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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再许芳华 (刹时红瘦)


乾明宫正殿这日群臣争执之声,那叫一个震耳欲聋。
秦相党羽当然咬定“罪证确凿”而金相党羽自然质疑“诬陷谤构”。
左丞金明决叩首呈情,咬定父亲金榕中清白无辜,以致指天为誓,痛哭流涕,历数金家三代功勋,感人肺腑处,甚是惊天泣地,引得一众“忠臣良将”执笏长跪,呼吁圣上明断的嗓音险些冲翻正殿藻井。
“早闻金相眼下伤势已无大礙,如此,着他立即前来与罪人当众对质。”天子掷地一句,顿时止了哭嚎怒骂、针锋相对。
秦相党羽自然心花怒放,以为圣上已有决断,这回金榕中必是有来无回。
而金相党羽也是早有预料,当下暗暗捏拳,准备“决一死战”。
金榕中来得甚是“踉跄”短短一月间,瘦了不止一圈,连那身圆领大红官袍挂在身上,也有了几分“飘逸空荡”的意思。
当众对质很有意思。
因秦相并不知三皇子遇刺的细节,甚至连个确实地点都弄不准确,四皇子又早有袖手旁观的计划,自是不会自曝知情,给秦相任何指点。
之所以秦相敢不明就理就拎出个“活证”来,无非是以为与圣上早就“心照不宣”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哪会深究,他的以为原本也不错,但是天子眼下,心意却早已改变。
故而,注定闹剧了。
金榕中当然叩首喊冤,态度十分真诚——他是当真没有谋害三皇子,当然不惧诬言谤构,连声控诉自己从未见过此人,又称刺客既为死士,万无轻易招供之理,必是受人串通,血口喷人。
天子待金榕中发挥一番,便问刺客,当日是在何处行刺杀一事,又有几个同谋,现在何处?
秦相如遭雷霹。
当事人三皇子烟眉一挑,神情便带几分微妙——圣上这是,竟欲为金相平冤?眼下情形越发难懂了。
可怜的刺客当然被问得哑口无言。
金榕中大喜过望,心说秦怀愚这头猪,找个人证也这么漏洞百出,居然是个一无所知的废物!毕竟事涉皇子,圣上怎么会掉以轻心?秦怀愚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登即,士气大涨,更是捂着腰厉斥有人诬陷!
天子神色十分沉肃,微咪眼睑,目如冷电。
那“刺客”本就是个死士,一看情形不好,立即触柱而亡。
满堂皆惊。
圣上却轻描淡写而过,指着秦相说道:“爱卿是受人蒙蔽了,此人显然是受人指使。”
金榕中哪里肯服,立即反污秦相才是真凶。
圣上却有明断:“倘若当真如是,何故这证人不知事发底细?以朕看来,秦相是被人利用罢了,就算他要污陷爱卿,也不会行此浅薄陋计。”
秦相泪流满面:陛下圣明……微臣可不是“被人利用”只不过……陛下这又是何用意?
被天子“玩弄”了一把的秦相正且满腹孤疑,一旁党羽却已如梦初醒,见此计不通,立即又调转矛头,拿并州一案说事。
金相自然又是一番老把戏,一番“举荐不当”、“失察”等主动认罪,只一口咬定不知施德之行,心里冷笑:仅凭施德一人之言,万万不能作准,霍起是个信得过的,必不会将他攀咬出来,而圣上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牵连进常信伯等一干人证,主审虞沨又不在场,在场中人之言,不过是妄加推测,倘若换了个势单力薄者,必然会被众口铄金,可他金榕中,却不是软杮子,可任由拿捏。
一个凶狠的眼风。
跟着又是一串党羽跪地,上演一番赌咒发誓,无非是说金家如何忠烈,历数旧日功劳,力保金相不会与施德同流合污,再者圣上既然尚无论断,负责此案的楚王世子又暂未返京,如何能草率将金相定罪?
金榕中老泪纵横,一声猛喝:“住。!施德是微臣一手提拔,他行此不法之事,微臣难辞其咎。”遂递一本,自请罪责,称再无颜任丞相一职,恳请圣上另择贤明,竟是要辞官待罪。
分明盘算着自卸乌纱一了百了,全身而退?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秦相党羽正待反驳。
天子却已经拒绝:“爱卿何必如此,并州一案尚无定论,朕欲待世子从湘州返京,再亲审此案,真相到时便知,倘若爱卿本为无辜,虽有举荐失当之罪,念在金氏一族赫赫功劳,也当从轻而论。”
这话,当然不会让金榕中领情,并州一案,怎么会轻易揭过?常信伯等人定已将他攀咬出来!只不过虞沨未归,天子尚不能把控湖南局势,不欲冒险罢了,眼下,圣上定是盘算着依靠虞沨,彻底瓦解他金家在湖南之势,才好根除。
哼,这欲擒故纵、虚伪怀柔之计,天子当真运用自如。
金榕中心下冷笑,却是满面沉痛,再次声称难辞其咎,又说自己伤势虽好,到底年迈不支,再也难以担负大任,竟是铁了心的要告老。
当然,他也明白,天子不会应允,许他全身而退。
又有党羽力劝金相不能置君国不顾,圣上定不会受人蒙蔽云云。
金相哀叹:“老臣深信圣上定能明审并州一案,但实在力不能支,眼下只望告老还乡。”
圣上逼于无奈,只好先允了金相“长假”让他在家休养病体。
既然如此,金相就算离京去别苑“休养”天子明面上也不能阻止。
这就是今日这番“唱念俱佳”的最终目的。
金相如释重负。
而在场朝臣,哪里知道金相已有谋逆之心,尚且以为金相是以退为进,争取天恩体恤。
金相当然也不曾料想,于天子来说,也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数日之后,金相携家带眷低调离京“休养生息”“乐享长假”去了。
当然,几个在朝为官的儿子还是暂时留在锦阳,以掩人耳目。
朝廷风云变幻,时局晦暗难审。
锦阳京的这个初冬,笼罩在十分微妙的气氛当中。
旖景却终于迎来了她的及笄礼,这一日,有初雪突降。
而远在湘州,却同样有飞雪如絮,飘洒弥漫。
城门之外,虞沨行下马车,遥望当先一骑远远而来,朱衣银冠,肩上系着石青披氅,迎风飒飒。
未披铁甲,已有扑面而来的威势凛人,当是湖南都司袁起亲迎。
虞沨轻卷唇角,摊开手掌接下几片飘白。
下雪了呀……

  ☆、第三百零一章 解剑待缚,听之任之

来者当然不是袁起一人,他那一骑之后,远远跟着百余亲卫,软甲铁腰,长剑悬身,随着袁起下马相迎,步伐铿锵往虞沨逼近。
羽林卫副将徐演登即感觉到非比寻常的紧张气氛,上前一步,沉声而言:“世子,情形果然不对,缘何不见州官,而是守将带兵相迎?”
“稍安勿躁,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能与湘州守军冲突。”虞沨拢了拢肩上披风,垂手之际,握了一把徐演的手腕:“徐副将切记。”
临近湘州,虞沨已对徐演交待了疫情为“子虚乌有”,该叮嘱的话也早已交待,不过徐演仍是迟疑,这时更显沉声:“袁起当真有大逆之心!世子,属下身负圣命,拼死当护您安全,还请世子改变心意。”
“羽林卫不过数百,如何抵抗湖南数万卫军?徐副将应当明白,逼反袁起必致兵祸暴发,当以大局为重。”虞沨看向徐演:“尔等为天子亲卫,袁起不到万不得已,应不致兵戈相见,至于我的安全,眼下却还无礙。”
寥寥数语后,袁起已经近在眼前。
徐演只好暂退一步,扶在长剑上的手掌,指节青突,眉目间当然是冰霜密布。
虞沨看向袁起。
——飞雪银絮,略湿锦披,只轩腰直脊的风彩并不因此略减半分,双鬓薄染苍白,眼角浅刻岁痕,仍是眉目毅然。
袁起同样也在打量虞沨。
——虽为文弱,但风骨清傲,这时笑意浅露,眼中更是风平浪静,但那沉沉直视的目光,却隐藏锋芒,似乎能透彻人心。
一股敬畏莫名滋生,袁起单膝跪地抱拳:“属下袁起,参见世子。”
他原是先楚王旧部,以跪礼相见也不为过。
虞沨双手相扶:“都司请起。”
果如所料,袁起心中还存着往日情义,那么这段“人质”时光,应当不会受苦难挨,而自己一番劝言,至少能让袁起再添迟疑。
不过眼下,既然已是“拥兵相迎”,当然不会有太多虚伪客套之辞,袁起站直了身后,扫向世子身后羽林卫的目光,已透警示。
徐演自是怒目回应,身后几个领卫同样满面森冷。
别看袁起只带了百余亲卫,这些人应当都是精挑细选,足能以一敌十的悍将,更何况不远处城门之内,还有蓄势待发的守军。
虞沨甘心入局,自然不怀饶幸。
“都司亲迎,想来已经安排好我的去处。”仍是浅露笑意,虞沨眼角微斜,并不带讽刺,自然也没有半分畏惧慌乱:“只不知都司欲将这数百天子亲卫如何?”
这话,让袁起大吃一惊。
世子似乎,当真洞悉了他的谋算?一时竟然窒语,反倒成了惊疑不定的一方。
“押运黄花蒿的数十亲卫眼下可还无礙?”虞沨又问。
袁起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这才脱口而出:“世子早知他们被扣?”
“我知道的,还不仅于此。”虞沨却逼近一步,见袁起身后亲兵手摁剑柄如临大敌,不由又是轻笑:“袁都司谎报疫情,扣留天子亲卫,所图必然不轨,我明知其中有诈,依然前往,便是顾念都司曾为家祖父旧部,不忍见你行这杀身灭族的祸事,还请三思,莫要执迷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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