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淡的应对他,才是最好的方式。
桃花吹了满头,念颐往宫门处张望了几回,最后终是略带着几分忐忑向承淮王欠了欠身,“殿下若没有旁的事,我可真的走了… …”
须清和眸中笑意未减半分,他抬手拂去落在她小巧肩头的花瓣,夷然道:“去吧,一会子还要往慕凰台去么?我遇见你之前听说父皇亦往那里去了,许多人聚着,着实热闹的紧。”
连皇上也过去了?
好家伙,还真是大场面。念颐胆小也不爱接触太多人,这时候听承淮王这样说居然觉得自己是因祸得福。
被泼了水没什么,倒比在慕凰台“战战噤噤”来的快意,看来天家也是想亲自看看她们襄郡侯府的女孩子吧。念颐不由得想到了妹妹念芝,只希望她不要为了出风头给宫人们增添茶余饭后的笑话就好。
见承淮王仍是温和看着自己,她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本来他不说那些话她也不觉得什么不妥,但是现在他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轻易撩进她眼里去,真是说不清缘由。
念颐眼神闪闪烁烁的,避开他道:“我就不去凑那份热闹了,横竖我瞧贤妃娘娘的意思太子妃必然是… …”她犹豫要不要对他一个外人说道这些,笑了笑终是作罢了,“想来我不去也是可以的,原本这回进宫就是家中老太太硬将我算进来,若是我再太热心于此事不识趣的话,六姐姐要不高兴的。”
六姑娘顾念兮的性子是家里姊妹里比较冷清些的,不过念颐一次见过她教训堂哥房里一个想爬床的丫头,那丫头也是没眼色,狐媚子上身似的老往爷们那里夹缠,六姐姐瞧不过,直接就回明了大太太叫喊了人牙子来打发出去。
可见她在大房的地位。相比较起来念颐偶尔也会觉得自己活得有些窝囊,虽则与大太太母女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不曾吃到她们的亏,但是在二房里她这个原配嫡女存在感也不强就是了。
可气的是亲哥亲爹都不疼她,她生不出多大的底气来。
念颐也发觉自己在哥哥跟前都快低到尘埃里去了,怎奈他怎样都不肯回转,平日表面上不表现出来,其实她心里隐隐约约,未见得就不是灰了心,都不知道下一回再面对哥哥,还能不能扮演好从前的角色。
“怎么,你家里人待你不好么?”须清和侧了侧首望向慕凰台的方向,远处的檐角在日光下灿灿生辉,他拿手比了比,慢声慢气道:“我想也是,念颐合该不去的好。”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关于家里人待她不好的问题,他就来了这么一句,她抿了抿唇,眼中飘过一抹疑惑,却没准备问他。
须清和很有一套,他抛下的网她不捡他便自己收,含笑道:“小念颐生得这般人比花娇,我怕你去了,引得旁人惦念。”
他说话就是这样,总是叫她手足无措,说是诚心夸她吧,偏他口吻里的调弄味道呼之欲出,念颐羞得在地上跺了跺脚,无辜的小草都叫她给踩扁了,红着脸道:“你不许这样和我说话,什么,什么人比花娇,和那些淫.词艳赋什么区别,似这般的词不庄重,多是形容那些风.月女子的,你道我什么都不懂呢——”
“这就恼了我么?”须清和微有些意外,他一手支颐撑在扶手上,勾唇道:“恼了我好,恼起来更添颜色,竟比适才更可爱几分。”
“呸呸呸,你…你不要脸… …!”念颐真是想张牙舞爪了,她一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敌手,光脸皮她肯定就没他的厚,是以顺了顺气,抛给他个不知所谓的眼神就拎着裙子蹬蹬蹬跑开了,溅起花瓣无数。
她一走,坐于原地的须清和就沉默下来。
他抖开外袍,扬手一抛,袍子落在来正好盖在他面上。
他仰脸靠着椅背,修长的手指“笃笃笃”在扶手上敲着,鼻尖敏锐地闻见一缕不属于自己的馨甜味道。
方元赶到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般“不堪”的场景,他是真想不到自家殿下想人家十二小姐都想得这般疯魔了,贴着脸嗅衣服上残余的气息,这不是变.态的行径么… …
方元从来都是在心中腹诽,这会也不例外,他端着脸走过去,怕打搅了殿下惹得他不虞,便轻咳了一声,才开口道:“殿下,您什么时候回去,去看看咱们娘娘?”
说着语气更低弱几分,“贵妃娘娘这会子生着闷气呢,初吟姑娘把您和顾家十二姑娘在一处的事情都说了,娘娘叫我来传达——毕竟顾家这几个姑娘是要紧着挑选太子妃的,您这样不避嫌与顾十二姑娘来往,难免叫人有想法不是。”
须清和好笑地拉了拉袍子,露出阴森森的黑眸看向方元,声气却嗡嗡,不甚清晰地从袍底传将出来,“他们要有想法只管有便是,本王难道生活在外人几句不痛不痒的言语里。”
方元犹如被堵了嘴,只有颔首道是的份。这时隔了几重花树的另一边甬道上却有一行人向望芙宫行去,为首的正是贤妃身边的赵公公。
去而复返,且带出去的顾家六姑娘和十四姑娘并未一道儿回来,这是不是意味着… …
方元提着小心看自家殿下,见他也是在看着赵公公领人进了望芙宫,面上的袍子不知何时揭下了,倏忽间连眸光都变得很是沉淀。
须清和从轮椅上站起来,也不要方元伺候,只自己垂眸慢条斯理重新穿上外袍。腰间的环绶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抬手遮了遮日光,幽幽道:“父皇这会子,是仍旧在皇后的慕凰台么。”
方元说是,“陛下这一回留得久,该有一个多时辰了——”他想说,太子选妃这样的大事,看来皇上是不准备全交由皇后操办了。想是见不得顾家少了一位姑娘,皇上他老人家今日得了空要亲自看一看,再定夺?
须清和亦是做如此想,他视线低矮看着轮椅,长指在上面抚了抚,少顷,一撩袍子便再次坐进去。
“走吧,”他慢慢地捋了捋袖襕上细微的折痕,“既是父皇在慕凰台,我这做儿子的却怎么好假作不知?赶去请安问候一声,方是全了礼数。”
☆、第21章 踏入慕凰台前音
暖风送香,檐角金色的铃铛相触不时发出“叮叮”,“铛铛”之声,屋里海兰从里间走出来,手上抱着一只有半个人那么高的耸肩美人瓶,她还在想着如何安置这宝瓶,往里头放些什么,不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踏踏凌乱地压过来,连金铃的声响都盖住了。
她暗道奇怪,捧着美人瓶望向门首,那厢帘子叫人猝然打起来,进来的人不是别人,却正是自家这会子本应当在慕凰台的姑娘。
海兰“嗳”了声,小心翼翼便将耸肩美人瓶就地放下了,见念颐小脸上红扑扑的,头发也有些许的散乱,提着裙角一步三回头的,仿似身后有什么似的。她就着近前的小窗探身出去,一望之下是连绵的屋脊檐角,望星楼在日辉下披着层鎏金色的锦衣,再把视线调到眼跟前,便是长廊夹道里来往行走的也都是普通的宫人而已。
“姑娘这是怎么了?瞧瞧,额上汗都出来了——”海兰长了念颐四岁,是她照顾着她长大的,习惯性地就抽出帕子给她摁了摁头上的汗,又老生常谈地道:“咱们这是在宫里,姑娘如何作出这般失张失致的模样,叫人瞧见了不是要以为你不端庄,还有…脸却怎的这样红?”
海兰又要来摸念颐的脸探温度,被她缩着脖子躲避开了,往里望了望,海兰便会意将人都宫人都遣了出去。
念颐这才放松下来,喘匀了气,就着八仙桌上的官窑白瓷杯吃了口茶水,她拍拍脸颊欲言又止,一时扭绞着衣角嘟哝道:“你问我脸为什么红得这样,我还想知道缘由呢… …”
也不是全害羞的样子,依稀还有几分恼怒,海兰在她肩上揉了一下,催促她快说,念颐思想起之前和承淮王在一处的场景,不觉又是晕生双颊,她“噌”一下站起来,围着房间走了一圈,终于把袖子往下重重一撇,道:“海兰,那位九王殿下,他竟然说他喜欢我——!”
海兰不负她望得吃惊不小,“果真么?平白怎生多出这一宗儿事来?我才想问呢,你这会子不在慕凰台却在这里,敢是出了什么事?”
她的问题连珠炮似的,念颐负气在窗前坐下,大致将经过都说与了她,海兰面上神色几度变化,定了定神道:“我和姑娘想的是一样,横竖咱们进宫不为的太子妃位,贤妃娘娘叫您回来也不打紧的。”
正说这话,念颐听到外面突然响起些许人声,两人都闭了口,跟着就有宫人打帘进来,福身道:“姑娘,外头是赵公公来了。”
念颐少不得在海兰的帮助下稍事整理了仪容,颔首叫赵公公进来,自己因也不是他的主子,就站了起来迎到门边。
赵福全这回见到她表情分明热络上太多,这宫里人一贯如此的,若不是见你有飘红的势头才不会白费功夫笑脸相待。不过见风转舵也不能全怪他们,进了宫的宫人就如同蝼蚁似的,等级森严,人都是为了活下去怕得罪人不是,你自己好了才值当人家奉承。
念颐看赵公公古怪的很,侧身微微欠了欠身,问道:“公公来做什么,我六姐姐她们都回来了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