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宁 (白粉姥姥/意迟迟)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白粉姥姥/意迟迟
- 入库:04.10
可她嘴里虽说着这样的话,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这满西越,怕也是寻不出几个跟鹿孔一样在歧黄之术上如此有天赋的人。否则,前世燕淮也不会对鹿孔另眼相看。
想到这,谢姝宁忽然发现,自己若再得了金矿,可就真是又提前抢了燕淮的东西。
她心下冷笑,谁先拿到手的便是谁的,等到那时候,也就算不得抢了。
她正暗暗思量着,躺在醉翁椅上的谢元茂忽然语带三分不快地道:“只是个大夫,三姑奶奶既想要,便暂且借了她又何妨?左不过到时还是要将人给送回来的。”
他说得轻巧,眼中也带着些微不以为然。
谢姝宁便明白过来,他想必是觉得自己在三侄女跟前失了面子。若非宋氏在前头挡着,他怕是早就将人给借了出去。
焉知,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若能不跟李家牵扯上,便是天大的好事。
皇后而今有名无实,肃方帝还留着她,任她住在景泰宫里,那是因为还不到动李家的时候。
但凡有一日时机到了,肃方帝只怕会将李家连根拔除。到那时,同李家有干系的,就难免会被牵连。
谢姝宁看着屋子里摆着的孔雀蓝绿釉花觚,醉翁椅旁矮几上搁着的成套官窑粉彩茶具,不由敛了笑意。
三房本没有多少银钱,又早在三老太太在时,偷偷搬了不知几何送至娘家,所以谢家三房看着还算光鲜,可内里早就被虫蛀得空了,一片腐朽。谢元茂早前在翰林院,那也是个没什么油水的地方,他四处上下打点,还要从家里支银子。
每年田庄、铺子上的产出收成尽数加起来。也不过就是堪堪持平。
而今屋子里的陈设,众人平日里的吃穿用度,没有大把的银子,根本撑不住。
这笔银子从何处来?
自然是从宋家来!
宋氏不是吝啬银钱的人。她手边也的确有大笔的银钱,每年宋延昭还会源源不断地给她送东西。所以谢家三房如今,分明是宋氏在养着。
他们又都是用惯了好东西的人,一时半会若换了简朴的,反倒怕是不能适应。宋氏也就从没在这些事上收敛些。
也因此,谢元茂在宋氏跟前,近些日子是愈发没有底气。
好好的一户人家,哪有用女子嫁妆的道理,就算宋氏腰缠万贯,那也是宋氏的钱。不是谢家的。
谢元茂用了宋氏的,就没有脸面继续做什么高姿态。这事说出去,谁不轻看他,要对谢家指指点点?
但他心底里,似乎仍没有想明白想透彻。
谢姝宁低头呷了一口茶。捧着粉彩的茶盅悠悠道:“父亲莫忘了,鹿大夫可没有卖身于谢家,他跟月白都是自由身。他愿意留在京里,是看在宋家的情面上,可不是看在谢家的面上。”
她这话说得直白,谢元茂也听得通透。
他的面色霎时便变得铁青。
十几岁的姑娘家,便敢这般同他说话。可是未将他当做父亲?
谢元茂恼火,想要训她几句,可谢姝宁说的字字属实,他一时想不出由头来,怒火愈旺,索性将手中书册往边上矮几上一丢。拂袖而出。
宋氏蹙眉,唤了他两声“六爷”,没能留住人,遂扭头来看谢姝宁,无奈地道:“你也真是。愈发的没大没小了。”
她身为女儿,就算谢元茂千错万错,也不好直截了当地同他置气,可谢姝宁就是忍不得。
“父亲明年便该重回朝堂,这种时候,他乱了手脚可不是好事。”谢姝宁也不掩饰自己的担忧,“父亲方才那话的意思,可不就是想讨好李家人?但李家如今看着风光,将来会如何却是谁也说不好。”
皇后的事,她不好明说,就只能这样胡乱寻了话加以解释。
宋氏听了连连叹息,道:“留在京里,总是难免这些事。”
“到时候再说吧。”谢姝宁喝尽了杯中茶水,轻咳了两声,终于有懈起困来,掩面打个哈欠,“三堂姐那边若再来人提那事,娘亲便让人来寻我。”
宋氏见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嗔道:“瞧你这模样,眼皮都快掀不开了,还不快胸去歇着。”
谢姝宁苦笑,摇椅晃站起身来,准备回潇湘馆补眠去。
时已近黄昏,她一觉睡醒,便已是深夜。
屋子里点了一盏灯,小小的一团烛火静静燃着。
谢姝宁忽然间有行惚,仿佛自己还在幼年时分,夜里自梦魇中挣扎醒来,掉着泪珠要去寻母亲同眠。她掐了自己一把,方才回过神来。玉紫似在同柳黄说话,外间有竜竜父的轻微响动。
她哑着嗓子唤了声。
玉紫便匆匆撩开竹帘进来,旋即冲外头喊了一声,柳黄便出了门,不多时就端着粥碗回来。
宋氏让人在厨房一直温着粥,文火熬至此刻,已是极尽软糯香稠。
谢姝宁也当真是饿了,连着吃了两碗才搁了筷子。
她才睡了许久,这会并不困,等玉紫柳黄收拾了东西下去,她便铺开笔纸画图。
平郊的地图,她曾在本图志上瞧见过,仍记得清楚。
记忆清晰,她落笔时也就细致无误,描绘了大半张地图,她换了支狼毫,蘸了点朱砂,开始时不时在某个地方画个圈。
第200章 准备
平郊地处京都之外,却隶属京都,两边离得并不太远。
宋氏来了京都后,购了几处庄子,其中一处便在平郊。早前云詹师徒被宋延昭带回西越后,便一直住在平郊的那处庄子里,鲜少出来走动。偶尔几回,出门的也都是谢姝宁的哑巴师兄云归鹤,云詹从来不离田庄。
好在那处地方虽不太大,但精致不错,平日里闲云野鹤的生活,也加云詹这样的人欢喜。
谢姝宁提着笔,慢下了动作,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之色。
平郊地方不大,拢共就麻雀大的一块地,青山绿水,田地果林,皆是一目了然。
不论谢姝宁怎么看,这地方都不像是能出金子的。
她学艺不精,这会便叫她自己去寻,那是极难的事。所以这一次,她必定先赶赴田庄,见到了云詹再说。若能叫云詹先生出马,这事便是十拿九稳的了。只是要说动他,便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笔尖上浓浓的一滴朱砂红,“啪嗒”坠在了图上,谢姝宁下意识用手去抹,却反倒将指下的图给抹花了。
“嗳……”她连忙丢开了笔,将图纸提了起来。正看着,谢姝宁的眉眼忽然一凛,素白的手指点在那抹艳艳的朱砂红上,喃喃道,“莫非是这在……”
脉金,水金。
常见的金矿多半是这二种,要寻金矿就必要先找到伴金石。只要找到了伴金石,金矿也就不远了。掘土深寸余,至纷子石,石皆呈褐色,一头黑焦,这便是伴金之石。石下必然有金。
所以谢姝宁眼下需要的,是一个能为她确定金矿的位置,能为她找到那块伴金石的人。
云詹先生能请来做参谋,却不能叫他动手。谢姝宁便想起了冬至来。
她留下冬至,又将他交给刀疤亲自调。教过,如今的冬至已跟过去的夏至很不一样。这件事,交给他来做,谢姝宁也算是放心。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否则,真到了时候,只会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灯芯“噼啪”炸了声,渐渐晦暗下去。
因她夜里绘图,玉紫几个恐她伤了眼,便又多点了盏灯。原先屋子里被照得亮如白昼,这会黯淡了下去,谢姝宁便也不去理会,只将手中图纸晾干,细心折叠起来,放置妥当,方自去耳房净了手回床上去歇着。
等到再次醒来,天色已大亮。
*馆里的那几株大树上枝繁叶茂,绿得像块水色极好的翡翠。其间也不知隐了多少只夏蝉,在里头“知了、知了”地叫个没完。一大清早的,便这般吵闹,浓浓的翠荫也丝毫掩盖不住这嘈杂。
朱砂领着几个小丫鬟在初升的日头底下,拿了粘竿捕蝉。
几个小丫鬟都穿着浅浅的梅色,薄薄的衣料在阳光下显得愈发清透,像是一汪浸了花瓣的水,叫人瞧着便没来由的欢喜起来。
谢姝宁盯着窗棂缝隙间的日影缓移,暗处的影子像是细细的藤蔓,互相交错蜿蜒而生。
窗外的蝉鸣声渐渐稀疏下去,谢姝宁扬声唤了人进来服侍自己起身。
穿上轻薄的外衫,她坐在床沿上任由玉紫为自己取鞋来。
她不在府中的日子,卓妈妈做了好几双新鞋,料子颜色款式,都拣了她喜欢的,如今不穿等天凉了也就穿不着了。
过了片刻,玉紫捧着数双新鞋进来,有高底的也有平底的,鞋尖儿又做了云头子,周围用纱绿线细细锁出了白山子儿,很是不错。卓妈妈的手艺又惯常是个好的,谢姝宁便指了双平底素缎的穿了,又让玉紫去打赏卓妈妈。
卓妈妈是她屋子里的人,为她做鞋,乃是分内的事。
但在谢姝宁这,只要做得好,那便该赏,也必定有赏。
玉紫管着她的钱箱,闻言便摘了钥匙去取银子。
过得少顷,玉紫回来,身后跟着图兰。图兰难得笑眯眯的,手上捧着只黄地粉彩的细颈瓷瓶,里头插着束玉簪花,洁白如玉,清香怡人。
谢姝宁就让图兰将玉簪花搁在了临窗大炕上摆着的炕几上,随即问道:“你今儿瞧着倒是兴致不错,可以遇见了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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