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退一万步,招惹了我,还不够吗?为何又要骗了我的心,再骗了我的身,然后才告诉我这个残忍事实?!
我气得胸口直抽,扑面而来的风吹干了泪,可立刻就有新的一股连绵不绝地滚了出来,我越跑就越是哭得厉害,越哭就越是跑个不休,一路上,来往的宫女太监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我,却没一个人敢上前来问——想来,是我那副迎风痛哭的样子,太过吓人。
一路跑,一路哭,跑到筋疲力尽,哭到声嘶力竭,我终于力气耗尽,双腿一软,瘫在地上。
几步开外是一汪澄碧清澈的湖水,波光粼粼,勾得人万分想要跳下去。
我瘫在草地上,大口喘气,心中想着,等我一等,等我一等,等我把气儿喘匀,有了气力,立刻就跳进去!
微风拂过,脸上很痒,我抬手摸了一摸,唔,昨天秋月给我上的易容药品,经过我昨晚和方才的泪洗,已然保持不住,正在顺着眼泪往下流了。
罢了,反正待会儿也是要死,还有工夫管这张脸么?
我吸了吸鼻水,放下揉脸的那只手,一手撑地想要起身,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动作一窒。
——我,我若是就此死了,爷爷和顾朗,可怎么办呢?
一想到这儿,我就更加觉得自己苦逼,风雅啊风雅,你都被连夜戏耍到这个地步了,自顾尚且不暇,还能指望他会替你救你爷爷?!
这么一想,就愈发觉得自己难以存活于世,我也不知从哪儿得来了力气,霍然起身,想也没想地就往湖所在的位置冲去。
堪堪到了岸边,正要闭眼跃入,手腕忽地一紧,被人用力攫住,我恼怒回头,就看到了一袭绯衣。
他似笑非笑地在我身后站着,凤眼灼灼,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脸孔,眸中有兴味,又有愉悦,也不知道究竟跟了我多久,看到了我多少丑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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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开!”
见到他笑,我顿时就胸口喷火,怒不可遏,想也不想地张嘴朝他骂道。
他却是翘一翘唇,凤眼闲闲撩向湖水,淡淡地道,“要跳湖啊?不怕冷么?”
我被气得几乎又要哭了,“你,你管不着!”用力去挣他的手,他不肯松,咬牙去踩他的脚,他灵活巧妙地躲了开,口中咋然有声,“好风雅,寻死便寻,作甚死在我这宫里?可是夜半要变成女鬼,来找我索命么?”
我万没料到我都成了这副鬼样子了,他竟会说出这么刺耳的话来,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啪啪”地往下砸,我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了一股力气,狠狠甩开了他的手,转身便往来时路走。
“好!我没资格死在你这宫里!”
我转身便走,脚步又乱又急,一颗心里都想着,我恨他,恨死他了!我出了宫就跳护城河去,再不要和他纠缠了!
一路疾走,出了拱门,又出了宫门,竟然全无阻碍,直到我真的没头没脑地冲到了护城河边,胸腔当中那股子熊熊怒火还没熄灭,我一手按上护城河的矮墙,翻身欲起,身子再次被人从身后给拖了住。
我回过头,再次看到了那袭刺眼刺心的绯衣。连夜依旧在笑,且笑意渐渐有逐步加深的趋势,他凤目灼灼地逼视着我的脸孔,一字一句,“当真要死?”
我眉眼转厉,啐了一声,“你滚开!”
他不滚开,不仅如此,反倒还朝我走近了一步。盈盈笑着,他不疾不徐,优哉游哉地问我,“风雅,你为什么会这么气?”
我脱口而出,“你管不着!”
他笑吟吟的,“因为我么?”
前几日有为了他而气迷心要抠掉眼珠的经历,今日,我再一次彻底失去了理智,眼瞅着他朝我笑,我气,我恼,我恨,我咬牙切齿地怒瞪着他,一字一句,“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他歪了歪头,笑意不息,“为甚?因为……我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
我双眼一红,彻底被他逼到极限,想也没想地便脱口承认,“是!我恨你!我恨你是个混蛋,我恨你玩弄我的感情!我恨自己居然还不知廉耻地想着你!连夜,你我今日恩断义绝,我——”
我话没说完,他已是眉眼一凝朝我逼近过来,单手箍住我的身子,他凑近我,哑声道,“我同顾朗,你选哪个?”
我脱口而出,“我选你妹的!”
“我妹?”他挑眉一笑,“就是选姓连的了?”
手臂一紧,箍紧我的腰肢,他心满意足地将脸埋进我的项窝,喃喃地说,“好风雅,跳吧,我跟你一起。”
他今天果然是疯了!
【151】洞房花烛
连夜疯了,被气迷心的我,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孽訫钺晓
我挣扎,甩不开他,我要寻死,他八爪章鱼似的死死抱着我的身子,脾气上来了,我牙一咬,拼了全身力气猛一上窜,再回过神儿时,我和连夜已然是双手双脚紧紧相拥,一起朝河水中坠去。
半空里,他不慌,不惧,甚至还美滋滋地翘起嘴唇朝我笑着,“风雅,你生起气来的样子,还蛮好看的。”
我心头火起,冷笑一声,拽着他猛一使力,下坠趋势顿时加速。
我恶毒地想着,敢笑话我?看他这个旱鸭子能得意到几时悭!
却没想到,他再一次像是早就料到我会做什么了似的,嘴角一勾,挑出一抹坏坏的笑来。
他反手在自己颈后随便一点,身子登时瘫软着朝我偎来,俊脸砸上我的肩膀那刻,他哑着声儿笑。
“交给你了……室”
我先是一愣,再是勃然大怒——喵了个咪的,他,他,他居然因为怕水,把自己的昏睡穴给点了!!!
卑鄙!
“噗通”一声,护城河溅起一丈有余的水花,有史以来最二最二的女主,和最不着调最不靠谱的皇帝,双双掉进了河水里。
古人有云,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诚不我欺,欺欺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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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语还有云——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当我浑身湿淋淋地拖着比我还要湿淋淋的连夜从护城河里爬出来时,原本大亮的天色,居然已经暮色沉沉的了。
更可悲的是,河的两岸,是我所完全陌生的景致,顺流而下,再加上我的奋力击水,乃至此时此刻出现了这样的局面——我完全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茕茕独立,仰望天际,夜风拂过,冷得刺骨,我不禁宽面条泪,心碎欲死——在这之前,我那般迫不及待地寻死,究竟是为甚啊,为甚……
环顾四周,感慨唏嘘完毕,连夜依旧昏迷不醒,浑身湿得狼狈不堪,发丝也凌乱得很,可他的嘴角,却自始至终都噙着一丝笑意。
喵了个咪!
我看得心烦,抬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尤不解恨,又捏了一把,这才拖着他继续朝岸上走。
上得岸来,天助我也,终于遇到了一个打柴归来的樵夫。
憨厚老实的樵夫云,这里叫做洁山,洁,顾名思义,说明这座山上很干净,少有人烟。
这样的望文生义实在令我佩服得很,我随口问了一句,“难道不是说这山上有寺庙吗?寺庙者,清净之地,自然洁也。”
樵夫震惊且满面欣喜,“姑娘怎么知道?神了,神了!我家附近确实就有一座寺庙!”
我不是神了,我胡扯的。
但眼看他满面崇拜之色,我内心虚荣之感飙升,遂摇了摇手,朝他笑道,“雕虫小技,雕虫小技而已……”
他盛情邀请我这个神女到他家去做客,并殷切向我讲述了洁山虽然洁净,晚间却是有野兽出没的。
我看了看瘫在地上的连夜,迟疑,“可是他……”
“怕什么。”樵夫立刻拍胸脯道,“有伯伯在呢!”
于是,我背柴来他背人,三人一起把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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樵夫的家虽然不大,倒也算得上是洁净,樵夫的妻子是一个慈祥温婉的中年大娘,一看就很好相处,见我浑身湿淋淋的,她立刻就翻箱倒柜地替我找出了干净的衣服,推着我去另一个房间里沐浴。
我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床榻上的连夜,大娘顿时就笑了,“挂念你家相公?不妨事,你洗完回来,他便醒了。”
我抿了抿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那个昏得十分惬意的男人,恨恨地道,“他才不是我的相公!”
大娘怔了一怔,“不是吗?”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连夜,一脸毫不掩饰的失望,她喃喃地感叹着说,“多般配的两个孩子啊……可惜,可惜。”
我抱紧衣服,赶紧蹿。
等我洗完澡换上粗布衣裳回来,连夜果然已经醒了,明明是堂堂一国之君,如今身处陋室,他却像是没有丝毫的不适应似的,外衣已经脱下,正坐在床上同大伯大娘交谈。
大伯道,“孩子,方才那小姑娘,和你什么关系?”
连夜笑,“我妻子啊。”
大伯皱起眉来,“别诓我,她说的可跟你不一样呢。”
连夜眉尖一挑,“她说我是她谁?”
大伯想了一想,挠头,“那倒没说……”
连夜顿时现出一脸的“我就说嘛”的神色,他抬手指了指自己正被火烤着的绯色袍子,胡扯得十分理所当然。
“呶,我们的新衣。”