起楚家的梅园,想起清薇那送出去又收回来的兰花玉簪,想起……
一幕幕,一折折,不经意地走马观花似地晃过脑海。最后却定格在了当日被她娘亲叫去大堂前,她那个还未写完的“变”字——
“七少?”
唐欢停在洞门前,仰着头怔怔望着匾额上瀚海院三个浩然大字,直到身后传来下人迟疑的一声唤,才缓缓收回视线。
她抿着唇,嘴角弯起微小的弧度,目光里带着几分怀念,几分无奈,却还夹杂着一丝怅然。
谁也不知道她刚去楚家的时候心里有多不自在;谁也不知道她有多喜欢桃花镇上那悠闲自在的日子。可她,终究姓唐。
***
唐欢走得突然,只匆匆跟她们打了声招呼说是家中有事。她刚走没多久,楚清琼也开始收拾起衣物。
那天唐欢看到秦昀来信时脸色大变,阮氏看在眼里却是不知缘由,着急了几天也没见自家儿子跟他说上一句,这一日,却是自己忍不住找来了。
“琼儿,你这是?”
楚清琼回头看了一眼,一边理着东西,一边随口回道:“我明天会回唐家,爹你也去理理东西,跟我一起走。”
阮氏一愣。“你是去妻家,我去做什么。”他连连摇头,说完又忍不住皱眉,“既然是要一起回去的,儿媳怎的不等你一起?”
“她大姐身子抱恙,路上是赶着去的。”而他如今怀了身孕,自是不好奔波。虽然心里恨不得跟她一起走,可这个孩子是他日思夜想盼了好久的,不能出任何意外。
楚清琼一说,阮氏也明白了过来。“那你是该早些过去。”他顿了顿,还是摇头,“爹,爹自然不能跟着你的,这不合规矩的。”楚清琼动作一停,转过身来,默了一会儿,略显清冷的声音响起:“爹,楚家散了,娘跟祖父也已过世。”
他平平一句话却让阮氏瞬间神色一黯。他确实是没有地方去了,当初既然没有跟楚修文她们一家一起走,现在他单独一人再去投靠也……可他生死都是她楚家的人,除了楚家哪里也不能去。“……那我便留在这里。”
楚清琼沉默了一会儿,朝前走了几步,顿了顿,却突然往阮氏那里靠去,轻轻抱了抱他。“爹。”阮氏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沉闷。只是这会儿也顾不上细想,这么些年,他这个儿子还是第一次主动与他亲近,心里实在是有些震惊。“琼儿?”
“娘去得早,我甚至连她的样貌都记不得了……爹,我不想你……老无所养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为了楚家在忙碌,嫌他爹唠叨,从来不曾尽过一个儿子该尽的义务,可是到头来每一次发现他异样的都是他爹。他其实一直……很愧疚。
***
像当初唐欢跟他商量的一样,楚清琼把宝来轩的地契给了阮仪。阮仪起初是不愿收的,后来阮氏跟着劝了一句,转念想到阮家的现状,犹豫了一番还是收下了。
楚清琼给楚修文和楚修远两家都去了信,本来当天下午就该跟阮氏一起走的,可心里却还有件事终究是放不下。他在屋里踱了两圈,想了想从包裹里把当初褪下的玉镯拿了出来。指腹抚了抚那光滑的玉身,犹豫了一会儿终是转身寻了个木盒将它装了起来。
楚清琼找来的时候,沈渠正在屋里算着帐。他挺着肚子有些吃力地走进来,那样子看起来有那么些滑稽,可他脸上现在的表情却有点像当初跟着唐欢来租院子时跟她讨价还价般的气势凌人。沈渠愣了愣,赶忙站起身来。
“沈姐。”楚清琼朝她点了点头,不待她说已然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沈渠扯了扯嘴角,也跟着坐下。且不说他嫁了人的男人独自一人过来了,竟然还不知道客气。“沈姐,你与书南似乎是旧识。”
沈渠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会儿才回道:“当初他曾在桃花镇上住过一段时日,也是从我手中租的屋子。”
“原来如此。”楚清琼拢了拢衣袖,迟疑地从袖口拿出了那只小方盒推了过去,“我想请沈姐帮个忙,不知可否替我转交给他?”他似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就说是我……我们楚家给他的嫁妆。若是哪一日他有难,我们楚家一定义不容辞。”
***
楚清琼和唐欢前后其实就相差了三四天,走了一个半月,到京城的时候已是腊月末了,再过三天就是小年夜。帝都最近一直在下雪,他们来得那一天更是大雪纷飞,入眼处除了刺眼的皑皑雪花,想象中京城的喧闹熙攘却是一点都不曾见到,路上便是有行人那身影也隐没在一片白茫茫中什么也看不清。
阮氏生长都在江南,刚入城就有些不习惯,紧紧捂着暖炉。楚清琼却没有发觉,掀着车帘怔怔看着窗外。冷风阵阵扑面而来,他却毫无所觉,不知发着呆在想什么。阮氏暗自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背。“琼儿,京城这天气不比江南,还是有些寒,莫受了冻。”
楚清琼手一顿,才回过神来将车帘放下。阮氏赶紧把手炉递过去,“喏,暖暖。”
“不用了,我不冷。”
“……琼儿,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楚清琼愣了愣,笑着摇摇头,“不是,只是在看还有多少路。”他只是想起了她们的初遇,她们缘起的地方,莫名的,这未曾来过几次的京城似是少了几分陌生,总绕着些许熟悉和怀念。
☆、世代书香多讲究(修)
楚清琼到唐家的时候唐欢却不在,管家不好随便做主只先请他跟阮氏去了大堂。又见他有孕在身,只敢给他倒了杯水,匆匆忙忙就去了经笥院。唐欢不在的两年,唐喻只让人对外声称是去凉城念书了,除了唐家几位主子以外,其他人皆不知晓入赘的事。那管家见他大着肚子找上门来一时有些拿不准主意。
屋子里,楚清琼一手里端着杯盏,却没有喝,视线下意识地扫过唐家宽落落的大堂,眼里带上了些许笑意。阮氏却没他这般自在,总有些坐立不安,虽然因为楚清琼那句话他一感动脑子一热就跟过来了,可真到了地方反倒是开始后悔起来。她们楚家如今败了,自家儿子没什么依仗不说,还带着他这个累赘,万一要是唐家对他不好,可不是只有被欺负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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