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
我浑身一僵。
顾欢想来也是怔了一怔,她半晌才道,“陛,陛下您说什么?”
殿下传来衣料窸窣的声响,想来是连夜将顾欢从他怀中推开,清冷如刀的声音重又响起,却是一句比方才要长一些的。
他清冷冷地道,“你要嫁朕为妃,也该知些礼节,堂堂太师府的嫡亲孙女,竟主动对男人投怀送抱么?”
他这话听得我只觉浑身冷汗,他,他要娶顾欢?
他当真失忆了么?!
我正惊愕,就听顾欢似委屈又似忘情地说,“欢儿痴迷陛下,全连国有谁不知?你我既是定要成亲的了,早一日晚一日同房又有何区别?”
她再度朝连夜缠身上去,我只觉如同惊雷劈顶,她,她……
她究竟是无邪还是无耻啊?!
内心的震惊令我镇定不能,手下狠狠一掐,琉璃瓦片竟应声而碎,发出“喀嚓”一声脆响。
殿内顿时响起顾欢警惕而又戒备的询问。
“谁?”
我咬牙欲下去同她对阵,身后祁遇却是突然出声,“属下去引开她。”
不及拦阻,他已故意发出脚步踩踏声响,朝远处掠去。
殿下粉衣一闪,顾欢已奔至庭中,脆声喊着,“来人,快来人!抓刺客啊!”
下一秒,自己飞身而起,竟是亲自去捉了。
我没犹豫,飞身便从房顶跃下,直直扑进了崇元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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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得殿来,那个一袭明黄龙袍的男人背对着我,一手拿着奏折,另一只手却是揉着鬓角,许是听闻身后动静,他动作一顿,厌恶地道。
“朕今日同样不会碰你,你又何必执着?”
我泪盈于睫,眼睛一眨不眨,近乎贪婪一般地凝视着他。
他道,“别让朕看不起——”话未说完,被我从身后揽住了腰。
他浑身一绷,先是震惊,再是恼怒,“放肆!”
抬手便去掰我手掌,气势凌厉骇人,力气竟然没有太多。
我搂紧他,死活不肯松开,我喃喃说,“是我,是我!”
他却浑然没有听到似的,只顾咬牙切齿,更只顾掰我手臂,可掰了许久,我纹丝不动,他却是气喘吁吁。
我终于察觉到了异样,心口一绷,脱口而出,“你功夫呢?”
他冷冷喝道,“不正是被你废了!”
我浑身一僵。
他喘着气,似乎恼极,更像是累极,修长手指死死掐着我的手掌想将我掰开,奈何竟拗不过我稍施内力的两条手臂。
我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朝下猛砸,手臂倏然加力,将他扳转过来,终于看到了那张思念已久的俊颜,我的眼泪瞬间决堤。
“……连夜!”
他望着我,凤眸清澈,怒气滔天,在看到我的那一霎,他似乎微微怔了一下。
我近乎失态一般地箍紧了他的手臂,连声说着,“是我,是我,我是风雅啊!”我抬手抓起他的一只手,往我的脸上按,我泪流满面,嘴唇遏制不住地狠狠哆嗦,“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他却很快敛去怔忡,平静一如幽谷,凤眸定定望我,薄唇微启,他喃喃地道。
“风雅……?”
尾音分明带着掩不住的困惑。
我只觉心口像是被利刃狠狠一戳,他果真忘了?!
正要再说些什么,身后传来低沉嗓音,“事不宜迟,快些走吧!”
我含泪转脸,看到了堪堪回来的祁遇。
他一脸的凝重之色,“圣女及御林军很快就会回来……”
我转过脸,牙一咬,照着连夜雪白的颈子狠狠一劈,他来不及发怒便倒入了我的怀里。
祁遇又惊又诧,“陛下!”
我躬身将连夜半背起来,厉声低喝,“还不快走!”
他终于回神,抬手将连夜从我背上接过,二人齐齐破窗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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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了窗,便是繁多一如雨雾的箭簇,我从腰间抽出软剑格挡,祁遇背着连夜灵活闪躲。
眼看放箭之人不过十数个,显然是更多的兵力尚未到达,我同祁遇对视一眼,他将昏迷的连夜暂时放在墙角,二人齐齐朝射箭之人发起攻击。
招招致命,剑剑狠厉,一个个侍卫死于剑下,我迅速回身,扶起连夜跃上了房顶。祁遇转身,信手丢下一颗烟雾弹,“嘭”的一声在空中炸裂。
仓皇回眼之间,隐隐瞥到顾欢堪堪回转,捂着口鼻恨恨跺脚。
却没能再追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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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丛中,我终于奔得筋疲力尽,抬手扶住一棵树干,喘着气朝祁遇道,“歇,歇一歇吧!”
祁遇顿住了脚,寻了一块干净空地,将连夜放下。
我立刻就爬过去了。
抬手抚了抚连夜的脸,他没有醒,我又想哭。就听祁遇在我身后担忧地道,“陛下手臂伤了,需要快些包扎!”
说话间他劈手就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了一块,要捉我的手臂,我搂紧连夜直往后退,“不必了!”
祁遇动作僵了一僵,眸中划过一抹惊诧,他怔了半晌,道,“……您不信我?”
我将连夜紧紧搂在怀里,满眼警惕,“你是卿安的人。”
他一愣。
我咬牙道,“我已到了连国,你回去吧!告诉卿安,我君凰说话算话,会——”
“回去的”三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来,祁遇已绷着脸孔转了身。
我以为他是要走,心头禁不住一喜,却听他闷闷地道,“属下去找吃的。”
我再要说话,他已快步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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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遇猎到了野鸡,又找来了柴火,将野鸡烤得香气四溢地递到了我的面前。
他恭声道,“陛下。”
我没有接。
他眼眸微动,抬手径直撕下了一块,放入嘴里,嚼了几口咽下去,以示没有下毒。
我牢牢地盯着他,盯了好久,终于出声。我说,“我能相信你吗?”
他眼神一凛,立刻单膝跪下,“陛下尽管吩咐。”
“好。”我盯紧他,一字一字地道,“你到太师府上,将顾少爷引来。”
【112】还要我吗
祁遇刚走不久,躺在我怀中的连夜醒过来了。蔺畋罅晓
掀睫看到了我,他很平静,没有惊诧,没有厌恶,那双清澈凤眼里面涟漪重重,眼神深得像一汪幽潭似的。
他凤眼灼灼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熟悉,很亲切,令我几乎生出了一种他并没有忘记我的感觉,我望着他的俊脸怔怔地便红了眼了。
他凝视着我,薄唇微动,一开口嗓音有些微的哑。他道,“你劫持了我?崴”
他说“我”。
我莫名便觉得激动了起来,忙不迭地点头应下。
他盯着我,眼神深邃而又复杂,漆黑的瞳孔里面倒映出我的样子,我红着眼,委屈而又幸福,正含情脉脉地凝望着他蛊。
他不再与我对视,视线略略下移,瞳孔一缩,“你受伤了?”
他关心我?
我欢喜而又哽咽,忍不住握住他的手掌,“不碍,不碍的!”
他抿了抿唇,手掌微动,挣了一下。
我没松开,而是反手握紧了他。他掀睫看我,我哑着声儿问,“顾欢她……她为何要废掉你的武功?”
他垂下眼睫,淡淡地道,“为了让我娶她。”
“你要娶吗?”
我脱口而出,手指禁不住揪紧了他的胳膊。
他眼角一抬,薄唇稍启,正要说话,我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眼神一肃,将他紧紧护在怀中,我回头厉喝,“谁?”
一袭紫衣踏着迷离月色缓步而来,踩过树枝,发出清脆声响,一张妖媚无双的脸孔映了斑驳树影,显得明明灭灭。
“丫头。”
他哑声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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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朗的到来,令我不好意思再抱着连夜,祁遇已然将野鸡烤好,连夜从我怀里起身,看也不看顾朗一眼,兀自坐在一边儿吃起来了。
顾朗的视线却自始至终都不曾从我的脸上移开过。
他俊脸消减,想来是这段日子过得并不怎么好,一开口,第一句竟然是说我。
“你瘦了。”
我勉强一笑,“还好。”
“怎么也不回家?”他灼灼看我,俊容寥落,“我……和爷爷很是想你。”
家?
顾欢已然归来,那里还是我的家吗?
我喉头一涩,只觉有泪意涌了上来,勉强压了下去,我微微一笑,“回得仓促,没来得及……”
话未说完,他秀眉一扬,抬手就来牵我,“现下回去也还不迟,走吧。”
我脸色微变,回头看到连夜抬起眼朝我望来,虽然他没有丝毫表情,可我依旧心头一紧,忍不住拽了拽顾朗的胳膊。
“哥!”
顾朗顿住了脚,转过脸,眼神幽深地看着我。他看我良久,轻声道。
“你还认我这个哥?”
我认,我怕的是你不肯再认我。
吸了口气,我努力将眼底涩意压下,故作轻松地道,“哥哥说的哪里话,一日为哥,终身都为哥的。说起大家,爷爷好吗?他知道我回来了吗?我今夜忙,办完事自然会——”
再一次是话未说完,被顾朗给截断了。他抬起眼,颜色偏浅的眸子里全是寂寥,花瓣般的双唇微微开阖,凉凉地说。
“因为顾欢?”
我浑身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