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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宁 (白粉姥姥/意迟迟)


汪仁亦是此时才缓缓离开,踏着夕阳西下的美景,一步步出了门。途经之处,正巧遇上了站在树下纳凉闲谈的纪桐樱跟谢姝宁二人。
他动作娴熟恭敬地行礼。
纪桐樱面露尴尬之色,飞快应了,催他快走。
上回的事,成了纪桐樱心里的一根刺,叫她紧张也叫她难堪。如今一见到汪仁,就会叫她想起那日,她是一丁点也不想见到汪仁。
谢姝宁原也是这样,可上回在御花园的堆秀山上撞见了一回后,现如今再看到他,倒好些了。
何况,已欠了人情,总不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汪仁这样的真小人,那可是睚眦必报的,若她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弄个泰然自若的模样,想必汪仁会更不喜。
于是谢姝宁就穿着身藕荷色折枝海棠纹的罗衣,站在树下冲汪仁回了礼。
这还是头一次,汪仁很吃惊,纪桐樱也很吃惊。
唯有谢姝宁神色淡淡的,垂眸看自己的鞋尖。
也不知是哪来的一群蚂蚁沿着她脚边的一株草,爬得飞快,逃也似的远去了。
汪仁的脚步声也紧跟着响了起来,很快就走远。
纪桐樱问她:“他只是个内侍,你同他行什么礼?”
“他帮了咱们的忙。”谢姝宁微微一摇头,眸子亮晶晶地看着她,“多分交情,总好过多结分仇。”
纪桐樱抿着嘴不说话,良久方道:“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姝宁失笑,汪仁是什么样的人,她听过见过还同他打过交道,哪里还会不知道汪仁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纪桐樱见她笑,不由恼了,道:“臭丫头,你笑什么,我难道还说错了?”
“没有没有,公主说的正是。”谢姝宁哈哈大笑,往后退了两步。
纪桐樱虎着脸:“这还像话!他既走了,想必母妃如今也得空了,我陪你一道去。”
谢姝宁就收了笑,同她一道往皇贵妃那走去。
她入宫来,本就是为了陪伴病中的皇贵妃说说话解闷而来。如今皇贵妃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甚至于连谢姝宁早前忧心着的淑太妃也给解决了,她也就到时候回家去了。
眼看着夏日都过了大半。云詹先生肯定在庄子上等她都等得不耐烦了,再不回去,只怕要挨训。
谢姝宁眉头几不可见地微微一皱,旋即便舒展开来。
好在纪桐樱虽还想留着她,皇贵妃倒没答应。
有家有父母兄弟的人,哪能长住宫中,何况皇贵妃同宋氏私下交好。也舍不得叫宋氏同女儿长时间分别,当下便允了,只留谢姝宁在宫里再住上一夜。明日白天再一道用了午膳,等午后热气消散些,再出宫家去。
话已至此,谢姝宁也不便再拒。就笑吟吟答应了下来。
这天夜里。她同纪桐樱一直聊到了很晚,才话别入眠。
夜已很深,空阔的皇宫像是座静悄悄的坟墓,掩埋了数不清的秘密跟尸骸。四下里寂静无声,谢姝宁睡得却并不大安稳。不知几时,她翻了个身,忽然惊醒,满头大汗淋漓。
寝殿内并没有燃灯。黑漆漆的,只有薄白的月色钻过窗棂的缝隙。撒在窗下的地面上,霜雪一般。
谢姝宁大口喘着气,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玉紫睡熟了,就连一向浅眠的图兰,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黑暗中,谢姝宁紧紧拽着身上薄薄的锦被,心在胸腔里“怦怦”直跳,恍若急鼓。
心跳得太快,她有些透不过气来,直喘了半响,方才觉得好受了些。
抓着被子的手在轻颤,在发抖,掌心有汗**的。
背后的衣衫更是已经被涔涔的冷汗给濡湿了。
宫殿外,远远的有更鼓声传来。
她一时间竟辨不出时辰来,明明听见了更声,却又似乎没能听进心里去。
谢姝宁看着窗下那一地霜白,回忆起了方才的那个梦。
说是梦,倒更像是一段零星的记忆。
她许久不曾想过林远致这个人,可这天夜里却不知道为何突然间便想了起来。长平侯林远致是她前世的夫君,她对他却忘得比谁都快,也因此忘了许多事。
皇贵妃说容家在寻金矿,她半天也没想起来容家在寻的哪门子金矿。
明明容家前世没有金矿!
但她忘了,容家虽没有,但那时想必也是苦苦寻过的。只是她当时年纪太小,尚在长房艰难讨生活,哪里知道外头发生过的事。
直到许多年后,她有一回无意中同林远致说起了一件事。
那时,应是林母的生辰之际。
林远致想为母亲打造一座金身的菩萨塑像,还要赤金的。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她当然不建议他这般做,可林远致觉得是她小气,不孝敬母亲。真真是个笑话,她日日在林母跟前立规矩,一个字也不吭,这还不叫孝顺?
最后两人闹了个不欢而散。
林远致照旧还是从账房那支了钱去打他的赤金菩萨了。
谢姝宁记得自己当时气得厉害,连着几日饭都吃不下。
她如今想起来了,她不许林远致这般做的原因还有一个,且是最重要的一个,便是当时京都的金子,都几乎被垄断了,金价之高昂,几乎叫人咂舌。
各家的金楼,所用的金子泰半都出自一个地方。
而那个地方,掌握在成国公燕淮的手里。
前世容家为何没有金矿?其原因不过就是因为那座金矿,是燕淮的!
她无声喘着气,翻个身伏倒了枕上,将脸深深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那座金矿的位置,她似乎有些印象了。

第198章 先机

昏沉沉地一回想,余下的时光她便再难以入睡,几乎睁着眼等到了天亮。
洒在窗边的淡薄月色渐渐变作了浓烈了日光,谢姝宁仰面躺在软枕上,有些懒懒地不愿意起身。
昨儿个定下了时辰要出宫,今晨必然要空出来收拾东西,她也只赖在那歇了一会,玉紫便来催她起来,“小姐,您醒了怎么也不唤奴婢。”说着话的当口,玉紫已撩开帐子取了备好的衣裳过来,要扶她起来。谁知低头细细一看,玉紫被吓了个趔趄,差点失手连手中的衣裳都落了地。
她惊呼:“我的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谢姝宁疑惑,自个儿坐了起来,伸手去接衣裳,问道:“我怎么了?”
“您还问呢!”玉紫一脸心疼的模样,匆匆打发图兰去取镜子来,“图兰,快些将搁在那便的镜子取来!”
话音才落没一会,身形高大的少女就已捧着镜子凑了过来。
玉紫一把抢过,递到谢姝宁跟前,指着光洁如新的镜面上那张苍白的小脸,道:“您自个儿瞧瞧,这眼下的青影,重成这般模样,过会回府叫太太给瞧见了,可还不得给心疼坏了?”
谢姝宁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巴掌大的一张脸,满是病态。
眼下的青影更像是夜里被人用眉黛着了色,浓得洗不去。
她大半夜没有睡过,也难免成了这模样。
谢姝宁勉强笑了笑,将面前的镜子推开,同玉紫道:“担心什么,过会同公主殿下借些脂粉,厚厚的盖了便是。”
她年纪尚小,身边还不大用得着这些东西,只得同纪桐樱借来用一用。
玉紫听了这话也想不出旁的好法子来,皱着眉去将镜子放了,又来伺候谢姝宁穿衣起身,嘟囔着:“您这样子,也不好叫皇贵妃瞧见了,若不然谁知娘娘会如何想。”
谢姝宁微笑着听她念叨,只点点头并不说话。
她心里还记挂着那座金矿。
玉紫跟图兰却不知,两人皆想着她昨夜是不是睡得不舒坦,又或是做了什么骇人的噩梦,她们俩却睡死了,没能发觉,不由自责不已。
等到谢姝宁盥洗过后,穿戴整齐,玉紫取了她素日用惯的香膏来,用指尖拈了黄豆大的一粒,在她面上细细抹了,又特地在她眼下那两块青痕上厚厚涂上。
谢姝宁年纪还小,肌肤吹弹可破,薄得很,能不用那些个脂粉便不用,玉紫便想着用这香膏盖一盖。
涂脸用的香膏常见,可谢姝宁用的这一盒却并不常见。
她手下有个医术高明的年轻大夫鹿孔,鹿孔的媳妇又是跟着江嬷嬷狠学过几年的月白。
江嬷嬷在回江南后,身子渐好,却不便再舟车劳顿回京来,干脆就留在延陵宋家的老宅子里。谢翊闲时,亦会回去小住几日,陪陪她。谢姝宁便也熄了再叫江嬷嬷上京的念头。
好在月白跟着江嬷嬷的那几年,也不是白学的。
她这些年不用到谢姝宁跟前伺候,就在家中同鹿孔学着看医典,写些食疗方子。久而久之,加上她本身有些底子,倒也真叫她琢磨出了不少东西。这盒香膏就是月白亲自研制出来,制好了送来予谢姝宁的。
谢姝宁用着很好。
这会香膏一抹,温温的,她眼下的青影竟真的消了泰半。
虽还有些,到底不似先前那般叫人惊讶,玉紫松了一口气,将盒盖重新盖好,把东西收拾了起来。
晚些时候,皇贵妃那唤了她去,赏赐了一堆物件下来,让她带回去。
谢姝宁谢过恩,又被皇贵妃拉着在一旁说了许多话,嘱她来日得了空便入宫来玩,不必担忧旁的。纪桐樱正巧赶来,亦在一旁打趣,说皇贵妃既如此舍不得她,倒不如直接将她拘在宫里,索性不回去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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